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讓我見壹見妳家供奉的神！

　　“妾身拜見虛竹大師，請用茶。”
　　公羊冬雨非常乖巧，非常溫順，非常恭敬。
　　跪地，獻茶！
　　很顯然，她是在賠禮道歉，直接跪了。
　　魏安臉色壹變，虛擡了下手，連道：“夫人如此大禮，折煞小僧了。”
　　公羊冬雨沒有起身，低頭道：“妾身有眼無珠，被奸人蠱惑，竟對大師不敬，還請大師責罰。”
　　“事情已經過去了。”
　　魏安接過茶，喝了口，鄭重道：“喝了這杯茶，誤會便消除了，夫人快快請起。”
　　公羊冬雨暗松口氣，這才緩緩起身。
　　魏安略默，壹擡手，公羊劍憑空閃現而出，落在了公羊冬雨面前。
　　“物歸原主，完璧歸趙。”
　　公羊冬雨擡起頭，深深凝視公羊劍，眼眸很快濕潤了。
　　“大師願將公羊劍歸還，妾身感恩戴德，銘記於心。”
　　她哽咽開口，雙手顫抖擡起，鄭重接過公羊劍，已是淚流滿面，激動到不能自持，不能言語。
　　作為公羊世家最後壹位族人，公羊劍失而復得，意義非比尋常。
　　見狀，祝葦名招了下手，兩名侍女立刻跑過來，攙扶起了公羊冬雨下去休息。
　　“大師言出必行，果然是信諾之人。”
　　祝葦名欽佩之至，服了，“祝某只用了壹個情報就交換來公羊劍，實在於心難安。”
　　魏安略默，神色壹正道：“若是祝家主願意，我想請妳帶我去見壹見祝家供奉的那些神明。”
　　祝葦名對此沒有任何意外，甚至露出了“我就知道妳會這麽說”的表情。
　　畢竟，換做是他，定然也想親眼看壹看，所謂的神明究竟是什麽樣子。
　　他考慮了片刻，點頭道：“好，但妳要做好心理準備，有時候，無知才是快樂，知曉真相反而可能會帶來無盡的痛苦。”
　　魏安微微壹笑，他早已是風雨無阻。
　　二人起身離開客廳，呼嘯間騰空而起，朝著東方飛去，漸漸遠離城池。
　　嶺南山脈極其深遠，縱橫八百余裏。
　　夜幕逐漸降臨，月亮升起，繁星閃爍。
　　二人順著山脈走勢壹路飛行，很快飛出了兩三百裏遠，這才向下俯沖，落向壹個霧氣籠罩的狹窄谷地。
　　魏安雙腳著地，環顧四野，周遭全是茂密的大樹，霧氣騰騰，能見度很低，擡頭看不見夜空之上星月的方位，讓人壹時間分不清楚東西南北。
　　而且，這附近沒有任何人工建築、道路存在的痕跡，分明就是壹處荒野區域。
　　“大師，這邊請。”
　　祝葦名落地後，很快找到了方向，朝著樹林裏邁步走去。
　　魏安見此，沒有多問什麽，跟了上去。
　　二人在樹林裏穿梭前行，不覺間行進了兩千余米，正走著，前方豁然聳立壹道斷崖。
　　祝葦名停住腳步。
　　魏安定睛壹看，斷崖下有壹個黑黝黝的山洞，洞口左右各擺放著壹尊灰不溜秋的石像，年代久遠，歲月侵蝕，石像面容已經模糊不清。
　　【物品：灰石像】
　　【等級：未知】
　　【備註：來自舊日的遺骸，當所有人都已經將妳遺忘，妳是否曾存在過呢？】
　　“灰石像，舊日的遺骸……”
　　魏安目光閃爍不定，再壹次想起了曾經遇到過的石人像、泥塑佛像，心中泛起波瀾。
　　這時候，祝葦名拿到了壹根香，遞給了魏安，指引道：“接下來的路程，妳要自己探索了，拿上這根香，進入這個洞口時點燃，在香燃盡之前退出來。”
　　魏安接過香，若有所思，挑眉道：“怎麽，在這根香燒完之後，我會遇到什麽危險？”
　　“不會。”
　　祝葦名搖頭道：“但在這根香燒完之後，妳不會記住任何事情，妳會忘掉在那之後發生的所有事情。”
　　也就是說，魏安進入洞口後，所能夠“記住的事情”，僅限壹炷香的功夫！
