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我要讓我的悲哀，成為時代的悲哀

　　戰場的北方，宗丞正站在壹處土丘上等待著戰場上的結果。
　　在宗丞身旁有兩人正在等待著，而宗丞身後還安安靜靜的站著楊氏的那三十名納米戰士，可是，這原本歸屬於楊氏的納米戰士，卻像是對外界壹切事物都置若罔聞壹樣。
　　“這次，您應該會成功的，”身旁壹人對宗丞說道。
　　宗丞並沒有很焦急，而是壹副氣定神閑的模樣：“花了這麽多時間來籌謀這壹切，如果失敗的話那就太讓人沮喪了。”
　　“不過您就算控制了楊小槿，恐怕也不會對楊氏有什麽影響吧，”旁人問道：“您能讓她像正常人壹樣生活在楊氏嗎？”
　　“能，”宗丞看了他壹眼說道。
　　可是，聲音並不是從宗丞嘴裏發出來的，只見宗丞身後壹名納米戰士笑著走出隊列來說道：“韓陽，妳不明白，楊氏在慶縝面前已經沒有太多招架之力了，我對楊氏並沒有什麽太大興趣，”宗丞平靜道：“我要的是她背後暴徒的力量，暴徒如今掌握在她姑姑手裏，早晚有壹天，會傳到她手中的，我甚至不用做什麽，只需要等待就好了。”
　　這些已經被宗丞控制的“秘偶”，竟是每個都如同宗丞本尊壹樣。
　　“那個任小粟呢？”韓陽疑惑道：“要不要留下來？”
　　這時，宗丞也有些猶豫，他原本計劃就是去88壁壘，找機會把楊小槿給帶出來，然後依靠自己的超凡秘偶之術將楊小槿控制起來，再放楊小槿像正常人壹樣回去生活。
　　但宗丞從壹開始看中的就不是楊小槿在楊氏的影響力，而是看中她在暴徒裏的影響力。
　　他自己就是壹個超凡者，所以他知道在未來，像火種公司與暴徒這樣匯聚著超凡者的組織意味著什麽，那是真正可以改變世界的力量。
　　而他宗丞都不用花費太多力氣，只用壹個楊小槿就能撬動整個暴徒了。
　　只是中間出了任小粟這個意外，他開始得知任小粟是張景林學生的時候，內心裏簡直欣喜若狂，這178壁壘的繼承者如果也落到自己手上，那宗氏未來簡直如虎添翼。
　　宗丞太喜歡自己的超凡能力了，就像是壹個幕後操控壹切的手，能夠輕易獲取別人的地位與能力，將其他人當做玩偶壹般操控在手掌之中。
　　不過王從陽說，任小粟好像和張景林的關系也並沒有那麽好，這讓宗丞有些遲疑，他知道王從陽說的未必是真話，但就連宗丞也懷疑，如果張景林真拿任小粟當178壁壘的繼承者，那任小粟也太年輕了壹點，而且任小粟能服眾嗎？
　　當年張景林可是在178壁壘待了十多年，才服眾的，他自己本身就是178壁壘的人，大家對他更有認同感。
　　而任小粟不同，任小粟對於現在的178壁壘來說應該還是外人吧。
　　所以，宗丞仔細考慮後還是覺得，任小粟如今的價值明顯沒有楊小槿更大。
　　楊小槿與暴徒領袖是血親，而且楊小槿是暴徒公認的繼承者。
　　“韓陽妳也去吧，這個任小粟能留活口最好，不能的話直接殺了，”宗丞平靜說道。
　　就算只得到楊小槿，也成功了。
　　……
　　金嵐所帶領的壹隊不過幾十人，終究抵擋不住那北方土匪的摩托洪流。
　　張壹恒走著走著忽然在任小粟身邊停下了腳步。
　　他看著顏六元背上還在喘息的任小粟說道：“大哥，我也去了。”
　　說著，張壹恒驟然轉身折回：“二隊的兄弟們，跟我走！”
　　壹群人哈哈大笑著朝土匪迎去：“不能光讓金嵐露臉是不是？”
　　張壹恒問道：“妳們怪我麽，若不是我回山寨把妳們帶過來，妳們今天也許就不會死。”
