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滴血

　　“抱歉，先生，您的票是經濟艙，不能使用貴賓艙的休息室，請您從後面的出口離開。”
　　迪弗梅申星機場，貴賓候機廳裏，衣著整齊的侍者彬彬有禮又略帶威脅的對著兩名不速之客下著逐客令。
　　對宇航機場工作人員維特來說，在這裏工作的二十年裏他見過的因為好奇而悄悄溜進貴賓艙的平民有無數個！不傷顏面的將這些人請出去的手法，他早就駕輕就熟。
　　難得的，這次的兩位闖入者讓他有壹絲的不確定。
　　面前的兩人都是人形乘客，對話時用的是翻譯器過濾後的標準宇宙語，無法判斷身份來歷。但從高個子乘客英挺的身材俊美的相貌貴氣優雅的舉止推測，對方應該是以美形聞名的薩恩星人或者漢德桑姆星人之類的。
　　如果是後者，漢德桑姆的居民全部好戰而暴躁，他可是得罪不起的。而如果是前者，對方萬壹是個貴族，那他就更得罪不起了……可是，如果對方是薩恩星的貴族，又怎麽可能會乘坐經濟艙呢？
　　維特搖搖頭，將這個可笑的想法扔出腦袋，心中確定此人為漢德桑姆星人。
　　悄悄把帶眼睛的觸須繞到男人身後，維特試圖看壹眼那個完全被擋住的嬌小乘客。因為對方被包得太嚴實，他幾乎無法判斷出性別。直到那人拉著男人的衣角開口小聲勸解，他才推測出對方大約是個女性或者小孩子。
　　小個子：“算了，梵……嗯，經濟艙也很好玩啊，可以看到各種奇形怪狀的生物，要比兩個人待在貴賓艙隔間裏有趣多了。比如可以見識這種奇怪的觸角……”小個子邊說邊好奇的伸出手指戳了戳旁邊偷偷觀察的觸須眼睛……
　　嗷——！倒黴的維特在內心慘嚎壹聲！唰的快速收回觸角！動作太猛還在自己的腦袋上撞出啪的壹聲……
　　男人緩緩回頭，冷冷的看了他壹眼……
　　維特同誌忽然覺得自己大概命不久矣……
　　男人冷淡的轉回去，伸手溫柔的拉起鬥篷將小個子裹得更嚴壹點，低頭親了親對方的臉頰，緩聲道：“不用擔心，我會處理。”
　　被裹得露不出嘴巴的小個子聲音模糊：“不……我不是擔心妳，我擔心的是無辜群眾……”
　　男人回過頭來，將幾張住房清單和票據傲慢的扔在工作人員面前！
　　維特莫名其妙的撿起來壹看……不禁楞住！
　　這些，這些居然是宇宙第壹豪華酒店的住房清單！
　　而且，而且是最頂級的星空套房！壹晚的價格就足夠買下整個宇航船貴賓艙啊！
　　最誇張的是這兩人竟然壹住就住了整整壹個星期！壹個星期啊！維特同誌幾乎要眩暈了……
　　男人的口氣十分平淡，卻充滿了威嚴和傲慢感：“妳覺得……能在二十四星級頂層套房住壹個星期的客人，有可能乘坐經濟艙旅行麽？”
　　維特開始有點冒汗，“這這……難，難道是宇航公司出票的時候出錯了？”
　　男人不爽的冷哼：“妳說呢？”
　　維特已經冷汗涔涔：“非……非常抱歉！真的非常抱歉！估計是總部的訂票系統出了誤差，之前也有過類似的情況……這這，我們壹定會盡快修正的。非常對不起，我們的失誤給您添麻煩了……這個，作為補償，我們會給兩位免費升級到貴賓艙a級艙室，並附贈壹次特色理療，如果還有什麽要求也請盡情提出……真是非常對不起，對不起……”
　　男人已經不在聽了，轉身壹邊調整著裹住小個子的鬥篷，壹邊扔出壹句漫不經心的“行了，妳可以退下了”。
　　維特同誌長籲壹口氣，壹邊在心中暗罵著昏頭漲腦的中央訂票系統，壹邊得意著自己果然手腕靈活，應變能力超強！二十年“貴賓室矛盾協調王”寶刀不老金槍不倒！圍觀的新人以後都學著點啊學著點……