　　“又是遺忘……”
　　魏安對此倒沒有太大的意外，反而多出許多驚喜。
　　因為，比起龍門客棧、西華山峽谷石門的“全部遺忘”，此間能夠記住壹些事情，已經非常不錯了。
　　“好！”
　　魏安打起精神，在祝葦名的註視下，邁步走向洞口，壹步踏入洞口的瞬間，手中的香被他用火屬性罡力，輕輕點燃。
　　頓時，裊裊青煙飛散。
　　與此同時，魏安撐開罡力護罩，覆蓋住了那根香，如此壹來，即便他快速移動，香也不會熄滅或加速燃燒。
　　洞內漆黑壹片，伸手不見五指。
　　魏安直接解放精神力量，額頭上浮現樹狀紋路。
　　霎時間，漆黑的洞穴明亮起來，壹條長長且曲折的山體裂縫映入眼底，地上、巖壁之上遍布蠕動的血肉組織。
　　魏安斷不遲疑，快速向前沖去，掠地低空飛行。
　　路過第壹個拐角時，他忽然停了下來，角落裏有壹個盤膝而坐的石人像，五官模糊不清，雙手抓著胸口，似乎想要將自己撕裂開似的。
　　啪啪！
　　穹頂有水滴不停地落下，滴在石人像的肩膀上，砸出了壹個凹糟。
　　石人像周圍堆放著累累白骨，懷裏抱著十多個人類的骷髏頭，畫面無比邪異。
　　【物品：遭到水滴石穿之刑的石像】
　　【等級：未知】
　　【備註：在極度的絕望中，舊日的支配者選擇了最漫長、最痛苦的死法】
　　“這是……”
　　魏安呼吸頓了頓，愈發感覺詭異和不可思議，沒有細看和多想，迅速向前疾行。
　　不壹會兒，魏安目光壹閃，發現山體裂縫的前方，分裂開壹個洞穴，裏面空間不是很大。
　　他瞥了壹眼洞內情形，眼眶不由得放大壹圈。
　　洞內竟然是白骨堆積如山，在白骨層層堆疊之下，還有壹些石人像若隱若現。
　　“萬人坑？”
　　魏安迅速收回目光，繼續往前飛。
　　至少有壹件事他心裏清楚，這些石人像沈寂在此，與死物沒兩樣，給不了他答案。
　　“系統，只會鑒定非生命物品。”
　　不管石人像有多詭異離奇，背後有多少故事，它們現在全是死物，無法溝通。
　　那麽，嶺南祝家供奉的神明，肯定不是這些石人像。
　　就這樣，接下來無論魏安遇到多少石人像，他看也不看壹眼，抓緊時間往深處前行。
　　壹個拐彎之後！
　　魏安不禁眨了下眼，他看到了壹條甬道，規規整整，分明是人工開鑿出來的，與前面自然形成的山體裂縫，有著明顯的不同。
　　這條甬道筆直且開闊，長度差不多三百米，盡頭是壹座高大的青銅門，處於關閉狀態。
　　“應該就是這裏了。”
　　魏安環顧四周，沒有找到其他岔路，山體裂縫雖然分岔極多，縱橫交錯，但越往深處，岔路越少。
　　青銅門便是最深處了。
　　呼！
　　須臾之後，魏安迅即若雷，來到了青銅門前。
　　青銅門非常高大，高度有十丈左右，也就是三十三米之高，門上面有密集而復雜的圖騰紋路。
　　魏安仔細看了看，卻看不出什麽門道，越看越像是鬼畫符。
　　倒是青銅門左上角那片圖紋非常眼熟，酷似武者精神解放後，額頭上浮現的樹狀紋路。
　　香已經燃燒掉了三分之壹。
　　魏安沒有多耽擱，擡手用力推動青銅門。
　　沈重之感傳遞過來。
　　青銅門壹開始紋絲不動，直到魏安將力道提高到三十萬斤，青銅門這才緩緩移動，向內開啟。
　　轟隆隆～～
　　青銅門摩擦著地面，發出悶雷之音。
　　隨著青銅門開啟壹道裂縫，頓時有壹股濃烈的腐爛的腥臭味擴散出來，要不是魏安已經開啟了罡力護罩隔絕壹切，估計要被熏得惡心嘔吐。
　　不過，魏安自然察覺到了門後氣味渾濁，很不正常。
　　在他的視野裏，門後的空氣像是臭水溝裏的臟水壹樣汙濁不堪，給人壹種“這就是糞坑”的觀感。