　　有人說道：“那樣活著好像也沒什麽意思。”
　　張壹恒笑道：“確實沒意思。”
　　“也不知道死後會去哪，地下嗎？”有土匪壹邊檢查著槍械壹邊好奇道。
　　“不知道，反正下輩子多讀書，好好掌握壹門手藝，妳們看許金元那老小子就因為會蓋房子，結果被那女人看中了天天往屋裏拉，”張壹恒笑罵道：“老子下輩子也得學蓋房子。”
　　“也不知道下輩子還能不能遇到大哥？”
　　“應該趕得及。”
　　“此情此景，有沒有人賦詩壹首？！”
　　“哈哈哈，誰特麽會那玩意？”
　　這些人壹輩子都沒讀過書，在集鎮的時候也只有大戶人家才能把孩子送學堂，財團把他們送去工廠，送去煤礦。
　　就因為忍受不了那暗無天日的生活才當土匪的，現在既然見過那光明與希望了，那就得死的有點人樣。
　　忽然間，遠處土丘上忽然有狙擊槍轟鳴，眼見著摩托車隊裏，忽然有摩托車化作壹團盛大的火球。
　　緊接著，壹輛又壹輛摩托車正在化作火團，楊小槿再次嘗試用自己最擅長的能力來統治戰場。
　　可土匪太多了，他們依然在不斷靠近！
　　張壹恒回頭望了壹眼任小粟的背影，他大吼道：“打他嗎的，老子是張壹恒！老子也是英雄！”
　　張壹恒也不知道為何要喊自己的名字，他只是覺得，這壹刻大概是他人生中最輝煌的時光了。
　　從此時起，不再是他張壹恒需要這個世界，而是這個世界需要他張壹恒此時此刻站出來，半步不退。
　　顏六元沒有回頭，他竭盡全力背著任小粟向西方狂奔而去，身體裏每個納米機器人都發出不堪重負的悲鳴，顏六元在透支自己的所有潛力。
　　“哥，這世界是不是就見不得我們過上好日子？”顏六元喘息道。
　　“明明都已經離開壁壘了。”
　　“明明都要躲起來了，不跟他們打交道了，為什麽還會這樣。”
　　顏六元背著任小粟壹邊跑壹邊茫然問道：“哥，這就是時代的悲哀嗎。”
　　他並沒有為金嵐等人感到悲傷，因為他不曾與金嵐他們相處過。
　　他也不覺得這些人有多壯烈，因為他見過更壯烈的壹幕。
　　只是這時代，似乎本就不打算讓每個人好過。
　　在這亂世之中，想獨善其身根本只能是夢想而已。
　　任小粟只是個少年，他曾經不懂張景林為何厭倦戰爭，他曾經也不懂慶縝和李神壇為何要與敵人不死不休。
　　而他和顏六元這壹刻忽然明白，亂世之所以稱之為亂世，正是因為無人可以幸免。
　　如果沒有足夠的力量，便沒有能力去建造自己的夢想鄉。
　　在擁有絕對的實力之前，壹切都只是癡心妄想。
　　過去這壹個月的時間裏，這片河谷大地上發生的每件事情都讓任小粟沈迷其中。
　　他那掙紮與苦難過來的17年裏，從未見過如此美好的事物正在從自己手上誕生。
　　所以，哪怕這壹切如此的不真實，他也願意放棄理智去相信那壹切都是真的。
　　今天就像是很普通的壹天，與往日的每壹天都相同。
　　當那戰場上的子彈來臨時，煙消雲散。
　　顏六元不敢使用詛咒能力，因為任小粟在他背上，現在顏六元並不敢肯定自己能否帶著任小粟躲開反噬，如果那反噬波及到任小粟就完了。
　　背後傳來任小粟虛弱的聲音：“放我下來。”
　　顏六元抿著嘴不說話，依然在狂奔。
　　耳旁的狙擊槍聲猶如炮火，可北方的土匪太多了，他們已經沖破了火力的封鎖來到張壹恒面前！
　　任小粟顫抖說道：“六元，放我下來。”
　　他在顏六元背上掙紮，可是那疼痛仍然在麻痹著他的神經，雖然那疼痛感正在壹點點消退，但這壹刻他仍然無能為力。
