第五十五章 世界的委托

　　在天與地之外，無盡的虛空之中，有無法用數字去計量的星辰。
　　每壹顆星辰，都是壹個世界，在那閃耀的光芒背後，或許是壹塊漂浮在天空中的巨島，或許是四方環海天圓地方的大陸，又或許是另壹片漫無邊際的浩瀚星空，無數星球環繞著燃燒的恒星旋轉。在火焰光芒的照耀下，無數種族在大地上繁衍，發展自己的文明，當他們可以破開空間的屏障，進入虛空中時，這就意味著又有壹個文明脫離了繈褓，睜開雙眼，註視著這個多元宇宙。
　　那時，他們將會看見這世上最浩瀚遼闊的壹幕，在震驚之余感慨著自身的渺小。
　　而鋼之蟒卡爾利斯，此時便為喬修亞展現了這樣的壹幕。
　　初始之火燃燒混沌，它的光照射虛空，令無生出有，令滅轉為生，億億兆兆仿佛最純凈鉆石般的無窮盡光點，在席卷多元宇宙的大魔潮催動下閃動著自己璀璨的光輝，這壹幕難以用言語來形容，即便是戰士也為之無言，但就在此時，突兀的，無盡的光芒開始熄滅了。
　　就仿佛是城市中依次熄滅的燈火，無數閃耀的世界之光就這樣挨個黯淡，看上去就像是孩童吹熄了蠟燭，它們幹脆利落的消失在了虛空，不復存在。
　　列星失去了光芒。
　　倘若有壹個人能夠縱觀以無窮盡來計數的多元宇宙全貌，那麽他將會震撼的發現，以不斷波動的大魔潮之光為起源，有無數密密麻麻的黑色陰影正順著魔潮的波濤不斷擴大，蔓延，它們附近的世界在呼吸間就黯淡無光，歸於寂滅，就像是閃動的火星落入海水，熄滅的篝火被雪覆蓋那樣悄無聲息。
　　這是席卷萬界之間，仿若潮水壹般的黑暗，永不止息的的終末之潮從中而出，即便是世界崩滅產生的極盡光輝也無法將其照徹。
　　而身處這多元宇宙，在其中繁衍生息的生命，則是懷抱著敬畏，恐懼和厭惡的情緒，將這些不斷擴散黑暗的源頭，稱為‘大毀滅者’。
　　也即是邁克羅夫世界所有知情者口中的，邪神。
　　“它們歸來了。”
　　卡爾利斯註視著它投影出的巨大光幕，世界的意誌用沒有絲毫波瀾的平靜聲調道：“壹千三百年前，它們遊蕩向了多元宇宙的深處，而如今，大魔潮產生的波瀾將它們送回了曾經的起始點。”
　　“那麽，現在它們距離我們還有多遠？”沒有任何多余的廢話，已經了解到情況的喬修亞皺起眉頭，他問道：“邪神們什麽時候才會回到這片時空界域？”
　　“無法計算，時空亂流中有太多無法預估的情況。”卡爾利斯回答，它卷動光幕，令大片大片的星空飛速移動，然後聚焦在邁克羅夫-卡爾利斯兩個世界周邊：“但最慢也不會超過七十年，以邁克羅夫大陸的日月交替來計算。最快的話。”
　　停頓了壹會，鋼之蟒似乎是笑了起來：“下壹秒。它們就會出現在我們的身前。”
　　“是嗎……”
　　緩緩邁步，走到了光幕之前，喬修亞註視著這張熟悉的時空圖景——在不久之前，他曾見到過光幕上的實景，那時他剛剛成就傳奇，強權之神刑正在虛空中為他展露了壹條道路，壹條通向多元宇宙彼方的漫漫光路，光路的周邊有著無數的世界，它們為光路提供著屬於自己的光輝，那是和之前邪神帶來的暗黑陰影完全相反，純凈而輝煌的光芒。
　　在壹千多年前，壹位來自邁克羅夫大陸的老人從那條道路上走過，那時他究竟是為何做出這壹行動？壹位超越了神明的強者離開了自己的家鄉，僅僅是留下四件保有傳承的遺物？喬修亞在之前無法猜出聖賢想法的壹星半點，但現在，他大概明白了些許。
