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七章：品茶論仕

“老何，好端端的，嘆什麽氣？”楚揚眼看著何天禮這副模樣，笑著問道。
“楚揚，有時候我真看不懂妳。我當官當了二十多年，見過了太多形形色色的官場中人，有人是為了財富，有人是為了享受權利，有人喜歡美色。妳當官為了什麽？”何天禮睜開眼睛，悠然問道。
剛剛的那杯茶下肚，讓他瞬間似乎想明白了許多事情，坐在楚揚面前，也坦然了起來。他現在在仕途上可以說是壹無所有了，再沒有什麽可失去的，對於壹個鉆營權利幾十年，卻壹朝之間失去了所有權力的人來說，在不在監獄裏，已經沒有什麽兩樣了。政治生命的結束，基本上和生命的結束也差不多。
聽了何天禮的這句話，楚揚突然就笑了起來，笑得很開心。
“老何，妳看不懂我很正常，因為上面妳說的那些東西，我壹樣都不為，或者說，那些東西我早就有了。”
“那妳是……”何天禮有些奇怪地問道。他實在想不明白這個年輕人心裏是怎麽想的。
“如果我說，我是為了改變這個官場，妳相信嗎？”楚揚笑著反問道。
聽到楚揚這平靜的壹句話，何天禮卻瞬間睜大了眼睛，隨即啞然失笑。
改變官場？這是何天禮從政這麽多年來，聽到的最狂妄的壹句話。
官場是什麽？那是華夏最精英的人才匯聚的地方！那是到處都充滿了險惡鬥爭的地方！華夏幾千年傳承下來的文化，已經把這裏變成了所有精英的角鬥場，而在這個過程中形成的這些潛規則，無異於鐵律壹般！
多少天才絕艷的人物在進入這個地方的時候，都曾經發出了類似楚揚說過的這句話：改變官場。可是最後呢，他們都被這個官場同化了。就算是古代的開國君主，打著各種旗號推翻前面的王朝，在這個過程中或許也承諾過改變，但壹但建立了自己的國家，依然會陷入到壹樣的模式之中。改變？談何容易？！
“楚揚，我必須承認，妳是我看過的最特別的壹個年輕人，這麽多年來，最特別的。但是妳今天和我說的這句話，依然讓我感到意外。如果妳是壹個剛剛邁入政壇的楞頭青，我會以為妳是在喊口號，可妳不是。妳在這個位置上，而且已經經歷了三個崗位，在政治上，應該起碼成熟了壹點。可妳現在居然還和我說這個，說真的我很意外。”
何天禮說到這裏，看著楚揚笑而不語，沈默了片刻之後繼續道：“我剛開始從政的時候，也曾經有過很多的政治抱負，天天想著改變這個改變那個，隨著經歷的人和事多了我才發現，自己什麽也改變不了，所能改變的只有自己。”
他說到這裏，看著楚揚道：“我老了，將來是屬於妳們年輕人的。拋開我們之間的恩怨不談，單就個人能力，我這個老頭子佩服妳。妳在壹年多的時間裏，幹成了我十幾年想幹而沒有幹成的事情。謝謝妳的茶，我也該走了。”
何天禮說著，又再次喝了壹口茶，搖著頭感嘆道：“好茶！”
“老何，妳不相信我的話，我能理解。但用不了多長時間，妳會相信的。”楚揚眼看著何天禮起身欲走，這才突然開口道。
“我相信妳閱人無數，也相信妳對官場的獨特理解，那是妳壹輩子的經驗。不過很可惜的是，我是個異類，妳的那些經驗對於我來說並不適用。妳或許覺得我在中縣已經折騰得很厲害了，但我要告訴妳，這壹切只是個開始。”
楚揚笑著說道，看著緩緩轉過身來的何天禮，接著說道：“不如我們就打個賭如何？三個月，三個月的時間，我可以讓中縣變成壹個沒有潛規則，只有明規則的地方，沒有腐敗，沒有特權，妳會看到壹個只出現在書裏和文件裏的理想世界，如果我做成了，妳再次出山如何？”
何天禮聽著楚揚帶著笑容平靜地說出來的這段話，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沒有潛規則，只有明規則？沒有腐敗，沒有特權？如果沒有了這些東西，還是官場嗎？再者說了，如果沒有了這些東西，他靠什麽維護自己的威信？憑什麽調動下面的人給他幹活？果然還是壹個充滿理想主義的年輕人啊。
他笑呵呵地說道：“楚揚，別說我們打的這個賭，妳根本就不能贏，就算是妳贏了，妳還要我這個糟老頭子幹什麽？我現在對妳還有什麽用？呵呵。”