　　就在此時，北方土匪竟是直接繞過張壹恒等人死守的陣地，他們分成兩股兵力，壹股沖向狙擊子彈飛來的方向，而另壹股則朝著顏六元他們追去。
　　這余下的北方土匪還有四百人之多，根本不是張壹恒這群土匪能夠抗衡的。
　　張壹恒看到那群土匪竟繞過他們，頓時急了：“給老子停下來啊！來殺老子啊！”
　　可是土匪根本沒管他們。
　　顏六元看到土匪將要來到面前了，沒人可以阻擋他們。
　　姜無的手臂上驟然飛出五朵梅花來，而那殷紅的梅花又壹朵朵分成五片花瓣。
　　劇烈的狂風中，姜無的花瓣朝著土匪飛去，猶如刀鋒。
　　可這花瓣數量太少了，還不夠。
　　壹片花瓣飛至土匪身上割裂生命後，便化作紅色的光影消逝，而土匪還有數百人之多。
　　姜無咬牙，只見她手臂的梅枝紋路上，再次又三朵梅花盛開，翩然紛飛。
　　還是不夠，她此時想要學著其他人那樣燃燒自己的生命。
　　王宇馳拉住了她，平靜地說道：“老師，還有我們。”
　　說著，王宇馳便拿起槍械準備沖上去了。
　　此時，還有壹股土匪正在朝著楊小槿所在的方向沖去，楊小槿是狙擊手，可能短時間內殺掉這麽多的土匪。
　　然而顏六元忽然慢慢停下腳步，他轉身對姜無說道：“姜無老師，妳背著我哥繼續往前走，不要回頭。”
　　說完，他把任小粟放在了姜無的背上，然後獨自壹人走向戰場，走向災厄。
　　小玉姐在他身後聲嘶力竭：“六元，妳要幹嘛！？”
　　顏六元平靜道：“富貴叔，帶小玉姐走。”
　　小玉姐奮力想要掙脫王富貴拉住她的手，可王富貴內心中也極度痛苦。
　　他不知道顏六元要幹什麽，但他知道不能放手，放手之後李小玉恐怕也要出事。
　　小玉姐哭喊道：“六元妳回來啊，妳要幹嘛？！”
　　顏六元回頭對小玉姐笑道：“我要讓我的悲哀，成為時代的悲哀。”
　　說完，顏六元壹步步走去，這個時代應該腐朽，新的時代也必將到來。
　　要擁有多強的實力才可以建立那個充滿希望的時代？顏六元不知道，但他覺得任小粟應該能做到。
　　天空中忽然卷來烏雲，遠方大地開始悲鳴。
　　諸神崛起的時代裏，宛如神明再臨。
　　顏六元壹步步的朝著沖來的土匪走去，忽然有灰色的霧纏繞在他身上，如同代表著災厄的惡龍。
　　那內心被捆束的猛獸正在咆哮，怒吼著這個時代。
　　曾經的顏六元就像是個人畜無害的鄰家男孩，後來他掌握了許願與詛咒的力量。
　　沒人知道他到底能做什麽，也沒人知道他詛咒的極限到底在哪裏。
　　如今他詛咒這天也崩塌，地也開裂，於是，大地真的裂了。
　　顏六元因為透支了自己的力量，腦海中那虛無縹緲的精神意誌忽然如刺般，讓他頭疼欲裂。
　　最終，流下兩行血淚來。
　　“嗯，死不了，”顏六元輕聲道，他心中並無悲傷，只想讓這舊的時代與天地同葬。
　　哥哥，現在該我來守護妳了，還有那個即將到來的新時代，顏六元輕聲說道。
　　遠方壹直在蠢蠢欲動的地殼忽然爆發出巨大的能量，地面忽然有裂隙正在不斷蔓延，就像是境山裏那條足以割裂壁壘的裂隙壹樣，僅壹瞬間便來到土匪面前。
　　幾乎壹模壹樣。
　　那是顏六元親眼見過的大自然的偉力，如今由他來釋放。
　　卻見那條裂縫猶如壹柄刀，在地面斬出溝壑，天地之間發出轟隆隆聲響，仿佛世界也要破碎掉了。
　　那裂縫壹路來到土匪面前，竟是硬生生將他們坑陷在無敵深淵之中。
　　深淵之下是無邊的黑暗，曠野上的風灌進去，就像有壹頭野獸住在下面。
　　然而正裂隙並未停止，竟是繼續壹路向北方電射而去，顏六元也沒看到北方有什麽，他只覺得那裏有很惡心的東西，需要從這世界上抹去。
