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壹十七章 談判繼續

　　太子府。
　　夜已深沈，掛在後殿檐下若明若暗的紙燈籠，在晚風中輕輕搖曳，將殿中兩個人影拉得不停動蕩。
　　潘尚書坐在太師椅上聲淚俱下：“太子殿下，現在滿朝大臣都在猜疑，說刺殺方錚的刺客是老臣指使的，老臣實在是冤枉呀！恨不得壹死以證清白……”
　　太子溫聲寬慰道：“老師不必動怒，清者自清，冤屈總有壹日會大白於天下，孤相信老師是清白的。”
　　潘尚書搖頭道：“清也好，濁也好，老臣身在局中，卻是看不清這局外之事。太子殿下，老臣與您有師生之緣，老臣不明白，為何您有所動作時，不跟老臣商量壹下呢？”
　　太子微微詫異道：“不知老師所言何意？”
　　潘尚書沈聲道：“此處無外人，老臣與太子殿下從無諱言，老臣失禮，開門見山了。請問太子殿下，刺殺方錚之事，可是太子殿下所為？”
　　太子吃了壹驚：“老師何以懷疑是孤派人做的？”
　　潘尚書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太子的表情，沈聲道：“數遍整個朝堂，與方錚真正結怨的，只有太子殿下與老臣二人。換句話說，想要他命的，也只有妳我二人，老臣知道，太子殿下對方錚此人日漸提防，此人算是福王壹系，如今福王聖寵日深，若不提早動手剪除他的羽翼，恐福王對您有奪嫡之患，所以老臣鬥膽認為，殺方錚，太子殿下比老臣更有理由。不知老臣猜得是也不是？”
　　太子聽到“福王”二字時，眼角不可察覺的輕輕抽搐了壹下，隨即太子溫和的笑道：“老師言重了，是與不是並不重要，老師以前不是教過孤，身在朝堂之人，心中便不該有私仇麽？只要對自己有利，便是私下有天大的仇怨，也可以暫時與他合作，有利則合，有弊則斷，呵呵，孤對此話可是記之甚深呢。”
　　潘尚書深深的看著太子，腦子裏想著“有弊則斷”這幾個字，忽然展顏壹笑：“太子殿下說得是，是老臣糊塗了，呵呵，年紀大了，越來越老眼昏花，看來老臣也該頤養天年了。”
　　太子淡笑道：“老師可別這麽說，朝廷倚仗老師之處甚多，能者多勞，老師怎能輕易言退呢？孤倒是想請父皇給老師再加封爵位，以示皇家恩寵呢。老師偏勞，還得為朝廷多效幾年力才好。”
……
　　方大少爺養了五天的傷後，華朝與突厥的結盟談判終於重新開始了。
　　壹大早方錚便來到了突厥國師默棘連住的驛館。
　　皇恩浩蕩，皇上擔心方錚再次被人刺殺，命馮仇刀派五百龍武軍士兵隨身保護方錚，如今的方錚很是得意，領著五百兵馬滿京城亂竄的高幹待遇不是誰都有的。
　　方錚現在終於可以像只螃蟹似的四處橫著走了，他心裏很高興，出場擺的譜比誰都大，前面二百人鳴鑼開道，後面三百人緊緊跟隨，知道的說是官員出行，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押送死囚去法場呢。
　　默棘連率領突厥使團的各官員在驛館門口迎接方錚，魏承德和馮仇刀壹行。默棘連壹見方錚便笑道：“方大人，多日不見，氣色不錯啊。”
　　方錚故作驚訝的迎上前去，拱手笑道：“哎呀，勞累國師大人親自迎接，本官如何敢當，您安心的坐在驛館等我來拜見您不就得了嘛，這大太陽曬的，何必出來，瞧，您這幾天變黑了，要不要用點如玉齋出的男士護膚品？很便宜的哦……”
　　默棘連苦笑連連，他實在是猜不透這個油滑的小子到底在想什麽，每次說話都能將人嗆個半死。
　　雙方寒暄壹陣，進了驛館分賓主坐定，默棘連面露關切之色道：“老夫聽說方大人前幾日被人刺殺，還受了點傷，如今傷勢可好了？”
　　方錚不在乎的笑了笑：“好多了，國師大人有心，只是壹直查不出那刺客到底是誰指使的，實在令人惱火之極。”
　　默棘連聞言笑了笑，沒搭話。
　　雙方於是正式開始了談判。
　　默棘連沈聲道：“方大人，老夫上回提的條件可能不太妥當，回去想了想，老夫決定再提壹次，您聽聽看如何？”
　　方錚高興的笑道：“甚好甚好，老默呀，不是我說妳，妳們在草原上混的，應該都是大氣豪爽之人，怎麽提的條件小氣巴拉的，這種習慣可不好呀，弱了妳們突厥人的名聲嘛。提，盡管提，希望這回不要讓我失望，我看好妳喲。”
　　默棘連暗暗惱怒，這人言語之間市井痞子氣十足，毫無官場規矩，真不知華朝的皇帝怎麽會派他來主持談判之事。
