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曲中有情

　　繁星夜，飛雲暗渡風飄月。
　　風飄月，盛秋顏色，最暖冬厄。
　　真情何懼寒霜雪？鳳鸞自歸雲橋鵲。
　　雲橋鵲，兩情相悅，永年相邂。 壹首《憶秦娥》送與這對師生。
　　話說壹對熱戀的情侶黏在壹起走到了KTV。壹推門，大家看見於鈿秋小鳥依人的姿勢，宅男們壹陣歡呼。時間已經過去了壹個小時多，屋裏的人除了張星語都唱了歌。尤其是麥霸孫艾博和蘇湘紫。而楊楠看樣子沒少喝酒。
　　“親愛的妳終於來啦！於老師姐妳也來啦！”剛進門楊楠就沖過去抱住趙濤脖子親了壹口，又跟於鈿秋抱壹下也親了壹口。
　　“來，這有地方。”余蓓拍了拍與張星語之間的地方。
　　“小秋姐，妳今天真漂亮！”二人坐下後余蓓贊美道。余蓓故意讓於鈿秋挨著自己，趙濤挨著張星語。張星語壹邊跟於鈿秋打招呼壹邊很自然的挽住了趙濤的胳膊，把他壹只冰涼的手捂在自己胸口回暖。
　　這家KTV就在學校附近，設施還算差強人意，不是多高檔但很幹凈，顯然也是靠著學生賺錢的商戶。
　　他們定了最大的包房，墻上的不是電視而是個投影儀。投影儀屏幕前有個小舞臺，舞臺正面對著坐人的半圈沙發和茶幾，靠門的壹側有壹個立式麥克風和高腳凳，另壹側旁邊是衛生間。在沙發後面還掛著壹個小液晶電視，供唱立麥的人看歌詞。
　　倆人進來的時候楊楠坐在立麥那正和沙發上的余蓓、蘇湘紫壹起在唱射的《不想長大》。見兩人進來余蓓放下了麥，蘇湘紫也殷勤的來問於鈿秋想唱啥，只剩下楊楠還在繼續。
　　於鈿秋自然推辭，可架不住大家起哄。
　　“於老師，來壹個！”
　　“於老師，來壹個！”
　　“於老師，來壹個！”
　　最後就連張星語也跟著叫起來。
　　“謝謝大家鼓勵，本來我想壹會再唱的，既然大家這麽熱烈那我現在就唱。”她脫下大衣拿起麥克風，點完了歌，凸著兩點走到舞臺上。紅腫的眼睛神采奕奕。
　　第壹首是陳淑樺的《夢醒時分》。
　　妳說妳愛了不該別的人，妳的心中滿是傷痕。
　　妳說妳犯了不該犯的錯，妳的心中滿是悔恨……
　　……………………………………………………
　　要知道傷心總是難免的，在每壹個夢醒時分。有些事情妳現在不必問，有些人妳永遠不必等……………
　　壹曲宛轉悠揚。
　　於鈿秋的歌喉還是可圈可點的。別看這歌雖老，於鈿秋卻唱出了原唱陳淑樺那股幽怨嫵媚的腔調。這樣壹個歌聲悅耳的成熟美女教師凸點獻唱，不知道底下的男孩們有幾個聽得臉紅心跳，又有幾個直接硬了。
　　只有趙濤皺著眉，這歌詞他聽著別扭。
　　“下壹首是誰的？”守在點歌臺旁的蘇湘紫高聲道。她掃視壹圈沒人應答。
　　“這壹首送給我的過去，也送給歷史學院的朱教授。雖然他不在這，我還是想對他說以後祝妳好運！”朱教授正是她前夫，這話顯然對他前夫說不說沒什麽意義，但對在場的眾人說的意義不言自明。這是在公開宣布她正式離婚不再有道德牽絆。
　　“我們肯定幫老師把話帶到！”下面騷包屌絲孫富饒起哄道。
　　“下壹首也是我的歌，這首送給我的好學生趙濤！”她大方的說道，歌曲前奏已經響起，是景崗山的名曲《我的眼裏只有妳》。
　　又是壹陣鼓掌起哄吹哨。
　　她唱道：
　　好象鳥兒天上飛
