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高中的班級是以考試成績劃分的，我被分到二班，屬於中上遊，後面還有兩個班。
真正的高中學習生活剛剛開始我便感到了乏味，面無表情的老師危言聳聽的恐嚇與呈幾何倍數增長的父母的希望，形成兩道冰冷的夾墻將我擠在中間，手足無措地向大學的門口方向挪動。
在學校我結識了幾個朋友，但最鐵的還是初中的老K他們，與他們每周壹次的聚會便成了我最重要的節日，但必須要躲避父母的偵察。
又是壹個星期天，秋風已經有些冷瑟。
S城的母親河H河寧靜地躺在夕陽中，粼粼的波紋反射著紅的光，壹對對的戀人漫步在河旁的柳堤上。
這也是我們玩耍的地方，經常惡作劇地向草叢中摟抱的戀人扔去壹把泥土，惹來壹聲銳利的尖叫和隨之瘋狂的謾罵，嘻笑著溜之大吉。
這次卻不然，老K和小毛都帶著壹個女孩子，都不是很漂亮，卻很親熱，顯然是戀愛中的情侶。我卻孤單的在他們之間，局促起來。
“哥們兒，有對象了嗎？”
老K滿足而又玄耀的問話使我猛的想起在學校門前見到的“牧羊女”，心中的沖動又開始洶湧澎湃。
我已經對她註意很多天了，知道她叫馮娟，在高壹四班。
老K知道了我的想法，大聲的吼叫：“妳真笨，還不快追，晚了就不是妳的了！”逗得那兩個女孩子吃吃地笑。
那壹晚，我幾乎沒有睡覺，整個腦海中總是浮現“牧羊女”的身影和少林寺覺遠和尚的英姿。
我仿佛變成了那個光頭的武僧，刀光劍影中擁抱著美麗的情人。
終於在天亮前做出了我這壹生中的第壹個重要決定，向她表白，請求約會。
那時的高中生已經有不少的戀愛故事，雖然剛剛開學不到兩個月，年輕人在壹起就已經打破了初中時期的男女間分明的界限，青春期的騷動是以初高中為分水嶺的。
我將要進行的活動每壹個步驟都詳細排練，甚至包括對話的臺詞。
這壹天的時間我心神不寧，按著我的計劃將要對她有所行動。
下午放學，我鼓足勇氣，讓四班的壹個男生將她叫出教室，她果真出來了，我的“牧羊女”來到了我的面前帶著壹臉的迷惑。
我的心臟承受著前所未有的壓力，每壹根神經都繃得將要斷開，我能感覺到我面部肌肉緊張地跳動，快說，快說，內心不住地鼓勵自己。
“我想和妳交個朋友，可以嗎？”仿佛都不是我的聲音，“今天能請妳看電影嗎？”
沒等她回答我壹連問了兩句，準備好的臺詞也就只剩下這麽兩句問話。時間仿佛凝固，我不敢看她的眼睛，我真後悔，卻不敢擦去腦門上的汗水。
“好吧，今晚什麽電影？”
這是真的？真的會這樣？渾身的汗毛孔被歡樂鼓漲，什麽電影？我忘了，真的忘了。
戀愛的感覺竟然如此的美好，雖然我們的親熱只是在黑暗中偶爾牽著手壹起走，但我已經非常的滿足，對異性的渴求也僅僅停留在聊天散步上，特別是每天放學後我的單車後面坐著壹位美貌的女孩，面對各種各樣的目光，自尊心受到極大的滿足。
老K卻經常勸我向縱深發展，我不是不想，卻是不敢。
就這樣我在快樂中度過了高中的第壹個寒假，父母給的零花錢和壓歲錢全都拋在了以前從不涉足的小吃攤和電影院。
可是，下半學期的壹開始，我突然感覺到我們之間的距離在不斷拉大，在我們約會時她幾乎不再說話，默默的好像有很深的心事，我並沒有感到那是對我的冷漠，依然不斷的奉獻著殷勤。
終於有壹天，我有了不祥的預感，在她長時間地沈默過後，向我提出分手的要求。
這無疑是壹個晴空霹靂，震驚的我不知所措。在幽暗中我大瞪著雙眼，她嬌好的臉龐透露出冷漠。原來她同意和我約會只是看中了我打架的本領，為了對付那些追求者我只是在充當她的打手角色。
我的天，我的心在流血。
“妳憑什麽這麽對我！？”我憤怒地對她大吼。
“我爸媽知道了咱們的事，我媽氣得直哭。再說我也不想這麽早談戀愛，現在主要是學習，其他的事以後再說，好嗎？”她的眼裏流露出恐懼，喃喃地向我解釋。
在她眼眶中打轉的淚水立刻澆滅了我心中的怒火：“好吧，我送妳回家。”
風忽然大了，我頂著風拼命的蹬車，她坐在後面壹聲不響，也沒有象往常壹樣攬住我的腰。我感覺出我悲壯的心，就象自行車後軸不堪重負般的哀鳴。
事情並沒有自此完結。
就在我失魂落魄、垂頭喪氣的時候，老K也回到光棍的行列。他的對象也分手了，不過他根本不在乎，據說又有了新的進攻目標。我們又恢復了從前沒頭蒼蠅般的遊手好閑。
又是壹個星期天的晚上，我被父母允許出外放風，老K早已在河邊等著我，他的臉色十分嚴峻，壹聲不響地拉著我向河邊樹林裏面走。
我還以為又有什麽好戲可巧，順手在地上拔起壹叢綠草，草根上掛著手雷般大小的壹坨泥土，晃晃的。
前面黑暗處是壹對男女的背影，坐在草地上，靠得很緊，那女的甚至將頭靠在了伴侶的肩上。
老K施以我不要輕舉妄動，他走到兩人的身後大聲咳了壹下，那兩人緊張地回頭，我看的清楚，是她！
就是那在大風的晚上對我說以後不再談戀愛，要壹心壹意學習的，甚至還告訴我工作以後再去找她的“我的昔日情人”。
這些日子我壹直靠她的這些話勉強維持著心理平衡，殘存這壹點對未來的妄想，現實卻是如此殘酷。
那是怎樣的壹種感覺？我第壹次感覺到人除了兇狠以外，還有更加可怕的欺騙。
我呆若木雞，大腦壹片空白，直到老K在那個與我同級與她同班全校公認最英俊男生的臉上留下壹個清脆的嘴巴，她勇敢的將他掩護在自己身後憤怒地瞪著我的時候，我才知道我還算是個具體形狀的物體。
“快滾！”老K野蠻地對那男生大吼。
英俊男孩眼中剛剛閃現的壹絲憤怒立刻暗淡了，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後退縮。
“妳要怎麽樣！我要喊人了，臭流氓。”她的眼睛壹直憤怒的盯著我，那勇氣和仇恨使我驚訝。
我的憤怒早已被悲哀清掃個幹凈，有壹種虛脫的感覺。
“算了，走吧。”我對老K說。
老K不解地看著我，就象看壹只奇怪的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