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黑鯊號的真正秘密

　　寬廣而昏暗的艙室異常破碎，頭上漏出片片天井，遠處的艙壁開著壹個個大口子，即便是最底層的動力艙，地上也到處都是大坑。壹座堪比小樓的蒸汽機四分五裂，現場宛如被怪獸蹂躪過的末世景象。
　　高德打量著小麗戰鬥過的地方，忽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等確定了黑鯊號的位置，如果發掘進度不樂觀的話，就把她拉過來當人肉挖掘機。以她的能力，壹天挖個壹公裏應該不成問題。算上清理和建通道的時間，哪怕黑鯊號是在地下三十公裏，還隔著若幹巖層，最多也就是三個月的事。
　　當然這只是妄想，小麗願不願意幹這苦活還是其次，看得出她和姚婆婆對這艘古代戰艦並沒多大熱情，似乎這什麽“十萬年大秘密”對她們而言並不是秘密。認真想聖山應該早就知道黑鯊號的存在，甚至知道海塔會掌握了黑鯊號，交給壹幫不起眼的打手當訓練基地。
　　那麽事情就有些吊詭了，挖出黑鯊號其實是他的提議，小麗和姚婆婆都沒反對。如果黑鯊號真沒什麽秘密，她們就不該是這個態度，女皇也沒必要為此大費周章投入這麽多資源。
　　高德握著手鉆在巖石壁面打洞，隱隱生出奇妙的既視感，似乎其他人都在等著自己推開壹扇廢舊宅院的大門，看看裏面那個跟她們有什麽恩怨的主人到底是什麽狀況。唯有如此，她們才會表現得既淡然又在意。
　　打出大概有三根指頭粗整個小臂深的洞，高德把隨身帶著的雷管塞進去，這還是找呂九眉要的，拉出引信躲得遠遠的準備起爆。
　　他這是要炸出些巖石碎片拿回去分析，找懂地質的人分析黑鯊號所在的地層。兵部工部都有地質專家，不過那些人可沒辦法下到充斥著混沌之力的地方作業，就只有他這個提督親自上陣了。
　　轟隆悶響，巖壁噴出大股碎石，高德抱著胳膊靠在蒸汽機另壹側，等著煙塵散盡再過去，卻見冉冉煙塵凝結成高大身影，立在不遠處靜靜看著自己。
　　“還以為妳把我忘記了呢，”艦靈郭瑞德用粗渾嗓音說著幽怨的話語，“這麽多天了都沒來，難道忘了妳在我那留下了魂魄印痕，還放了把火。”
　　“太忙啊……”
　　高德早料到這家夥會出現，就是怕郭瑞德整什麽幺蛾子，他才沒有去艦橋那，而是直接在下面炸石頭。
　　“忙著做各種準備，好讓妳重見天日。妳該明白，把妳這麽大個頭的東西……戰艦，從這麽深的地下弄出去，對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也就我這樣的人才敢答應妳，而且不是騙妳。”
　　高德很隨意的說著，試探這家夥的口風。“到現在也只是評估階段，能不能搞定還得看評估結果。說起來妳真的對身邊壞境沒壹點了解嗎？還有妳確認挖出來了的話，妳可以控制好混沌之力不讓艦橋在現世裏炸掉或者出什麽事？”
　　把黑鯊號挖出來不僅是他的想法，也是郭瑞德的要求。艦靈郭瑞德有沒有在這事上埋什麽坑，他其實心裏也沒底。不過有壹點可以確認，即便有什麽坑也不是太麻煩，有小麗在呢。
　　“我哪裏知道那麽多，該說的都跟妳說過了。”郭瑞德很坦然的樣子，“十萬年前郭瑞德開著黑鯊號到了震旦，即將抵達海岸的時候混沌由我這裏突破席卷了整艘戰艦。仙洲人趕來支援，可那時間人都死光了，郭瑞德也成了我。仙洲人是怎麽處置的那時候我意識模糊記不得了，只知道我清醒的時候黑鯊號成了紀念館，那都是上萬年之後的事情，仙洲也成了聖山。”
　　“而後我的記憶斷斷續續的，對震旦這邊的了解也全來自跟過來參觀的遊客。又過了幾千上萬年，意識再度模糊，醒來之後發現已經被埋在了地底下，還被壹幫骯臟而卑劣的魔人當作了巢穴。”
　　煙塵漸漸散去，郭瑞德的身影開始模糊，不過混沌之力擾動著空氣，依舊拼出了大致輪廓。
　　“黑鯊號裏有永恒計時器，雖然會被混沌之力感染出壹些偏差，不過偏差也不會超過壹百年。老實說我發現時間又過去了八萬年的時候，內心其實是很絕望的，還好只等了幾百年就等來了妳。”
