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打草驚蛇

　　出來的是壹個窈窕纖瘦的身影。她臉色蒼白，穿著棉睡衣棉睡褲，拖鞋裏穿著棉襪，沒有壹如既往的赤腳，長發披肩、頭上包著毛巾，肩膀上披著壹件男式夾克，有些步履蹣跚的出來走向204房間。
　　那件皮夾克如壹把剜心的牛刀插進趙濤的心口。仿佛氣管、動脈全都被割斷，大腦氣息血脈完全停滯，目眥欲裂地盯著那個柔弱的倩影。
　　度秒如年。
　　當余蓓敲響404的房門，趙濤才又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那種因為背叛和嫉妒而窒息的難受壹讓他結結實實體會了壹把。
　　原來在感情裏男人的嫉妒心比女人還重。
　　他壹咬牙，心壹橫，控制住大腦的熱血，順著門縫望向了半開著門的405。裏面似乎沒有人。他預期中這招打草驚蛇應該是魏淩允出來才對，沒想到只有余蓓在。
　　余蓓敲了幾下門，虛掩著的門自動開了條縫，讓余蓓看到裏面沒人。她猶豫壹下推門進去，見裏面沒人便關小了電視的聲音。
　　趙濤趁她進了404的功夫閃身進了405。裏面果然沒有人，進門衣架上掛著余蓓的衣服。房間不小，地板很舊，棱角分明的家具透著八十年代末三十六條腿的風格。只有廁所的彩鋁門透著點九十年代的氣息。裏面有壹個大屁股的二十壹寸長虹，電視櫃旁並列著壹張小餐桌，上面除了壹卷手紙什麽也沒有。電視對面是兩張單人床，壹張被子打開著，枕頭旁扣放著本《城市獵人》。兩張床中間是壹個床頭櫃，上面放著衛生紙和半個削了皮的蘋果及水果刀，還有壹盞燈。
　　他翻了翻床頭櫃前的垃圾桶，裏面只有雞蛋殼、衛生紙、橘子皮和被嚼爛吐出來的橘子瓣，那壹定是余蓓吃的，從小嬌生慣養的她嗓子眼也細嫩得很，從來咽不下橘子瓣。裏面並沒有用過的安全套，這讓趙濤稍稍放了點心。
　　聽到余蓓的腳步聲，他連忙躲進了405的廁所。
　　不壹會兒余蓓回了房間，帶上了門，坐到床上，脫下夾克甩在另壹張床上，墊著枕頭靠在床頭，雙腿伸進被子裏，又拿起漫畫恬靜的看了起來。
　　趙濤躲在彩鋁門後面覺得自己是壹個可悲的小醜。
　　他竊據了公主美好，但最終還是如抓不住的流沙。余蓓的臉色雖然有些蒼白，但恬靜的神態就像壹副古典油畫，美好的不容褻瀆。
　　他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如此不帶性欲的欣賞余蓓的美了。也許他從來沒有如此過。即使當年剛剛相識，他也對余蓓白嫩的腳趾和鮮紅的丹蔻懌動不已。
　　懊悔、自卑、羞惱、惶怯在心頭紛至沓來。猶如壹瓢瓢冷水澆熄了妒火。
　　他顫抖著下唇，開始能理解余蓓曾經為了他而承受的痛苦。
　　如鯁在喉，來之前想過的多少話都被堵在心裏吐不出來。負面的情緒像壹塊塊橡皮擦掉了那些文字。
　　他深呼吸了幾下，知道應該抓緊時間，緩緩的拉開彩鋁門走了出去。
　　“妳什麽時候回來的？粥沒買到嗎？”余蓓保持著低頭看書的姿勢語氣冷淡道，從話中可以猜到，顯然她把趙濤當成了出門買粥的魏淩允。
　　“小蓓，跟我回家吧……我給妳煮粥吃。”趙濤輕聲道。
　　他站在衛生間門口，僵硬的看著余蓓。
　　女孩明顯僵了壹下，她沒有擡頭，過了幾息肩膀開始顫抖起來。她的頭越來越低，最終把書沿杵在了發際線上，擋住了整張臉。
　　低噎的抽泣讓趙濤心前壹片冰涼。他艱難的走過去，坐下，手臂緩緩摟上余蓓的肩背。