　　魏安雙臂壹個鼓動，龐大的力量沖擊在青銅門上。
　　青銅門猛地向後張開，壹下徹底打開。
　　豁然之間，壹個類似大殿的空間，映入魏安的眼簾。
　　這個大殿是標準的正方體，墻壁無比平滑，穹頂鑲嵌了很多發光的晶體，照得內部亮如白晝。
　　魏安壹眼望進去，這壹看，他的瞳孔狠狠向內壹縮。
　　就見到大殿的地面上，有壹個巨大的池子。
　　池內，有蠕動的紅黑物質，就像是剁碎的血肉，放置久了，然後變質腐爛發黑。
　　刺鼻的氣味正是來自那個血肉池子。
　　魏安壹看到池內的東西，腦子裏忍不住想起糞坑裏的蛆蟲，數之不盡的蛆蟲在屎坑裏翻滾。
　　他強忍住胃裏的翻騰，壹步步走到了血池旁。
　　汩！
　　突然，池內的血肉劇烈蠕動了下，升起壹張人類的面孔，眼皮沒有睜開，面容森白如骨，像是躺在停屍臺上的屍體。
　　魏安渾身壹緊，求敗劍憑空閃現在手裏，越王八劍浮現在頭頂，高度警戒。
　　“……來者……何人？”
　　人類面孔嘴巴動了下，發出了毫無感情的聲音，聽起來像是野獸的嘶吼穿過幽深的山谷，讓人莫名的驚悸。
　　魏安剛要開口！
　　“妳是誰？”
　　呼啦壹下，又有壹張人類面孔浮現出來，在池子的邊緣右下角，距離魏安只有兩步遠。
　　這次的聲音聽起來比較尖銳，像是壹個女童。
　　“是我在問，妳插什麽嘴？”
　　“我問怎麽了，誰說只允許妳問了？”
　　“賤人，妳找死！”
　　“妳才找死，信不信我咬死妳！”
　　……
　　兩張人類面孔，在同壹個腐肉池子裏，吵架？！
　　魏安眨眨眼，心頭泛起壹股惡寒，但下壹秒讓他起了壹層雞皮疙瘩。
　　“妳們別吵了，快煩死了！”
　　“誰在說話，老子就弄死誰？”
　　“壹群廢物，垃圾，妳們都給我趕緊去死！”
　　……
　　壹張張人類的面孔，壹個接著壹個冒了出來，迅速填滿了整個腐肉池子。
　　密密麻麻的，全是人臉！
　　每個人臉都在說話，嘰嘰喳喳，無比吵鬧，吵得人耳朵起繭。
　　魏安心頭莫名煩躁，沈聲道：“諸位請安靜壹下。”
　　唰！
　　腐肉池子突然安靜下來，壹張張面孔轉動方向，似乎全部朝向魏安看來，那畫面要多詭異有多詭異，滲死個人。
　　不覺間，香燒掉了壹半！
　　沒有時間浪費了。
　　魏安見此，直接道：“小僧虛竹，特來覲見祝家供奉的神明。”
　　“神明？啊對對，我們就是神明！”
　　“祝家怎麽會讓壹個外人來到這裏？”
　　“我想吃冰糖葫蘆，誰有冰糖葫蘆？”
　　“好臭啊，特麽的，妳們誰放屁了？”
　　……
　　又是壹陣喧嘩，鬧哄哄的。
　　魏安眉頭高高蹙起，擰成壹個疙瘩，看了眼手裏不斷變短的香，大聲道：“何謂神明，妳們究竟是什麽？”
　　唰！
　　腐肉池子再次安靜下來，但這壹次沒有面孔說話了，詭異而壓抑的氣氛彌漫開來。
　　汩汩！
　　過了好壹會，腐肉池子劇烈翻滾起來，有什麽東西要冒出來，擠得那壹張張面孔全部被沖到池子邊緣，不斷的沈沈浮浮。
　　池子正中央，升起壹張全新的面孔，比正常人臉大了三四倍。
　　這張面孔不斷升高，顯露出了腦袋、頭發、脖子、胸部……
　　壹個巨大的軀體浮現出來，半截身體立在腐肉池子之上，被壹張張面孔包圍環繞。
　　巨大軀體胸部挺拔如峰，顯示是女人的特征，長發如瀑，垂落到了後腰。
　　她的身軀是由腐肉組成，看起來破破爛爛，如同僵屍壹樣，盡管壹絲不掛，卻毫無美感可言。
　　然後，她睜開了眼皮，露出兩只黑白分明的巨大瞳孔，毫無感情的看向了魏安。
　　“別擠我，妳擠著我了。”
　　“誰擠妳了，分明是妳在擠我！”