　　連指責都沒力氣了的高大胖，小聲的：“妳居然面不改色的扯這種沒譜的謊……”
　　而且居然成功了！==
　　親王大人，壹臉淡然：“我怎麽會做那種事？我上面的哪壹句話說謊了？”
　　高大胖回憶了壹下……忽然滿腦袋黑線！
　　蘭卡同誌說了，親王大人的語言技巧課修了滿分呢……滿分呢……滿分呢……
　　狡猾，是狡猾者的通行證。
　　無恥，是無恥者的墓誌銘……
　　…………………………
　　宇航船的舷窗外，塞維支星漸漸出現在人們的視野裏。
　　兩人乘坐的蟲洞穿梭艙在壹片燥人的紅色煙塵中緩緩著陸。
　　高大胖對這個星球的第壹印象是鋪天蓋地的荒涼赤紅，以及遮住了天日的幹燥塵埃……
　　塞維支星就如梵卓所描述的那樣，是個比較野蠻的星球。可是卻壹點都不原始。因為這是個拉斯維加斯壹般的大賭場。
　　只不過，是羅馬鬥獸版的拉斯維加斯！
　　資源匱乏的塞維支星以組辦dǔ ? bó性質的近身格鬥賽聞名宇宙。這裏57的常住人口為角鬥士，剩下的43，是想成為角鬥士的孩子，逐利而動的商販，以及各種物種的jì ? nǚ。
　　圓形的鬥獸場遍布星球的每個角落，透明的拱形防護罩籠罩著內部壹幕幕血腥的廝殺、咆哮、和金錢交易……
　　這種只在地球羅馬時代鼎盛過的娛樂，現在居然成了壹個星球的謀生方式！這在高大胖看來是不可思議的。連人類都嚴格禁止的殘忍遊戲，卻在這裏明目張膽的存在著。也許不合法，也許踩在道德的邊緣，可是卻發展得如此繁盛！
　　這說明了什麽呢？任何宇宙物種都是有著天生的嗜血基因的？還是道德和秩序下總是需要壹個泄洪口？說來，地球上的角鬥場鼎盛之時又何嘗不是古希臘羅馬文明進步到巔峰的時候呢？也許，當這個世界發展到壹定程度的時候，各種欲望和娛樂就會以壹種極端的形式存在了。會被局限在宇宙的某個角落，但是卻也高度濃縮，生生不息……
　　正是由於格鬥事業的鼎盛發達，這個星球成了瘋狂的賭客經常光顧的景點，每天來往的流動人口是常住居民的十倍！豪賭壹把，買定離手，也許在場上某個頭顱掉下的瞬間妳就會壹夜暴富！或者壹貧如洗……這樣的刺激讓每個賭徒欲罷不能！
　　這座城市的街道條條都通向鬥獸場。
　　這座城市最多的店鋪是供賭客住宿的旅館和供失意者má ? 罪自己的酒吧。
　　街頭遊走著兩眼泛紅或狂歡或嚎哭的酒鬼。
　　鬥獸場之間穿梭而過的防彈懸浮車裏，黑色的屏蔽車窗後面，坐著匆匆趕往高級賭場的不知名富豪。
　　偶爾有兩眼呆滯的小孩子默默坐在角落，壹臉無措。可能是因為他們父親的屍首剛從鬥獸場上擡下來，斷了壹家的經濟來源。也可能是因為他們自己剛通過了今天角鬥士的海選，榮耀和死亡交織的未來讓他們有些不知所措……
　　遠處偶爾傳來野獸的嘶鳴聲。在這裏，野獸也是格鬥的壹員，它們和角鬥士沒什麽兩樣。每天重復著殺 ? rén或者被殺……
　　高大胖，不喜歡這裏。
　　梵卓從下船開始就將她裹在鬥篷裏壹直抱著走。
　　他說不想讓遍布這個星球的紅色塵土玷汙了心愛小妻子的腳面。
　　但其實，也許他自己也沒意識到，人們總是下意識的不想讓自己重要的人沾到不幹凈的東西。就像現在這樣。
　　“薩恩星的血族自持身份，從不會來這裏。我們暫時是安全的，會在這裏做短暫的停留。”梵卓在她耳側輕聲說：“資金到手後我們就坐後天晚上那趟飛船離開。”
　　高大胖看著男人的側臉，慢慢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小聲說：“我不喜歡dǔ ? bó，不能用別的方式賺錢麽？dǔ ? bó總是有輸有贏的，太危險了。”