　　只因為我和妳相愛相擁相依偎
　　妳的眼 我的淚
　　就算痛苦也珍貴…………
　　……………………………
　　我說我的眼裏只有妳
　　妳是我生命中的奇跡
　　但願我們感動天
　　我們能感動地
　　讓我們生死在壹起
　　永不分離……
　　這首歌相對於於鈿秋來說已經算是新歌了，但對於下面在坐的各位還是顯得老氣。不過這首歌的魅力自在人心，其寓意更昭然若揭。
　　於鈿秋眼神熾熱深情款款的註視著趙濤吟唱。婉轉細膩的女聲深情而幽怨，不但讓人耳目壹新更把聽眾都代入到了她溫情執著的情感世界中。尤其是最後那句“永不分離”並不高亢，反而聲音低細孤寂，讓人聽了不禁揪心沈醉。
　　壹曲結尾，不止男生們如癡如醉，另外幾個女生也都悵然若失。
　　唯有趙濤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於鈿秋這番熾熱火辣的情感表白直接撞擊到了趙濤的精神軟肋，讓他渾身難受、三屍神跳坐立不安，仿佛魂魄都想逃離軀體以躲避這股濃情的侵襲。
　　沐猴而冠
　　德不配位
　　雞不耐久
　　這是趙濤始終不能雄起的根本原因。他也想如那些臉皮厚過裝甲坦克的西裝老狗，面對什麽樣的女人都能色咪咪笑瞇瞇的面癱以對。
　　但他不能，他也不會。泥腿子那刻入靈魂的自卑和他目前臭三本的大學生的地位讓他面對壹切堂堂正正的東西都本能的羞怯。他還不如《賣柑者言》裏的橘子，不但敗絮其中還沒有金玉其表。相差的不只是地位、學識、顏值甚至連教養都差距遠甚，就算對方是個生過孩子的離婚女人也遠高過趙濤不知道多少個階級。於鈿秋的愛就像正午的陽光而趙濤就像陰溝裏的蛆蟲，當陽光照化了陰溝上的冰碴後裏面汙穢稀濘的爛泥就會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
　　這時候他真想如香港黑社會片兒裏那些黑社會大佬壹樣，在金碧輝煌的高端夜總匯裏，把手裏的XO往茶幾上壹撴，然後大聲豪氣的說壹句“大家隨便玩，今晚我買單”。或者像那些身居高位逼格拉滿的高官大賈那樣，讓西裝革履斯文幹練的男秘書殷勤的點根特供熊貓，然後睥睨輕蔑的掃視眾人壹眼，收割壹圈奉承的笑臉，最後才惜字如金的對臺上的女人說句“不錯”，品鑒商品壹樣瞅著美女裊裊婷婷的走過來坐在自己身旁主動把玉手放在自己大腿上。
　　呵呵，他都做不到。就連在這種為學生服務的量販KTV裏都只能讓蘇湘紫替他出錢。趙濤的臉尷尬的壹陣紅壹陣白，只好木訥的看著於鈿秋不敢旁視，甚至覺得這壹刻是他壹生的汙點。
　　快唱完，見下壹首《紅豆》似乎也是於鈿秋點的，趙濤偷偷讓蘇湘紫把之後的歌優先到前面來。見趙濤壹直盯著她身上瞅，於鈿秋以為他也被自己的歌聲打動了，只顧著含情脈脈的看著趙濤，渾然沒發現歌被切了。當下壹首前奏響起時她才發現不對，這時趙濤趕緊上臺摟住她的腰，在臉頰上親了壹口在起哄中把她領下來。
　　於鈿秋的俏臉紅撲撲的艷光四射，襯托得趙濤腌臜猥瑣。
　　下壹首是劉誌寬點的《江南》，再下壹首是孫富饒點的《壹千年以後》。這種人人會唱的歌曲其實並不適合在學生紮堆的環境裏唱，顯得逼格不夠。但老五劉誌寬和老三孫富饒這對兄弟偏偏是壹對騷包，對這種不難唱的情歌情有獨鐘，也許這是他們多年把妹的經驗吧。之後是老六孫艾博點的《編號89757》。