　　北方的宗丞遠遠便看到這壹幕，他嚇的魂都要沒了，因為他沒想到這世上竟然還存在如此強大的超凡者！
　　“跑！”宗丞的氣定神閑不復存在，他發了瘋壹般朝旁邊躲去，可那條裂隙像是追逐著他壹樣，根本躲不開。
　　但宗丞慢慢發現，那裂隙也不過是余力罷了，他距離戰場太遠了，就算是顏六元全力壹擊也無法將幾公裏以外的宗丞殺死。
　　裂隙慢慢停下，而後深淵才慢慢閉合。
　　宗丞心中泛起深深的寒冷，他帶著納米戰士朝北方逃去。
　　他沒想到，那些沖向楊小槿方向、沖向任小粟他們的土匪，竟然都被這壹條大地溝壑給活埋了！
　　楊小槿在瞄準鏡後擡頭望向那個召來天災的少年。
　　張壹恒等人怔怔的看著這天地色變的壹幕，自己活下來了？
　　這是……這是神明的力量嗎？
　　而此時，顏六元靜靜的站著等待反噬，。
　　既然詛咒是天災級的，那麽反噬，也將是天災。
　　西方忽然發出轟隆隆的聲響，仿佛萬馬奔騰，顏六元心中明悟，洪水將至。
　　顏六元用盡最後的力氣對王富貴等人吼道：“往高處跑！”
　　而後，他慢慢虛弱的盤坐在地上，納米機器人的能量已經消耗殆盡，剛剛那透支力量完成的詛咒讓他已經沒有能力去躲避反噬了，只能等待宿命的審判。
　　每逢春末，河谷地區的洪水都會如約而至。
　　屆時，河谷地區會形成新的河道，整個河谷地區的大半部分都會被這場洪水改變地貌。
　　只是，今年的洪峰好像提前了幾天。
　　漫天的洪水在上遊匯聚，然後猶如雪崩壹般順流直下，轉瞬及至。
　　顏六元已經能夠聽到上遊樹木折斷的聲音了，他轉頭向上遊望去，洪水如高墻，鋪天蓋地而來。
　　可他卻忽然看到任小粟從姜無背上掙脫，小玉姐也掙脫了王富貴拉著她胳膊的手。
　　只見所有人都往高坡跑去，而任小粟和小玉姐卻用盡渾身的力氣朝他跑來，顏六元楞住了：“哥……”
　　洪峰已到，上遊的王富貴等人根本來不及躲閃便被卷入了浪潮之中，姜無手臂上的梅枝忽然延展具現，那長長的梅枝奮力壹卷，將所有人都給捆到了壹起，向下遊沖去。
　　任小粟聽著身後的洪水聲，他知道可能來不及了，於是顏六元聽到任小粟的怒吼聲：“摧城！”
　　下壹刻任小粟速度再次加快，他驟然來到顏六元面前，洪峰就在他身後壹個身位。
　　可異變再生，北方土丘上忽然出現壹名超凡者，正是宗丞的手下韓陽！
　　剎那間，韓陽擡臂，壹支鮮紅的長矛出現在他的手掌之中，那長矛脫手而出時，顏六元焦急道：“哥，快躲開！”
　　那支長矛，像是跨越了生命的界限。
　　任小粟也知道身後有危險，可他卻不管不顧，硬是在摧城結束之前抓住了顏六元和小玉姐的胳膊，將兩人壹起往岸上扔去，小玉姐摔在地上昏了過去。
　　在空中，顏六元看到那根鋒利的紅色長矛從任小粟右腹部穿透而過。
　　那長長的洪水將南北割成兩個世界，而任小粟與顏六元隔著時空長河遙望，任小粟的腹部血流如註，而任小粟竟像是沒事壹樣對顏六元笑道：“不許死。”
　　隨後，轟然壹聲，任小粟被洪水沖走了，消失在了渾濁的河流之中。
　　“哥，等等我！”顏六元慟哭失聲，他想要起身朝下遊追去，可是剛站起來便無力跌倒，昏了過去。
　　南方忽有狼群北上，為首的狼王不顧滔天的洪水，朝著顏六元所在方向沖來，待到它沖到顏六元身邊，竟是忽然把小玉姐和顏六元叼起便走。
　　剛剛離開，洪水便湮沒了他們剛才所在的位置。


第四卷 北地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