　　梵卓微笑：“這是最快的方法。後有追兵，我們無法慢慢來。放心吧，我從未輸過。”
　　高大胖擔憂的望著他，很想說大部分最後輸得連褲子都沒得穿的賭徒都是這麽說的，但最終只嘆了口氣，親親他的臉，輕聲說：“嗯，加油。”
　　然而直到兩人站在某座角鬥場壹樓的戰況賽程和賠率大屏幕前面，高大胖才意識到另壹個問題：“妳哪來的本錢做賭註？”
　　梵卓擡手，壹把捏住正從大胖脖領裏掙動著小爪子往外鉆的小吱，平靜道：“把它賣了就行了，狐焰還是挺值錢的，這裏收購珍奇異獸的商販也不少。”
　　高大胖大驚：“絕對不行！”
　　小吱淚奔：“吱——！”
　　梵卓看著慌忙撲上來扒開他捏扁小吱那只手的大胖，忍不住笑道：“開玩笑而已。能賣我早賣了。狐焰這麽稀罕，真的賣給識貨的商販，只會泄露我們的行蹤。”
　　高大胖無語。那句“能賣我早賣了”真多余……
　　小吱卻備受打擊，十分憤怒，抖著壹身被弄亂了的毛，哀怨的瞪了壹眼梵卓，扭頭三躥兩躥躍上大廳立柱，轉眼間便跑沒影了……
　　高大胖：“它氣跑了，怎麽辦？”
　　梵卓，全然無視的繼續盯著大屏幕，“參加四點的團體戰怎麽樣？完了再賭壹場，還能趕上角鬥場晚七點的自助餐。”
　　高大胖：“等等，妳要親自參加格鬥麽？”
　　“嗯。”梵卓微微點頭，指給她看屏幕左側不斷刷新的表格，“在這裏任何通過基礎篩選的人都可以報名參加格鬥，無論輸贏，只要參賽，角鬥士都會有很可觀的報酬。根據比賽的危險程度和觀賞程度，報酬會有所不同。當然，獲勝的人還會贏得獎金和賭金分成，那通常是報酬的數十倍甚至數百倍。”
　　“無本萬利啊……”高大胖喃喃。
　　梵卓輕笑：“這就是為什麽明知是送死還有無數的人前赴後繼的參加，有人甚至以此為正職。當然，都幹不長就是了……”
　　高大胖疑惑皺眉，“等壹下，為什麽妳會對這些這麽清楚？”不是說血族自持身份從來不來參與這種dǔ ? bó活動麽？
　　梵卓，遠目，“從前無聊的時候喜歡四處玩玩……”
　　“……==”高大胖無語……
　　“即然這樣，那妳為什麽不幹脆參加壹對壹的格鬥呢？我看那個的報酬才是最高啊，本錢壹下就出來了。團體賽的酬金要平分，低了壹半多呢……”很快進入老板娘狀態的大胖同誌摸著下巴研究著公告板……
　　梵卓搖頭：“報酬的話，只要獲勝，差別並不大。單人格鬥太顯眼了，團體戰比較容易掩蓋身份。”
　　“也對，”大胖點點頭，“那麽，加油吧，註意安全，跟隊友好好相處喔。”
　　梵卓冷哼：“如果他們不拖我後腿的話……”
　　高大胖：“==算了，不用好好相處了，讓他們活著就行了……”
　　梵卓：“我盡量。”
　　…………………………
　　資格篩選自然毫無懸念。梵卓拿起光劍直接把測試揮劍腕力的柱子劈成 兩半！主考官戰戰兢兢的在他化名為rv的表格上蓋了戳……
　　梵卓把高大胖壹路抱到了選手休息室，然後填了貴重物品寄存的單子。
　　由於塞維支星糟糕的安全環境，獨自參賽的角鬥士的個人物品容易受到威脅，所以賽事主辦方壹般會提供這種“貴重物品寄存”的服務——在角鬥士上場期間保障其私人物品不受侵害，而如果角鬥士死亡，主辦方則無條件接受寄存物並有權隨意變賣處置。
　　高大胖，現在就領到了壹只安全等級為s的寄存物小牌子。
　　雖然出於對地球超市物品寄存箱的不信任感，大胖同學總覺得這個寄存好像也不怎麽把握，可是目前也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只好湊合了。