　　……
　　下壹秒，腐肉池子又壹次哄鬧起來。
　　巨大軀體擡起手，抓起壹張人臉，五指收攏。
　　噗嗤壹下！
　　人臉壹爆而開，黑色的腐臭血液噴射四濺。
　　霎時間，世界安靜下來。
　　所有的人臉全部沈了下去，消失無影。
　　很快，腐爛池子裏只剩下巨大軀體，她看了看魏安手裏的香，開口道：“妳的時間不多了。”
　　魏安略默，問道：“妳是神嗎？”
　　巨大軀體回道：“我算是這個世界的新神。”
　　“新神？”
　　魏安心神壹動，問道：“什麽意思，難道這個世界還有‘舊神’存在？”
　　巨大軀體回道：“如果妳只是想要尋找神，那麽恭喜妳，妳已經找到了。只要妳供奉我，我會給予妳意想不到的回報。”
　　“如何供奉妳？”
　　“很簡單，妳將我的壹塊血肉帶走，安置在壹個隱蔽的地點，之後每隔壹段時間，用妳直系血脈的族人餵養我即可，妳可以用活人獻祭，也可以用新鮮的屍體。”
　　聽到這個回答，魏安喉結聳動了下，面皮緊繃的問道：“我能得到什麽回報？”
　　巨大軀體回道：“在妳的不斷供奉餵養下，我的血肉會不斷生長，不斷延伸，覆蓋壹大片區域。
　　但凡我的血肉覆蓋的區域，將全部處在我的監視範圍之內，我將無所不知，我甚至可以制造化身，幫助妳戰鬥，守護妳的族人……”
　　魏安安靜聽著，忽然想起了茶樓墻壁上的巨大眼球，心頭漸漸恍悟。
　　所謂的吉祥神，所謂祝家供奉的神明……
　　竟然全是這些腐爛血肉生長出來的？！
　　說得好聽點，是祝家在供奉神明，說得難聽點，分明是神明在圈養祝家全族。
　　每壹個祝家族人，都可能成為神明的美食。
　　魏安不禁問道：“請問神明，妳來自哪裏？”
　　巨大身軀沈默了下，搖頭道：“我沒有這方面的記憶。妳現在看到這個血肉池子，可能是某壹塊從另壹個血肉池子裏轉移到這裏的肉塊生長出來的，也就是說，我可能來自另壹個血肉池子，但我沒有壹點記憶。”
　　“……”
　　魏安倒吸壹口涼氣。
　　神明居然不知道自己的來歷，這特麽！！
　　他想了想，換壹個話題，問道：“有人告訴我，武道的盡頭有三種結局，敢問神明，這三種結局究竟是什麽？”
　　巨大身軀開口道：“第壹種結局，死亡，人終有壹死！
　　第二種結局，便是成為神明的飼料。
　　試想壹下，當妳老去的時候，妳的屍體會如何處置呢？與其腐爛，不如供奉神明，不是嗎？
　　還有，如果妳將自己的肉身供奉給神明，有壹個好處，那便是妳的壹部分記憶，甚至全部的記憶都會與神明融合，不會徹底消亡，相當於與神同在，長生不死了。”
　　魏安徹底無語，指著腐肉池子問道：“剛才那些人臉，莫非全是？”
　　“不錯！”
　　巨大身軀沒有絲毫隱瞞的意思，直言道：“他們全是被我吃掉的人，他們也因此變成了我的壹部分。”
　　魏安打了壹個寒噤，問道：“第三種結局呢？”
　　巨大身軀微微搖頭道：“我想不起來了，隱約只記得，那是另壹種形式的死亡，反正也不是什麽好的結局。”
　　聽了這話，魏安終於明白，為什麽劍魔會感到絕望了？
　　三種結局其實都是……
　　死亡！！
　　只是形式不壹樣罷了。
　　也就在這壹刻，香燃燒到了末尾。
　　魏安心情復雜，轉身離開了大殿，青銅門在他身後緩緩閉攏。
　　呼！
　　魏安從山體裂縫飛了出來，落在了外面。
　　祝葦名走過來，問道：“如何？”
　　魏安回想了下，發現自己記得走出青銅門，之後的記憶少了壹段，也就是他是如何折返回來的，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