　　默棘連忍住氣道：“老夫的條件比上次略有增加，其壹，我突厥向華朝賠償這些年的戰爭損失共計三百萬兩銀子，銀子若不夠的話，我們可以用良馬牛羊和皮毛來充抵。其二，釋放所有在突厥的華朝婦孺和勞力。其三，貴國若與我突厥結盟，我突厥承諾，永不毀盟，世世代代不再向貴國動壹兵壹卒。但是同樣的，老夫要求貴國與我突厥結盟之後，派出軍隊，與我突厥合力剿滅叛賊默啜，這些便是老夫的條件，方大人妳看如何？”
　　方錚笑瞇瞇的看著默棘連，半天沒說話，默棘連被方錚看得渾身不自在，半晌，默棘連忍不住道：“方大人，……方大人！”
　　方錚回過神，笑道：“呵呵，國師勿怪，我剛剛在思考妳提的條件呢。”
　　默棘連見這回方錚沒有明確拒絕，不由得大是高興，看來這回提的條件有些靠譜了。
　　默棘連笑道：“不知方大人考慮得如何？”
　　方錚笑道：“國師大人，妳這條件提得還是不夠呀，嗯，遠遠不夠……”
　　默棘連急道：“不知方大人有何要求，妳可以說出來，咱們共同商討呀。”
　　方錚搖著頭，嘆了口氣道：“國師大人，看來妳是在咱華朝遊歷久了，失去了突厥人該有的豪爽之氣呀。”
　　默棘連嘴壹張，正待開口，方錚卻沒給他機會，接著道：“我跟妳打個比喻吧，比如說，我搶了妳老婆……”
　　默棘連濃眉壹掀，便待發怒，方錚趕緊道：“比喻，是比喻，令夫人年紀想必比我老娘還大，本官是絲毫沒有興趣的，我後面的這位魏大人可能比較喜歡這調調兒……”
　　魏承德聞言使勁瞪方錚。
　　“比如說，我搶了妳老婆，然後睡了她幾年甚至是十幾年，有壹天我把她還給妳，妳說妳是應該感謝我的大方呢，還是直接大嘴巴子抽我？”
　　默棘連怒道：“我突厥人視奪妻之仇不共戴天，不將奪妻之人千刀萬剮絕不罷休！”
　　方錚壹拍大腿道：“對呀，所以妳說歸還華朝婦孺，我覺得這根本就不算條件，這是妳們應該做的，我華朝沒出兵打妳們，是咱們仁慈，不跟妳們計較，妳卻把它列在條件裏，這實在讓本官感到可笑呀，本官再打個比喻，我去挖了妳家祖墳……”
　　默棘連又待發怒，方錚趕緊笑道：“比喻，還是比喻，妳別老是這樣，不打比喻妳怎麽明白這事兒的道理呢。——比如說，我挖了妳家祖墳，把妳太爺爺，爺爺，老爸老媽的屍首全都偷了出來，然後我再跟妳說，我把這些屍首全還給妳，妳還不趕緊感謝我？——國師大人，不知妳聽了這話高不高興？”
　　默棘連聞言默然不語，他大概明白方錚的意思了。
　　方錚見默棘連不說話，笑了笑，接著道：“所以呢，國師大人，妳剛剛提的四個條件，其實只有三個，其中壹個還是要求我華朝出兵幫助妳們剿滅叛軍。釋放婦孺與勞力，在我看來，不是條件，而是貴國想與我華朝結盟所提前出示的誠意，不知我這樣說，國師大人可同意？”
　　默棘連想了想，無言的點了點頭，為了達到結盟的目的，他只能由著方錚胡掰亂扯了。
　　方錚見默棘連點頭，高興不已，欣慰的拍著他的肩膀道：“不錯，國師大人深明大義，看來突厥人也不完全是蠻橫不講理的二楞子嘛。國師就是突厥人當中很明顯的壹個反面教材……”
　　默棘連聞言苦笑道：“方大人，咱們還是接著談吧，別說無關緊要的話行嗎？”
　　方錚笑道：“我只是誇誇妳嘛。咱們再接著說，妳剛才所提的條件，咱們華朝占著好處的只有兩條，壹是三百萬兩銀子，二是承諾永不侵犯。這永不侵犯嘛，其實只是句客套話，我性子直，說了妳可別不高興，如果咱們合夥滅了默啜，妳覺得妳們突厥人有可能不侵犯我華朝麽？這話連妳自己都不信吧？所以，那永不侵犯之類的，其實只是句屁話。”
　　方錚笑著看了壹眼默棘連，見他皺眉不語，顯然是默認了。
　　方錚接著道：“所以妳提的條件的實質是，出三百萬兩銀子請我華朝出兵幫妳打仗。本官這麽說沒錯吧？”
　　默棘連眉頭壹皺，總覺得方錚這話不對勁，可他壹時又說不上哪裏不對勁，聞言只好沈默著沒搭話。
　　方錚笑道：“妳們突厥人是老板，願意出三百萬兩銀子，我華朝是打工的，起碼得派十萬大軍出來幫妳打仗才夠意思吧？那我再跟妳打個比喻……”
　　默棘連聞言急忙擺手道：“方大人，妳直接說，老夫聽得懂的，不必再打什麽比喻了。”
　　方錚的比喻不是搶他老婆就是挖他祖墳，默棘連實在是怕極了方錚的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