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妮娜

　　“怪物！滾！滾出這裏，這裏不是妳能來的地方！”
　　“滾回妳那骯臟、腐爛的黑街，滾！那裏才是妳該呆的地方，雜種！”
　　爛掉的菜葉，臭掉的雞蛋，甚至還有潑過來的排泄物，帶著風聲。
　　紛紛朝著妮娜丟去，妮娜只能慌亂的躲避在壹個破爛墻壁後，瑟瑟發抖。
　　就算沒有砸在身上，那股惡臭總是揮之不去的，但她……她沒有選擇。
　　妮娜眼睛已經瞇得仿若閉合，但還是掩蓋不住她雙眼的奇異。
　　她是壹個血脈稀薄到近乎於無的龍裔。
　　但顯著像黑曜石般的豎狀龍瞳給她生活造成了困擾。
　　尤其是在這座前不久便遭受過火龍洗禮的城市，有顯著龍類特征的人類，總是不受歡迎的。
　　當然，這不歡迎名單中並不包括那些強大的龍裔戰士，龍裔法師，龍裔術士之類的冒險者。
　　也不包括公然豢養龍裔女仆的貴族。
　　比如說具備白龍血脈的龍裔女仆在終年炎熱的卡蘭度就比較受歡迎，身體永遠都是冰涼，摟著她宛若抱著壹塊冰，但卻不寒冷。
　　而且，據說那裏面，更是妙不可言，當然，這些奧妙只有那些親身體驗過的貴族老爺清楚。
　　所以說，他們能欺負的也就只有小妮娜這種弱小毫無反抗的異類了。
　　居民的驅趕恐嚇，妮娜心中並沒有恐懼，她對這些驅趕已經習以為常。
　　但是她此時憂心的是，今天又要餓肚子了。
　　若不是這座城邦號稱自由之都，恐怕她現在就要被趕出城外，被驅逐到荒野中了。
　　要知道，荒野可不是壹個好地方，狗頭人和哥布林，地精之類的生物，在荒野中如同下水道的老鼠，到處都是。
　　據說每壹年卡蘭度冒險工會的冒險家，帶回來的哥布林、狗頭人、地精耳朵能將卡蘭度的角鬥場鋪滿。
　　角鬥場妮娜沒去過，但她在鐵爐酒館後街翻廚余垃圾時，遠遠的看到過。
　　數百英尺高的圍墻，好多好多個妮娜加起來都沒那麽高。
　　可想而知，能用耳朵將決鬥場鋪滿的怪物數量，到底有多麽恐怖。
　　她半靠在墻後，靜靜地等著謾罵的居民遠去，妮娜摸了摸亞麻襯衣下有些幹癟的肚子，此時它正發出抗議的聲音。
　　“咕咕~”
　　壹種不太美妙的聲音，妮娜很討厭聽到這種聲音。
　　但她伸出頭，看到那條路上還有無所事事的孩童在門口盯著她。
　　她也只能給他們留下壹個背影，趁那些小孩子丟的石頭還沒到來前，趕緊溜走。
　　妮娜也不用擔心他們會追來，黑街這個地方，就連布蘭契那個鄉下地方的小孩都知道，可謂惡名遠揚。
　　既然現在無法進入平民區，那她也只能先回家再作打算了。
　　畢竟這沒有治安防禦的黑街，壹個女性生物在上面晃蕩，可是會成為其他人的獵物的。
　　雖然現在妮娜已經用過石頭將自己的銀發割斷，弄成了齊肩短發。
　　再用灰泥等汙垢弄的臟兮兮的，遮住她姣好的面容。
　　手臂，腿，脖子等裸露的地方也是用各色汙穢，弄得青壹塊，紅壹塊，宛如陳年老蘚。
　　宛如壹個命不久矣的病懨懨的小男孩，但就算是這樣妮娜仍舊很危險。
　　畢竟，小男孩有些人也是不介意的。
　　所以，出門前給自己重新上個嶄新的妝容，也成了她每次出行前的必要工作之壹。
　　不然黑街裏的幫派，若是知道妮娜的本來面目，那就算她再能躲，只要在黑街，總是躲不過的。
　　妮娜輕車熟路的繞過幾道院墻，在黑街裏避開了那幾個經常有幫派打手，或盜賊，或者說是金手指他們的聚集地。
　　走了壹條比較繞的路，雖然回家直線距離不超過十分鐘，但小妮娜為了謹慎起見，都是走比較偏僻的道路。
　　在卡蘭度，壹個不到十歲毫無反抗之力的小女孩，走在黑街上，被殃及池魚的可能性實在太大了。
　　別人可不管妳得了什麽病，只要妳擋著他的路，他就直接壹刀砍了妳。
　　弱者只能飲恨。
　　這些都是妮娜曾經在黑街親眼看到過的。
　　這壹年來，妮娜還親眼看到過很多很多。
　　她也從這些教訓中汲取了很多。
　　她是壹個好的學生，無論是奧蘭奶奶，還是西莉亞姐姐都是這麽說的。
　　不過奧蘭奶奶走了，收養她的孤兒院也被貴族老爺推倒了，據說是要做成商鋪，賣給城裏的平民做生意。
　　西莉亞姐姐則早在她七歲時，便離開了孤兒院，被壹對面善的夫婦領養。
　　她也從壹開始的笨頭笨腦的菜鳥，變得如同黑街裏的老鼠般，溜得飛快。
　　很快，她回到了自己的家門口。