　　“壹模壹樣……”
　　伸出手，觸碰著光幕上的無盡群星，戰士的面色愈發嚴肅，他的手指劃過壹條路徑，那是壹條通向多元宇宙最深處的路徑，也正是光之路的原型，它壹路向前，然後，正好碰上了那些自虛空中歸來的毀滅者：“這是同壹條道路。”
　　“這條路的盡頭究竟有什麽？居然能讓聖賢和邪神毫無猶豫的邁步出發？”
　　這疑惑無人能夠解答，即便是作為世界意誌的鋼之蟒卡爾利斯也不行，沈默了許久，將按在光幕上的手指放下，喬修亞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吐出，他在好好的冷靜了會後，便轉頭看向卡爾利斯，平靜道：“謝謝妳告訴我這個情報……但說實話，這並沒有什麽用。”
　　“我如今只是初入傳奇。”
　　戰士客觀的評價著自身：“就連壹位惡魔大君都無法幹脆利落的消滅，深淵領主出手，我毫無還手之力，更別說在其之上的邪神了——卡爾利斯，當年即便是妳，傾盡整個卡爾利斯文明的力量也無法對抗【饑荒】邪神的爪牙。現在的邁克羅夫世界也是壹樣，我們或許能對抗復數深淵的入侵，但正面對抗邪神還是遠遠不夠。”
　　“我不是聖賢。”喬修亞如此道。
　　“我知道。”而鋼之蟒如是說。
　　對於戰士直截了當的態度，卡爾利斯並沒有惱怒，它從壹開始就知道，面對以世界為食的大毀滅者們，單個的世界和個體幾乎是無能為力的，聖賢那種存在萬萬年未必能出壹個，即便是邁克羅夫是他曾經的故鄉也壹樣，但鋼之蟒截留時空傳送與喬修亞見面本來就不是為此，它另有目的。
　　“喬修亞·凡·拉德克裏夫，妳或許並不了解妳自己的潛力。”
　　面對坦然的喬修亞，巨大的世界意誌將自己的身軀盤旋，無盡鱗片反光，形成了壹片銀色的銀河，卡爾利斯耐心的解釋著：“傳火者——燃魂之王有著特殊的權柄，他們可以燃燒靈魂，化作原處的火焰點燃早已毀滅的世界，就好比妳當年在我體內做的那樣，又好比妳不久之前將那群遺民送到我這時那樣，妳可以點燃火焰，也能承載火焰，作為個體生命的妳，可以為做到許多我們這些世界意誌做不到的事情。”
　　“妳究竟想說什麽，卡爾利斯？”
　　“我需要妳，喬修亞。”
　　鋼之蟒凝視著戰士，它肅穆的說道：“其他世界也壹樣，‘我們’需要妳。”
　　“邪神很難直接進入壹個世界，在需要滿足許多條件之外，它們的眷族還必需侵占壹個世界的大半，將絕大部分地域侵蝕成它們的世界後才能降臨，所以只要世界內部的文明足夠強盛，邪神就算是再怎麽強大，也無法直接毀滅壹個世界，這是我們的優勢，也是我們的劣勢。”
　　卡爾利斯調動著光幕，光幕中閃過了當年卡爾利斯世界被荒神侵入的每壹個細節，鋼之蟒註視著這些細節，它的語調沈重：“我早就知曉翼人們的虛空戰艦中有著混沌的種子，但除了接觸過‘初始之火’的存在外，沒有任何生命能夠與我們相見，我也沒辦法提醒他們，只能坐視饑荒的爪牙殺死我的孩子，將他們的屍骨從家中拖出吞吃。喬修亞，壹個文明再怎麽強大，也是有著弱點的，被饑荒擊敗我毫無怨言，但倘若當時有妳這樣的人類的話，那麽卡爾利斯世界絕不至於淪落到如此地步。”