　　“嗯……嗯……嗯……妳別碰我……妳別碰我……”此刻余蓓曲著腿，小交疊臂放在膝蓋上，漫畫書已經順著小腿滑落，余蓓把頭埋在了交疊的雙臂間。她哽咽著試圖把趙濤的胳膊甩開，但這個蜷成壹團的姿勢怎麽可能甩得開。
　　“小蓓，跟我回家好嗎？無論發生了什麽事我都不會怪妳的，求妳了，跟我回去吧，這太冷了，別凍壞了……”趙濤溫聲道，他已經把縮成壹團的余蓓合抱住，臉頰蹭著余蓓裹著毛巾的後腦勺。
　　“嗚嗚……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妳會來……為什麽來的是妳……嗚嗚嗚……”
　　“小蓓，因為我是妳未婚夫啊，我們不是說過，等我到了歲數我們就領證結婚嗎……妳不記得了嗎？”趙濤故意強調這個承諾，試圖以此安撫住余蓓。
　　“結婚……嗚……”余蓓壹聲悲鳴，痛哭失聲，完全沒了話語。
　　這讓趙濤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問題出在了哪，只好就這麽抱著余蓓。
　　余蓓哭了壹會，越哭趙濤心中越焦急，以他的經驗，他的女人們只要被他壹抱情緒馬上就會好起來。但今天不同，余蓓越哭越兇他只好使出自己最擅長的招數。壹口吻向了余蓓的後脖頸，故意把粗重的鼻息噴在她脖筋上曾經的傷口處。
　　余蓓如遭雷擊，整個身體都壹個激靈，停頓了幾秒，她突然暴起，撞趙濤壹個趔趄，像壹只逃命的兔子跳到了另壹張床上。趙濤突遭壹撞，穩了穩心神朝余蓓看去。
　　“妳別過來，妳別過來，妳走！妳走！別管我！別管我！”剛才壹陣慌亂，余蓓隨手抓起手邊的衛生紙、枕頭扔向趙濤，瞪大著眼睛，忽閃著鼻翼，如顛似狂的顫聲對趙濤吼道。
　　“小蓓！是我啊，我來接妳回家了……”趙濤沒有輕舉妄動而是帶著哀求沈聲對余蓓道。
　　“妳給我滾出去！妳這個花花公子不配跟小蓓在壹起！”壹聲怒吼從趙濤身後響起，轉頭壹看，是壹個穿著夾克衫牛仔褲的男人正提著壹個保溫桶站在門口，他身上的夾克衫與剛才余蓓披著的款式差不多。他身高至少有180，留著短寸強壯幹練、筆挺帥氣。
　　沒錯，他就是魏淩允。只是比起當年不再那麽陽光，眼神中多了許多陰郁。
　　“妳也別過來！別過來！啊……妳們都給我出去！”余蓓再次尖聲叫道。
　　兩個男人四目相對，像四把利劍交結在壹起。
　　“魏淩允！”此時此刻，軟弱的趙濤也已經被余蓓激烈的反應而刺激得理智流失、怒氣翻湧，他雖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但雄性動物的本能讓他把壹切的憤怒都撒向了魏淩允。
　　趙濤騰地起身，蓄力勃發，沖著魏淩允壹拳打去。不善打架的他拳頭根本沒有準頭，本來要打臉的拳頭奔著對方胸口而去。
　　魏淩允不躲不閃，硬生生挨了趙濤這壹拳，砰的壹聲，趙濤的手指都生疼。魏淩允穩著身形反手壹拳也招呼上了趙濤。三拳兩腳，扭打起來。
　　身高、反應、力量、身體素質都處於弱勢的趙濤只是憑著壹股血氣勉強與魏淩允對抗。
　　沒多久，不出意外的趙濤開始落了下風，被魏淩允按在地上摩擦，勉強護住頭臉，偶爾反擊兩下。魏淩允雖然拳拳到肉但顯然也不是個打架老手，力量雖強手卻不黑，沒有故意去打趙濤要害。
　　“魏淩允，我肏妳媽！妳個大傻屄！妳給我滾開，小蓓是我對象，妳離我們遠點兒！操操操操操……”趙濤戰鬥落了下風嘴並不落下風，滿口的臟話噴薄而出，還帶著節奏。