　　梵卓把她放在椅子上，然後在椅子前蹲下來，嚴肅的凝視著她的眼睛囑咐：“絕對不可以離開這個房間，絕對不能跟任何陌生人說話，絕對不要接受任何生物送的東西。”
　　高大胖乖乖點頭。
　　旁邊的參賽選手壹邊擦著自己額上的角壹邊笑問：“女兒嗎？”
　　梵卓冷冷瞥了對方壹眼……
　　高大胖見勢不妙，連忙主動摟住梵卓的脖子扳回男人的腦袋，撅著小嘴在男人的嘴唇上親了親，“老公加油！”
　　梵卓的臉色頓時緩和了不少……伸手拽著大胖的凳子連人壹起拖到身前，擁著小小親了個夠本，然後指了指休息室透明墻的另壹側，“從這裏可以看到場內，雖然距離比較遠，被隔離了也聽不到聲音，但這樣也比較安全。妳就在這裏觀戰，等我回來。”
　　高大胖繼續點頭。
　　梵卓上場前，休息室那個全身長毛坐在總控臺後面不停按著各種按鈕的主管，哼哼唧唧的說了句：“不必擔心，本鬥獸場雖然比不上城裏最大的格拉底艾特，但信譽是絕對有口皆碑的！”
　　然而梵卓剛離開三分鐘，高大胖就知道，對方的保證完全是放屁！
　　因為那長毛主管開始打電話，並哼哼唧唧著說了這麽壹句話：“妳那邊缺人形鬥獸員？哦沒關系，我這兒就有壹只現成的。”
　　說完，主管那只巨大的獨眼在毛叢裏朝著高大胖陰險的瞇了壹下……
　　高大胖開始哆嗦……下意識的抓緊了椅子咬牙道：“妳，妳怎麽能做這種事？！妳們剛剛才簽了貴重物品寄存合同的！梵……我男人回來的時候不會饒了妳的！”
　　“哦別擔心，他回不來的。”長毛主管聳了聳毛，發出壹陣唦唦聲，“今天他們的對手是戰無不勝的底比斯軍團，在那個軍團的頭領可是壹流高手，刀下從來沒留過活口。與其等到那時候把死者寄存物品堆積在壹起處理，不如現在就開始分流～”
　　高大胖真的驚恐了。唰的站起來帶翻了椅子！“他肯定會贏的！妳們不能這麽做！他很強的！真的，真的！他肯定會回來的！妳們不能把我賣掉，不然到時候要怎麽向他交代？！”
　　“哼，每個人都是這麽說的，最後還不是都死了……”長毛主管顯然已經不耐煩再跟高大胖廢話，打開側門招進來壹隊工作人員，直接過來抓人！
　　高大胖慌亂的後退，脊背很快抵在透明的護罩上，從這裏甚至隱約能看到剛剛上場的兩隊角鬥士，雖然服裝壹樣看不出來哪個是梵卓，但大胖同誌還是在敵人的步步逼近下本能的猛撓著護罩呼喊救命！
　　場內的梵卓，當然聽不見。
　　毫無攻擊力可言的高大胖很快被對方七手八腳的捉住，長毛主管巨大的獨眼皺作壹團，貌似很不滿意，“怎麽這麽弱啊，這樣哪能有什麽表演，估計就只是到場上去被龍獸吃嘛……”
　　“龍，龍獸？”高大胖幾乎飆淚……那是什麽東西啊啊啊！？
　　又唦唦唦的聳了壹會兒毛，長毛主管似乎想通了，哼哼唧唧的自我安慰：“算了，雖然最近更流行藍皮膚有尾巴的阿凡達人那種類型，不過好歹只要是人形的物種就是比較受歡迎的。就算只是被大卸八塊，應該也有很多人願意出錢看吧？嗯，好了，把它送過去吧。順便把其他人寄存的東西也帶過去，看看比茲內斯老頭能不能出個好價錢～”
　　“大，大卸八塊？”被拖走的高大胖垂死掙紮著，“不要啊啊別送我過去！我自己出錢買自己還不行嗎！？妳賣掉我能賺多少錢我出雙倍唔唔……”
　　工作人員終於找到了大胖同誌的發聲器官，立即捂上她的嘴巴，牢牢捆好四肢，然後很有效率的塞進包裝袋裏運了出去……
　　物品寄存什麽的，果然最不靠譜了……
　　tobent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