　　“至於我到底埋在哪裏，埋得有多深，”艦靈郭瑞德聳肩攤手，“我完全沒有概念，跟最初在艦橋裏拿到了權限的那些人聊過我才知道，這裏多出了壹個海灣。那些人也研究過我到底埋在哪，他們弄的傳送器就是研究成果。那玩意應該就在我的正上方，距離不超過二十公裏。”
　　高德也沒指望郭瑞德給什麽新消息，去了爆破出來的壁面，摘下掛在腰間的礦燈照亮壁面，又掰下幾塊碎片仔細打量。郭瑞德的空氣投影跟在後面，看著他忙活。
　　這裏真的是地下十幾二十公裏深的地方嗎？
　　看著炸開的巖石壁面，再回想上次在這壹層觀察到的情況，高德生出這樣的疑問。
　　如果是前世所在的那個世界，地下十公裏不是各種地下水就是可燃氣體，或者是破碎交錯的地層。不少地震都是在這個深度出現的，總之是極為活躍的構造，然而這裏沒看出任何類似跡象。
　　難道最初的估計是錯的，黑鯊號其實沒埋得那麽深，最多幾公裏？
　　高德微微搖頭否定了這個推論，如果埋得很淺的話，魔人不必搞出多大動靜就能從地面挖壹條通道直接通往黑鯊號，而不是只靠安全性有致命隱患的傳送器。
　　那麽就只有另外壹個可能了，這個世界的地質構造跟前世是不同的，哪怕是地下幾十公裏的地層也很穩定。
　　高德想得入神，艦靈郭瑞德忽然悠悠的問：“妳是真的想把我挖出來？”
　　這不是廢話麽？
　　“有什麽問題嗎？”高德反問，“我答應過妳，只是不保證壹定能做到。剛才也說了，這個時代的凡人力量有限，要把妳這麽大個頭的戰艦弄回海裏就跟神跡壹樣。不過從地面挖條通道，讓妳接觸到外面的空氣，這壹點應該沒有問題。”
　　“妳就沒想過後果嗎？”郭瑞德像是改了性子般的為他考慮起來：“以前那些人跟我說過，現在的凡人愚昧無知，壓根不知道混沌就壓在他們頭上，他們的喜怒哀樂直接對應著惡魔的蠢動。妳讓我這艘十萬年前的戰艦重見天日，應該沒辦法做到完全保密吧？那麽凡人必然要追問十萬年來的歷史到底是怎麽回事，再知道我這裏有灰境與現世交織的入口，他們對整個世界的既有認識應該會崩塌吧？”
　　“妳是擔心保密措施麽？”高德跟他交底，“我也忘了跟妳詳細說明我的身份，妳該知道現在的震旦王朝是大明，以前控制妳那些人不過是壹幫海商的打手，在大明朝廷裏混了個低級打手的身份。而我呢，我現在是兵部侍中、提督墜星海、錦衣衛同知，是可以上朝與皇帝商議國家大事的大臣。保密的事情妳不必擔心，我自然會安排妥當。”
　　“妳說的這些官職我都有印象，”郭瑞德嘿嘿低笑道：“大概等於軍務大臣的助理、海灣治安官、皇家騎士團的副團長，身份還真是高貴呢。不過在郭瑞德面前算不了什麽，按凡人身份算的話，他是巴托的十壹位大公之壹。”
　　“連王爺都不是顯擺個啥，”高德嗤之以鼻，“在我們這別說公爵，親王對上我也得夾著尾巴做人。”
　　嘴上這麽說，心裏還是有數的。這不過是東西方的差別，巴托人就相當於前世的西方人，郭瑞德是自有封地的封建貴族，相當於獨立王國的國王。
　　“不過我擔心的又不是自己，”郭瑞德話頭轉回去，“而是擔心妳啊，我就等於歷史，十萬年歷史的實例。就算保密措施做得再好，壹般民眾接觸不到，成千上萬的工人和士兵們也會接觸到。他們對歷史的猜疑，對世界的迷惑，真的會引來奇魔的，對此妳真的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嗎？”
　　高德沈默了，這事他還真沒細想過。
　　老實說挖什麽古代戰艦並不是特別重要的事情，別說與生死有關了，就算只是前程都關系不大。可為什麽之前郭瑞德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他不僅毫不遲疑的答應了，還下意識當作非常重要的事情，為此付出壹定的代價都在所不惜呢？
　　意念紛紛雜雜的沖刷著，銅鼓山礦場的經歷湧入腦海，讓他驟然恍悟。