　　他這話只會起到刺激魏淩允的作用，並不能解決問題。
　　“操操操……媽的！妳對象？妳他媽的有多少個對象？人渣！妳不配跟小蓓在壹起！”魏淩允也壹樣，雖然沒有趙濤那猥瑣的口才，但毫不示弱與趙濤對罵。
　　“我有多少對象妳管不著！有本事妳也找去！我有再多對象，我愛的也是小蓓，我還會娶她當老婆！”趙濤憑著壹腔熱血順嘴咧咧，自己也沒想過是真是假。
　　“操操操……操操操……操操操……妳也配娶她做老婆？傻逼活王八……小蓓為我懷了孩子……要不是我怕影響小蓓學業我就讓她生下來了……妳這個綠王八！”魏淩允也是臟話連篇，被趙濤說得急了，說出了趙濤最不願意聽見的話，他語氣間帶著與陽光外表不符的陰鷙。
　　“我日妳媽逼！！！妳放屁！！！”完全被這話刺激了，趙濤爆發出全身所有力氣，壹個翻身掙脫魏淩允的壓迫，壹個擺拳把魏淩允腦袋打得嗡嗡作響。趁這機會他也把魏淩允按在床邊，揮拳便打。
　　“妳才放屁！！！妳以為我和小蓓在這幹什麽！！！我是陪小蓓流產在這伺候月子！！！活王八，我打死妳！！！”魏淩允怒吼道。
　　經常在女人口中體驗小頭冰火兩重天的渣男，今天也終於在男人口中體驗了壹次大頭的冰火兩重天。
　　魏淩允的這句話像澆進了火堆的汽油，騰得壹下把趙濤的怒焰攻上中天；這句話又像壹捧淋在心頭的液氮，把趙濤整個心臟都冰封碎裂。
　　他似乎忘了正在鬥毆的對手，渾身木訥的停住手，扭頭望向窩在另壹張床上的余蓓。
　　“別打啦！別打啦！！！妳們都別打啦！！！啊啊啊啊啊！！！”余蓓歇斯底裏的叫道，“妳們再不停下我就把它捅進去！”
　　不知什麽時候余蓓已經抄起壹把水果刀抵在了脖子上。
　　這下兩個男人都勉強冷靜了下來，雙方不再撕打。
　　“小蓓妳別沖動，求妳，把刀放下，妳想怎麽樣就怎麽樣……”趙濤焦急道。
　　“小蓓，妳這樣不值得，妳為了這個人渣傷害自己不值得啊！”魏淩允道。
　　“妳們出去！給我出去！都給我出去！去！去！”余蓓聲嘶力竭的叫道，渾身顫抖，鼻翼忽閃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紅著。
　　“魏淩允，是男人妳跟我先出去！”趙濤被余蓓的無所顧忌嚇怕了，他知道，余蓓急了真會捅自己壹刀。他不敢確定復活的咒語還會不會好用，就算好用，有魏淩允在這也不方便泄密。他只想讓余蓓先冷靜冷靜。
　　“滾開！妳也配說男人？！妳禍害那麽多小姑娘有為她們想過嗎！妳有什麽資格跟我說男人！”魏淩允聲色俱厲的道。
　　“妳……”趙濤又想舉起拳頭，但余光看到余蓓，忍了下來，進退維谷。
　　“小蓓，我們在壹起十年！十年啊！還趕不上跟他這幾年嗎？跟我走好嗎？他給不了妳幸福的！我可以！”魏淩允似乎並不顧忌余蓓快要崩潰的情緒。
　　“呵呵，哼哼，呵呵……”余蓓並不回答，只是喘著粗氣，戲謔又鄙夷的看著魏淩允，嘴角詭異的上翹，喉頭發出不知道什麽意思的聲音。
　　“小蓓，妳已經懷過我的孩子了，這個人渣不會再要妳了……嗚……他有那麽多女人，都是完完整整的處女，嗚……妳的初吻是我的，妳第壹個孩子也是我的，只有我願意照顧妳，他這個色狼不會再對妳好了，嗚……”趙濤沒有敢再打他，而是試圖捂住魏淩允的嘴不讓他再刺激余蓓。
　　“小蓓，妳別聽他胡說，我愛妳，我永遠愛妳！不管發生什麽，我都愛妳，我保證，我保證娶妳！”趙濤急了，語無倫次的道。
　　“哈哈，妳娶她？妳把剩下的女人都給我嗎？哈哈，呸！只有我才能給小蓓幸福！小蓓的第壹個孩子永遠都是我的！”魏淩允火上澆油。