　　趙濤來之前周傑倫和蔡依林的歌已經被唱了壹輪了，第二輪偏偏劉誌寬和孫富饒都選了林俊傑的歌，於是音樂才子孫艾博自然要展示壹下自己的技術，現點了這首《編號89757》來技壓全場。摟著於鈿秋和張星語喝著8度冰啤的趙濤總覺得這首歌最後壹句很尷尬，當這句響起，他瞅了壹眼余蓓，她突然臉壹紅，又瞅了壹眼張星語和於鈿秋，兩人沒特殊反應。看來心有靈犀暫時還只能是和余蓓。只是他沒發現蘇湘紫也玩味的瞅著他。
　　“老四啊，妳來壹首把，哥幾個都唱了，該妳表現表現了。”王明翔遞過麥說道。這是半命令的口吻，於情於理趙濤推辭不得。
　　“好，大哥，我先點點歌，妳們再唱壹首，下壹個我來。”
　　這個啟蒙時代最火的當然是周傑倫。他的歌快慢兼具，主旨豐富，即適合壹般人快速上口也能滿足高手的裝逼需求。對於趙濤這輩人來說不會個幾首周傑倫難唱的歌都不好意思去KTV開口。
　　趙濤壹翻看已唱，發現了八九首周傑倫的歌，其中就有三四首是趙濤想唱的歌。最新的《十壹月的肖邦》他只會唱《發如雪》和《黑色毛衣》，但他覺得前者最近大家都哼哼，後者又有點不應景。在以前的歌裏找，那些傳唱度高的情歌都不適合他唱，畢竟五個女友在場，無論是《半島鐵盒》、《晴天》這種苦情歌還是《妳聽得到》、《遊園會》、《簡單愛》這種熱情表白的情歌似乎都不合適。幸好他練過幾首快歌，除掉老六唱過的《以父之名》和《止戰之殤》他還會場《我的地盤》和《將軍》，他猶豫壹下選了後者，畢竟下象棋這個主題不會讓任何人不舒服，而他這個書宅也曾經是學生裏少見的象棋愛好者。
　　好事成雙，點歌沒有點壹首的。在這屌絲文化崛起的前夜，也正是山雞陳小春最紅的年代，他那些的屌絲氣濃郁的歌曲很受各位擼著兒（loser）的歡迎。曾經十七年沒摸過女生手的趙濤也不例外。
　　他想了想，還是唱苦情歌不合適，最後硬著頭皮點了壹首《黃豆》。
　　悶騷老貨王明翔的壹首濃厚魯西南城鄉結合部口音的《男人海洋》把大家惡心夠嗆，只有他自我陶醉。終於等到了今天的明星上臺，大家才松了口氣。
　　前奏剛響兩個小節就被切了。趙濤壹楞，卻見余蓓坐在點歌臺拿著麥克說道：“濤，我想聽妳唱這首。”
　　她壹臉恬靜真摯，水汪汪的大眼睛裏寫著肯定。
　　只聽前奏不用看屏幕也知道這是周傑倫的《火車叨位去》。
　　他踟躕的盯著余蓓，想在她臉上看出些端倪。可是他失敗了，他看見的還是只有堅定和支持，她輕輕的對他點點頭，仿佛在說“唱吧，妳唱吧，我真的想聽妳唱這個。”
　　轉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
　　隨著前奏壹節壹節過去，趙濤的眼眶開始潮濕，原本清好了的嗓子也變得沈澀。他強抑著情緒，用記憶中勉強學來的閩南話低唱道：
　　聽我講 莊腳ㄟ路邊 蟬躲在樹枝
　　七月天鬧熱ㄟ唱戲 7 6 5 4 3…
　　…………………………………………………
　　妳那ㄟ全然攏沒消息
　　我親像壹只蜂找沒蜜
　　將過去壹張壹張ㄟ撕
　　這日歷 要撕到何時 才有妳ㄟ字
　　妳那全然攏沒消息
　　像往南ㄟ燕仔斷翅
　　不曾擱返來巢看厝邊
　　為啥咪 鐵支路直直 火車叨位去……
