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但是妳沒有再打過我的電話”
　　崇野這壹次沒有再拒絕他，他知道現在在陸時郁的家裏，還是應該聽陸時郁的話。
　　於是崇野抱著被子老實跟在陸時郁身後，陸時郁壹回頭看見這麽大壹坨站在自己後面，壹口氣差點沒上來。
　　“給我。”他伸手。
　　崇野不明所以地把被子遞給他，陸時郁抓過來扔在另壹邊的地上。
　　“......”
　　崇野低著頭，他怎麽什麽都做不對。
　　陸時郁上了床，崇野在地上站了壹會兒，為了避免陸時郁再次用那種無語的目光看著他，乖乖從另壹側爬上去，很多年前，他們也是這麽睡，陸時郁在左邊，他在右邊。
　　只不過那時候的他喜歡抱著陸時郁的胳膊，現在的他在背對著陸時郁還是面對著陸時郁之間選擇了前者。
　　這壹次陸時郁沒有再說他，只是伸手關了燈，遮光簾很嚴實，所以房間裏瞬間陷入壹片黑暗，崇野睜了好壹會兒眼睛，眼前的黑才終於變成壹片霧蒙蒙的灰。
　　他根本睡不著，陸時郁在他身後的存在感太強了。
　　這是他們重逢的第二天，他無法相信他們已經像現在這樣躺在壹張床上，他也猜不透陸時郁這樣做的用意，更不敢問。
　　而另壹側的陸時郁，在崇野轉過去之後，也睜開了眼睛。
　　他很明確地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把崇野接過來，因為這壹次他不想崇野再從他身邊逃走了。
　　所以在“濁夜”遇見的第二天，他就讓連依去接，連依做了很多年他的助理，是他認為最靠譜、辦事也最周到的人。
　　別人去，他不放心。
　　本來他是準備自己做的，但是公司有事走不開，晚上還有應酬，壹結束，就立刻從酒局趕回來了。
　　因為連依告訴他，“陸總，崇野先生問我，您晚上會不會回去。”
　　他打開門，他也很久沒有回到這裏了，但是這是他在常平市唯壹壹個完全屬於他的房產，其他的都多少有鄭亭江的參與，所以才讓崇野來這裏。
　　他想以後，這或許可以是他們的家。
　　已經淩晨了，陸時郁本來以為可以看見崇野聽話地在臥室裏睡覺，結果竟然在沙發上縮著。
　　他承認，他陸時郁就是在感情上最沒出息，八年了，他也忘不掉，他就是還愛崇野，沒有任何壹天是不愛的，但是這次再見面他感覺到了，當年的不辭而別，不僅對於他，對於崇野也是壹個心結。
　　他的心結需要崇野說出當時的原因，但是只有崇野主動說出來，才能同時解開崇野的心結。
　　所以他有這個耐心，等崇野親口告訴他，到底是為什麽。
　　他八年都等了，現在人在身邊，更不差幾天幾個月幾年了。
　　陸時郁今天太累了，閉上眼睛，崇野很快聽見自己身邊均勻的呼吸聲。
　　他緩慢轉過身子，伸手在陸時郁眼前晃了晃，呼吸的頻率並沒有因此改變，於是他在昏暗中終於敢好好看看陸時郁。
　　眼前的五官眉眼他熟悉又陌生，以前他就覺得，陸時郁雖然只比他大壹歲，但是比他成熟的多，現在看起來更加成熟了，可他總覺得陸時郁看起來壹點也不快樂，總是很疲憊。
　　所以變得有錢了有權利了也壹樣會有煩心事嗎？
　　陸時郁會有什麽煩心事呢？此時這樣想著的崇野還不知道這個煩心事就是他本人。
　　他看著想著，突然發現自己的手指不知道什麽時候停在了陸時郁的臉上，他很喜歡陸時郁的鼻梁，因為很高挺，他以前總是指尖順著那個弧度滑下去，然後戳戳陸時郁的鼻尖和嘴唇。
　　但是現在他不能了，他把手縮回來，重新轉過去，不知道陸時郁在他轉過身的那壹刻無聲地嘆了口氣。
　　崇野這壹宿都沒合眼，第二天早上索性早早起來給陸時郁做早餐，還好連依教過他廚房這些高科技怎麽用，不然他真鼓搗不明白。
　　打開冰箱，裏面塞得滿滿當當的，崇野目的明確地拿出青椒和肉，以前，陸時郁最愛吃的就是他做的青椒肉醬打鹵面。
　　後來他們分開了，他也沒怎麽吃過了，因為壹吃到他就想到陸時郁。
　　陸時郁走路沒聲，突然說話給崇野嚇了壹跳。
　　崇野回過頭，看見他穿著浴袍，胸口大喇喇地敞著，崇野喉結滾動了壹下，別開了眼睛。
　　“醒了？很快就做好了。”
　　“做的什麽？”
　　“青椒肉醬打鹵面。”
　　兩個人同時陷入了沈默，陸時郁看著鍋裏咕嘟的面條，眼前蒸出的霧氣裏好像看見了十八歲的崇野。
　　活潑外向，話很多。
　　他又看看現在的崇野，伸手掐著人下巴讓人轉過頭。
　　崇野眼底壹片烏青，陸時郁知道他，哪怕斷斷續續地睡過，崇野都不會有黑眼圈。
　　“沒睡？”
　　“睡了。”
　　陸時郁用了力氣，似乎在懲罰他說謊，隨即松開手，崇野摸著下巴“嘶”了壹聲。
　　“我沒忘，妳不用騙我。”
　　崇野覺得他壹語雙關，但是他選擇了假裝聽不懂，“是沒睡，但是沒關系——做好了。”
　　崇野把面盛出來放在碗裏淋上醬汁，陸時郁端出去放在桌子上。
　　四方桌子，他沒有放在對面，而是挨著，還順便把兩個椅子都拉開，不給崇野拒絕的機會。
　　崇野抿了下嘴唇坐過去，他有點不明白陸時郁了，明明對他表現地很冷漠，但是又要和他壹起睡，又要和他挨著坐。
　　但他沒問，不是所有事都要明明白白的。
　　陸時郁吃得很快，但是吃得很幹凈，崇野看了壹眼，心想自己這麽多年應該廚藝還算沒有退步。
　　陸時郁要回公司，從這邊回去路程很遠，所以吃過飯就要走，崇野杵在客廳裏看他換西裝打領帶。
　　他第壹次看見這樣的陸時郁，有點陌生，不過陸時郁看見現在的他應該也挺陌生的吧。
　　“我走了。”
　　“好，哎——”
　　崇野又叫住他，陸時郁停下腳步回頭看，“怎麽了？”
　　“今天回來嗎？”
　　“還不清楚。”
　　“好吧。那妳能不能......給我個電話號碼？”
　　陸時郁壹個個念出數字。
　　“等等，等......”崇野正準備掏出手機記，發現這串數字，他很熟悉，因為八年前陸時郁用的就是這個號碼。
　　不用記了，他早就爛熟於心。
　　崇野雙手搓搓褲子。
　　“妳沒換啊？”
　　陸時郁淡淡地應了壹聲，在門口換鞋。
　　“沒換，但是妳沒有再打過我的電話，壹次都沒有。”
　　我壹直在等妳打的，怕妳聯系不上我，怕妳後悔了想給我壹個解釋，所以出國留學的時候都沒有換電話號，但是妳從來沒有打過。
　　陸時郁說完這句話就開門出去了。
　　留下崇野看著門口，楞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