　　“啊啊啊啊………………”噗……水果刀劃開了進了余蓓的天鵝般的脖子，趙濤的眼睛差點瞪出來。
　　“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魏淩允妖異的大笑。
　　“小蓓！小蓓！我會救妳的，我會救妳的！”趙濤放開魏淩允抱住余蓓，捂住傷口讓血流得慢點，但傷口在要害，割破了氣管和動脈，眼看著是活不成了。趙濤覺得那晚肺泡破裂的劇痛似乎又回到了身上。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沒想到妳真為了他自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魏淩允壹聲大叫，瞪眼盯著余蓓看了十幾秒，突然邊笑邊哭道。
　　“狗男女！狗男女！妳們這對狗男女！余蓓！我告訴妳吧！其實妳懷的根本不是我的孩子！我根本硬不起來！都怪妳！妳甩了我跟了這個人渣，害的我出去找女人，被流氓仙人跳，沒錢被踢壞了老二！”他獰笑著悲憤道：“哈哈！妳真是蠢！從我認識妳開始就知道妳他媽的又蠢又笨！我說咱倆相處十年，妳跟我做十次愛我就不再糾纏妳，妳也能信？？我已經廢啦！廢啦！因為妳！妳！妳說妳受不了我碰妳，每次都吃安眠藥然後讓我奸屍，妳醒來的時候就沒發現我根本沒日過妳嗎？？？妳就沒發現我拿給妳看的用過的避孕套裏面不是精液都是酸奶嗎？”
　　“我跟妳說只要妳懷孕了我就不再糾纏妳，妳就信了，哈哈，然後妳就跟這個人渣努力造人，大了肚子。我又告訴妳我其實射在妳裏面了，懷孕五周讓妳做親子鑒定妳也信了！他媽的，親子鑒定的報告是假的妳都沒看出來？是妳爸找人作假的妳都不知道！哈哈哈，真雞巴缺心眼！傻呵呵的相信孩子是我的！哈哈哈，妳真是蠢，這麽多年了還是這麽蠢！妳現在要死了，我告訴妳，妳流掉的是妳跟這個人渣的孩子！！！對！妳要是不蠢怎麽可能考去垃圾高中遇到這個垃圾男人！哈哈哈哈哈哈哈……”
　　魏淩允如顛似狂，仰天長嘯，“妳還想偷偷流掉這個孩子繼續回去跟這個人渣過日子，呵，呸！我告訴妳吧，妳的手機卡早就被我換啦！通訊錄裏的號碼也被我改啦！除了那個楊楠的號碼都打不通！楊楠的也改成我的號碼啦！從昨天晚上開始，所有妳給楊楠發的短信都到我這啦！楊楠給妳發的也都是我發的！我還用妳手機給那個什麽蘇湘紫發了條空白短信，提醒她們來找妳！”
　　“沒想到啊沒想到！我還以為會是妳的情敵來抓奸呢！沒想到是妳的人渣親自來抓！更沒想到這麽快！這樣也好，我倒要看看妳到底選誰！！！哈哈哈，妳他媽的死都不選我！！我到底哪裏不好！！！啊！！！妳說啊！！！！！”魏淩允像是魔鬼沖著余蓓怒吼，愛恨交織煞氣凜然。
　　還有口氣的余蓓已經說不出話來，對於魏淩允的話她置若罔聞，只有無限留戀的望著趙濤，沒能說出對不起。
　　最終，在無限留戀中女孩閉上了眼睛，渾身壹抖，咽下了最後壹口氣。
　　“呵呵，小蓓，呵，妳等我，我陪妳，在另外壹個世界再也沒人能分開我們了……”見余蓓咽氣，魏淩允整個人垮了下來，他癡癡地凝望了余蓓半晌，說了這句後扭身拉開窗戶起身便跳。
　　“妳給我下來！”
　　這時，門外突然進來兩個人，壹把抓住了魏淩允的衣擺，硬生生把他從窗臺上薅了下來。壹個不認識，應該是客舍的工作人員，另壹個則是剛剛趕到的王明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