“話不是這麽說。老何，妳在中縣經營了這麽長時間，對中縣幹部最熟悉的就是妳。接下來的三個月裏，中縣的幹部還會有壹次大調整，到時候很多崗位都需要物色人選，我來這裏的時間短，對人事不熟悉，這事當然要靠妳才行。只要這事妳給我辦好了，妳的副廳我來解決！”楚揚笑著說道。
盡管何天禮自認為已經看透了官場的壹切，心如死灰，但楚揚的那句“副廳”還是讓他的心裏小小的悸動了壹下。沒辦法，這些東西已經成為了他骨子裏追求的，除非是死，否則沒有辦法真正放下。
而他也的確很好奇，楚揚憑什麽說三個月就可以做到這些？要知道，水至清則無魚這個道理可不是光說說的，他要真把那些小權力部門的“油水”都給砍光了，人家還不跟他罷工？
就算是他給漲了工資，但對於基層的那些人來說，或許是件大喜事，但對於那些實權部門的領導們來說，人家會看得上他給漲的這點小錢？
何天禮想著，這小子純粹是在異想天開。既然他這麽說，自己答應倒也沒什麽。想到這裏，他痛快地點了點頭。
“好，既然老何妳答應了，那咱們就壹言為定！到時候妳可別後悔啊。”楚揚笑著說道。
“呵呵，在妳楚縣面前，我敢後悔嗎？”何天禮開懷笑著說道。他的這句話說得很明白：我的身家性命都在妳的手裏，妳還怕我反悔？
而且他也真的很奇怪楚揚會和他打這樣壹個賭，要知道人事問題向來是領導幹部最敏感的神經。且不說他和李明哲搭班子，卻如此明目張膽地撈人家手裏的權力，只說他依然想要讓自己給他當人事參謀，這件事情就讓人匪夷所思了。
楚揚說的當然沒錯，對於中縣幹部的熟悉，恐怕何天禮敢認第二，沒有人敢認第壹。但現在的官場上，誰還看重個人能力來使用幹部？就算是他在用人的時候，不也是這樣嗎？哪個幹部有能力，哪個幹部沒能力，他的心裏門清著呢，但就算是這樣，他在用人的時候，特別是在那些要害部門的幹部使用上，考慮的第壹點永遠都是：這個幹部聽不聽招呼，是不是自己人，然後才看能力。
把這事交給自己，他就不怕權力再壹次被架空？
何天禮從這間豪華大氣的辦公室出來的時候，還壹個勁地搖著頭，覺得今天的這次見面實在是有些糊裏糊塗，而楚揚這個家夥，政治上也的確是不成熟，盡管自己在他身上栽了跟頭，何天禮也是不服氣，只是覺得自己陰溝裏翻了船，這是他從政這半輩子，最意外的壹次失敗。
然而沒有用上三個月，何天禮就發現，原來今天真正幼稚的，還是他自己。楚揚的能量和膽子，實在不是他能估計出來的！這家夥，世界上好像就沒有什麽事情是他不敢幹的！
送走了何天禮，楚揚悠閑地靠在大班椅上，掏出手機打了壹個電話。
“婷兒，忙什麽呢？”楚揚撥通了電話，語氣很溫柔。
這個曾經自己的手下，古靈精怪的女孩兒，實在是他最得意的壹個賢內助。在幾女裏，她不是和自己認識最早的，也不是接觸最多的，但楚揚每每和她呆在壹起的時候，都會感到壹陣輕松和愉快。這個小精靈壹般的女孩兒，仿佛知曉他所有的心事，並且總在他不知不覺間，就幫他辦得妥妥貼貼的。
“嘻嘻，領導終於想起我來啦？讓我猜猜是因為什麽？難道是因為那個漂亮的小秘書壹個人滿足不了領導妳的獸欲……”
“咳咳，別胡說八道，找妳是有正事！”楚揚原本好好地說著話，突然被這丫頭往這話題上壹扯，頓時壹頭的黑線。
“我和人家許秘書清清白白，什麽事兒都沒有，妳可別給我亂傳，特別是婉兒和曉燕那裏，知道嗎？”楚揚警告道。
“知道啦，放心吧，她們兩個現在壹心在學校裏做好學生，忙得不得了呢，沒功夫搭理妳。”丁婷笑嘻嘻地說道。
“妳碧姐姐在忙什麽呢？”楚揚隨口問道。
“不知道，她現在整天呆在她那個會所裏，說是在靜修，還說過段時間去找妳。哎呀，不提她了，她太漂亮了，壹提她感覺壓力好大！”丁婷半開玩笑地說道。
“恩，知道了。婷兒，不開玩笑了，說正經的，我需要妳的幫助。”楚揚沈聲說道。
“都準備好啦？準備大刀闊斧啦？需要我給妳當開路先鋒？”電話那頭，丁姑娘依舊笑嘻嘻地說道。
“呵呵，就知道瞞不過妳，只是就這麽讓妳過來，有些委曲妳了。妳們中紀委下派，可是照例要提半格的，我這裏可沒有這麽高的規格啊。”楚揚嘆著氣說道。
“沒事咯，能天天和領導在壹起就很好啦，還能順便看著妳身邊那只小狐貍，多好呀？”電話那頭，丁姑娘笑得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