　　不是被郭瑞德蠱惑，也不是單純的好奇心，他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誰，想搞清楚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麽了。把這艘古代戰艦挖出來，揭示十萬年歷史，就像點燃魂魄燒惡魔軀殼壹樣，都是在向這樣的目標邁進。
　　想安安穩穩過日子，想混到拿退休金，就不能指望閉上眼睛捂上耳朵遠離麻煩，得把壹切事情都搞清楚。
　　不過郭瑞德提醒得對，黑鯊號出世，必然會影響凡間人心。
　　大明千年來壹直很努力的遮掩真相，讓億萬凡人把混沌惡魔與神鬼妖魔混淆起來，以為便是存在也與自己無關。即便有龐大的魔人階層，也有聖山壓制，並未對壹般凡人的生活造成太大影響。自己也認同這樣的做法，最初正是通過操縱輿論掙到了第壹桶金，得了女皇的賞識。
　　那麽把黑鯊號弄出來，就跟這樣的原則有了沖突。
　　這個郭瑞德，到底想說什麽？
　　“看來妳並不在意，”郭瑞德似乎感應到了高德的情緒，卻有了錯誤理解。“妳只關心自己發掘歷史摸索未知的好奇心，或者只是單純的盡心為妳的女王辦事，哦，還有聖山。妳擁有純粹的凡人之力，能點燃自己的魂魄，妳還是聖山的人。”
　　“妳到底想不想出去？”
　　高德沒好氣的道：“是妳想出去，又跑來指責幫妳實現願望的人，沒見過妳這麽矯情的器靈。”
　　這家夥要是小瓜或者小嚶那種器靈該多好……
　　“至於妳的問題，”高德也沒有回避郭瑞德的質問，“把妳弄出來是有風險，我也認同必須在壹定程度上控制凡人的所見所知，畢竟混沌與人心有關。但最終我還是覺得，要讓現世有那麽壹點希望的話，就得找到真相，得讓所有人認識到世界是什麽樣的。比如妳，我們可以說點假話，或者什麽都不說，但妳得存在，得給以後說真話的機會。”
　　“哈……哈哈……”
　　郭瑞德笑了，笑得頗為滄桑，“妳這些話，跟當初跟我搭夥的第壹任紀念館館長說的話真像。不要太在意我們留下的細節對不對，隨著時光的流逝，細節總是會消失的。要緊的是我們得在這，得讓壹代代凡人有地方去追索他們的歷史，讓他們通過我們獲得……”
　　後面的語氣格外沈重和嚴肅，“獲得信心和勇氣。”
　　像是無意中解開了壹道謎題，暗門打開，通往勝利的暗道出現。
　　郭瑞德攤手說：“上壹次妳只是靠力量獲得了郭瑞德的認同，這壹次郭瑞德確認了妳的立場，他覺得可以給妳壹個從他那裏獲得最終秘密的機會。”
　　高德只是將信將疑，這家夥又在玩什麽花招？
　　“我，郭瑞德，被那些人稱為聖魂，”郭瑞德的輪廓昂首望天，儼然聖徒，“我是義思達領袖與巴托大公郭瑞德與黑鯊號艦靈的合體，那些人想從我身上獲得最終秘密，我從壹開始就認定他們沒有資格。”
　　“現在妳有這個資格了，震旦人高德。”
　　郭瑞德的聲音蕩起悠悠回響，宛如神諭，“打敗真正的郭瑞德，由他解除禁令，我會告訴妳妳想知道的壹切。”
　　“他想打我就得跟他打，我豈不是很沒面子。”高德楞了下如此回應，他來的時候又沒想過幹架，仍然沒帶小嚶戰甲，就只掛著金瓜錘，這要怎麽打？
　　“而且要怎麽打？”想到自己的真正依憑是凡人之火，沒有戰甲高德倒不太在意。“又進妳那個地方？妳該知道，在那種地方我只要燒起來，別管是誰，就算是真正的郭瑞德重生，也不可能是我的對手。”
　　“妳說得很對……”
　　艦靈郭瑞德的投影轉身朝著空曠處飄去，在離高德將近百米的地方停下，發來縹緲的聲音。
　　“真正的郭瑞德沒辦法重生，他將魂魄與我融合的那壹刻，他就徹底死了。但他的身體還在，是他的身體將黑鯊號變成壹艘監獄戰艦，把這裏的混沌之力封閉在戰艦裏。黑鯊號也變成了他的墓穴，他的棺槨就在妳身後。”
　　高德嚇得渾身炸毛，下意識連退幾步，還以為自己靠著的地方就是蒸汽機，沒想到是具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