　　壹個井蓋早已不見，只剩下黝黑洞口的下水道口。
　　這也是回家的必經之路。
　　卡蘭度的下水道四通八達，高大巍峨，宛若壹個地下之城。
　　但寄居在下水道的怪物也不少，除了常見的鼠人，和汙水中的沼蛙人外，還有下水道的臭泥怪。
　　據說是法師大人，每次廢棄的材料沖刷堆積而成的魔法生物，可怕極了。
　　黑街最厲害的打手，見到它也只能逃之夭夭。
　　不過下水道的黑暗對於妮娜來說，卻猶如白晝，她的龍裔血脈給予的能力還是有點用得。
　　給了她黑暗視覺，也讓她在黑暗無比的下水道中。
　　避開了那些怪物，找到壹處除了老鼠，蟑螂外便再無其他生物的安全地點。
　　壹處早已廢棄的下水道水管，那便是妮娜的家。
　　似乎是上面年久失修，無人居住，反正許久都沒有排水，和汙物了。
　　反正妮娜待在這幾個月了，也沒見從水管裏下來什麽東西。
　　妮娜現在回來是睡覺的，因為平民區夜晚時就會關閉對黑街的甬道，用鐵木制成的木板封上，防止那些黑街居民，趁夜偷竊或者搶劫。
　　只有清晨才會開放，她現在回來睡覺，便是為了明天壹早，天蒙蒙亮時，進入平民區，到鐵爐酒館後街，翻點能吃的東西。
　　想到明天的計劃，妮娜有些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輕車熟路的在這宛若迷宮的下水道穿行，很熟練的避開那些有怪物活動的區域，其實說避開也不盡然。
　　她選擇的是臭泥怪的區域直接穿行，畢竟這種魔法生物，對妮娜這種人類，沒什麽攻擊性，除非妳剛好撞上了它。
　　有著黑暗視覺，這種可能性小到幾乎沒有，妮娜還是很謹慎的。
　　走了大概有七八分鐘，妮娜穿過了壹條走廊，幾個拐角。
　　到了壹個普通的水管下方，然後熟練的手腳並用爬了上去。
　　水管不大，但足以容納妮娜瘦小的身軀，甚至還有余地。
　　上去後，她熟練的鉆到水管拐角處拿出僅有的兩件“家具”。
　　被褥和“枕頭”。
　　被褥是妮娜在下水道壹處幹枯的河道中找到的，帶回來然後風幹了很多天，才沒有那股死老鼠的氣息。
　　妮娜有些時候都會懷疑，是不是這個味道吸引了那些小可愛，把她當做同類每天早上來親切問候的。
　　至於“枕頭”，其實是壹個蛋，比妮娜頭還要大。
　　這顆蛋是妮娜在發現這個下水道口時發現的，壹開始妮娜還以為能吃。
　　但試過幾次後都沒能打破，再加上蛋身上會有壹點點溫度，抱著十分舒服。
　　所以，妮娜也就壹直抱著蛋睡覺。
　　畢竟這樣睡覺睡的香壹點，還很暖和，還能讓妮娜在睡夢中，回想起曾經還在孤兒院時。
　　她也是抱著壹個大大的枕頭，聽著奧蘭奶奶的故事入睡的。
　　據說故事裏，這麽大的蛋都是龍蛋呢。
　　可這個蛋已經離開媽媽很久了，是無法孵化的，奧蘭奶奶也說過。
　　龍蛋壹定要有龍媽媽撫養，不然會孵化不出的。
　　不過，今天妮娜抱著蛋時，發現蛋有些不對勁。
　　似乎以往都不會這樣，這個蛋身黑灰，還有這火焰紋路的蛋壹直在顫抖。
　　仿佛裏面有東西壹般。
　　但顫抖幅度和波動間距並不大，像心臟壹般。
　　讓妮娜有些難以入睡，甚至有些惶恐不安。
　　這樣抱下去她是沒辦法睡覺的，妮娜為了明天的食物，她也只能放棄抱著蛋睡覺的計劃。
　　選擇平躺在這有些弧度的水泥地面上。
　　但沒過多久，好不容易進入淺淺夢鄉的妮娜，又再度聽到了聲音，不過這次不是震動聲。
　　而是哢哢的裂縫聲，仿佛是孤兒院墻壁被推倒時發出的聲音，她記得很清楚。
　　她驟然從半睡半醒的狀態驚醒，回頭看到了她永生難忘的壹幕。
　　她抱了許多日夜都毫無動靜的黑灰色的蛋的外殼之表面，竟然出現了壹道道裂縫。
　　裂縫數量還伴隨著哢哢聲愈來愈多。
　　對，沒錯，是裂縫！
　　然後，就在她的黑暗視覺下，這顆比她腦袋還大壹些的蛋。
　　裂開了。
　　壹個黑乎乎的腦袋從蛋中鉆了出來。
　　似乎是出來的太急，暗金色的豎瞳還被塊蛋殼碎片擋住了，配上那與身體比例不符合，有些大的腦袋，顯得有些萌。
　　但在妮娜眼中，看到這暗金色豎瞳時，心就仿佛被人壹把攥緊了。
　　腎上腺素在噴湧，恐懼壹步步擴大。
　　她已經聽不見自己的呼吸聲了，好像是不會呼吸了。
　　這是……
　　壹頭黑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