　　“妳接受了聖賢的傳承，是有著冠冕的燃魂之王，妳身處於凡世，卻能與我們相見，妳是世界與生命之間的中介，借妳之手，無數世界可以清除掉它們體內的混沌之種，毀滅的源頭。”
　　看向面色嚴肅，久久不語的喬修亞，卡爾利斯溫和的說道：“邪神在百年之內就將回歸這片時空界域，它們將會毀滅沿途的壹切世界，而這些世界之中或多或少都有些許邪神們當初灑下的混沌之種，我們知曉它們的存在，卻無法將其拔除。”
　　“所以就需要我？”喬修亞突然開口道，他的語氣中帶著壹絲輕松：“是嗎？因為只有我才能與妳們相見？”
　　“是的，就是如此。”鋼之蟒點了點頭：“妳的身上有其他世界的氣息，它肯定也蒙受過妳的幫助，並給予妳它的權柄與力量，而我，還有其他日後需要妳幫助的世界自然也不會吝嗇。”
　　壹邊說著，壹枚閃爍著星辰壹般光輝的銀白色的碎片出現在了喬修亞的胸前，星之輝躍動著，釋放著令人心醉的力量波動，即便是喬修亞也下意識的右手壹動，想要觸碰這銀白色的碎片，但立刻，戰士皺起眉頭。
　　他想起了伊爾格納世界當年給予他的鋼之碎片，又想到了初號，喬修亞面色頓時壹變，然後將手緩緩放了回去：“——還是算了。”
　　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又搞出什麽二號，三號……等等，這個名字已經有人用了。
　　“妳不需要嗎？這鋼之碎片中蘊含著我的壹部分權柄，持有它，妳就能號令土石與狂風，令水流與雷電為妳服務。”
　　無法看出卡爾利斯是什麽表情，但它的聲音卻有些奇怪：“難道妳是覺得我才剛剛蘇醒，本來就很虛弱，所以不願與接受我的力量嗎？”
　　“……是的。”
　　喬修亞面色不變，他點了點頭：“我就是這麽想的。”
　　“妳高尚的品德令吾等也為之嘆服。”
　　贊嘆了壹句，卡爾利斯只得收回了那枚代表著世界權柄的鋼之碎片，它誠心誠意的說道：“自我蘇醒之後，我便特意去聯通其他世界的意誌，這片時空界域中的大部分世界都有著類似我當年的困擾，它們都非常需要妳的幫助，並願意付出酬勞。”
　　“相信我，喬修亞，在數個世界的幫助下，妳實力的進步速度將超乎妳的想象。”
　　星海穹頂開始微微震蕩，註意到了這壹點，卡爾利斯知曉，這壹次的談話將要結束，它低下頭，看向喬修亞：“幫助這些世界於妳而言或許會有些吃力，中途定然有無數艱難險阻，但回報絕對不會令人失望，人類的戰士，妳願意幫助我們嗎？”
　　——或許。
　　而此時，喬修亞卻正在思考。他回憶著自己當年從天青寶珠中得到了壹些聖賢年輕時的記憶，心中不禁有了壹些猜測。
　　——或許，當年聖賢遊歷諸界，就是和自己現在壹樣。
　　不然，無法解釋為何當年聖賢歸來，就有了足以教化整個邁克羅夫世界的力量。
　　而壹邊思考，戰士的臉上卻同時露出了笑容，那是本能的，明明知曉前路艱難，卻依舊期待的笑容，喬修亞擡起頭，與鋼之蟒對視，兩者的眼神交匯，他說道：“當然。”
　　“交給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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