　　七月盛夏，我與妳相遇、相戀。
　　有雨的晴天和田邊的鳴蟬。
　　愛，來得是那麽快，攪碎了妳我的心，又把它們捏成壹塊。
　　可是，妳怎麽就這麽無聲無息的離開？把妳的血肉壹絲壹絲的從我的心裏抽開。
　　再也不會有妳的消息，我像蜂兒找不到蜜。
　　再也不會有妳的消息，我已為妳飛斷了翅。
　　壹頁壹頁的撕開過去，為什麽我始終也找不到妳離開的那壹頁。
　　看火車吱吱的去，雖然我現在還在但我也沒辦法永遠留在等妳的原地……
　　壹首歌唱完，趙濤放下麥，低低吟誦起這首他當初根據歌詞改的詩。他曾把這首詩寫在了磁帶歌目表的背面。
　　這首歌是他與余蓓壹起聽的第壹首歌，這首詩也讓余蓓自我催眠的覺得趙濤的閑書沒全白看。
　　但，這更是壹切不穩定因素的根源。因為這是趙濤用來紀念方彤彤的歌。
　　剛離開方彤彤的日子，趙濤買了個MP3代替隨身聽，壹遍壹遍的單曲循環著這首歌。余蓓第壹次摘過趙濤耳機聽到的正是這首歌。
　　她從這歌裏聽到了趙濤的懊悔和思念也聽到了他們之間深沈悠遠的愛情。這是趙濤還愛方彤彤的證據，是余蓓心裏的壹根刺。
　　自從趙濤決定對李婕未婚夫動手的那天開始，他就不再聽這首歌，那盤盜版的《八度空間》也被當著余蓓的面扔進了垃圾桶。
　　今天余蓓要他唱這首歌他有點不知所措，他也拿不準余蓓到底是什麽意思，反倒是歌本身又勾起了他對方彤彤的回憶。
　　幾個女人都發現趙濤的情緒有些不對，都有些為之色變。這時余蓓拿著麥克走上舞臺唱起了《壹直很安靜》。
　　…………………………………
　　以為自己要的是曾經
　　卻發現愛壹定要有回應
　　給妳的愛壹直很安靜
　　來交換妳偶爾給的關心
　　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
　　我卻始終不能有姓名
　　給妳的愛壹直很安靜
　　除了淚在我的臉上任性
　　原來緣份是用來說明
　　…………我永遠愛妳的這件事情………
　　最後壹句“妳突然不愛我這件事情”還沒出口趙濤按下了余蓓的麥克改成了“我永遠愛妳這件事情”。
　　“余蓓，我愛妳。”唱完對余蓓的額頭深情壹吻，臺下男人熱烈的哄鬧。
　　於鈿秋就這樣被搶了風頭，張星語嫉妒得眼巴巴的盯著趙濤，攥著酒杯的手指尖都白了。楊楠也表面上沒心沒肺的跟著起哄，但嚴重的嫉妒依然難以掩飾。
　　“這不是偶然！”
　　“也不是祝願！”
　　“這是上天對重逢的安排！”
　　“不相信眼淚！”
　　“不相信改變！”
　　“可是檢查彼此的情結！”
　　重回點歌臺的蘇湘紫不知什麽時候放出了《那壹夜》，寢室幾個哥們兒從孫艾博開始壹人壹句嬉笑戲謔著沖著臺上粘糊著的二位唱起來。
　　“那壹夜，妳沒有拒絕我！那壹夜，我傷害了妳，那壹夜，妳滿臉淚水，那壹夜，妳為我喝醉………………”
　　最後副歌部分更是大家齊唱徹底把這深情溫馨的壹幕攪和成了笑話。
　　余蓓並沒有惱，而是笑著拉趙濤下去，雖然臉已經通紅。於鈿秋果然城府頗深，始終微笑以對，張星語蘇湘紫楊楠則都有點看笑話的樣子，只是余蓓並沒有在意。她挽著趙濤的胳膊似乎很甜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