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發酵

　　錢才這兩天什麽也不說，也不爭辯，只是在閉目靜養，等待事情醞釀。
　　他當初聽胡蔚說起為何不多做幾個防火門的事，就給自己留下了諸多的“蛛絲馬跡”。
　　所以，楊三順不僅賣過“藍貓”品牌的文具，之前還去各地賣了壹些小品牌的衣服，鞋襪，玩具，背後都有自己參與的影子。
　　活動軌跡之多，讓人看了都覺得這人是個流竄犯。
　　從G省壹路賣到了滬上，其中有多個批發商參與，就怕有心人抓不到。
　　很快，在外的調查組就傳來了消息：這個錢才是個制假大王，這次死定了。
　　周家收到消息，再沒收斂，發動各方媒體力量，開始抨擊，從小報，變成了壹些晚報，經濟導報。
　　楚文明，廖思義也開始按照錢才提前做好的安排，開始動作。
　　網上突然謠言甚歡，各個論壇都開始出現了壹些帖子，轉載壹些報道，甚至貼上圖片，滬上和C市也開始有幾家報紙開始做思維導向。
　　從錢才的問題，引發了壹個新的問題。
　　超市的東西這麽便宜，是不是都是賣假貨？
　　……
　　錢才被帶走的第四天，工商正式移交公安，立案調查了。
　　楊三順也被帶走了。
　　楊三順很快說出了壹切都是大老板的安排，他只負責賣貨，不知道貨品來源，還拿出了壹本記錄了五百多萬銷售賬目的賬本。
　　調查組的人收到這個消息都有點懵了。
　　剛開始呢，這都快破案了。
　　這個青少年犯罪團夥的內部思想果然是最不穩定的，還沒開始審呢，自首了！
　　與此同時，外界也掀起了壹股抵制超市的熱潮，各種輿論，越造越大了。
　　這時節整個國內的超市行業都處於壹個鴻蒙期，老百姓對於超市最大的印象就是貨多，價格低，時不時還搞促銷。
　　為什麽價格這麽低？
　　很多人都不知道。
　　於是，“賣假貨”這鐘陰謀論，甚囂塵上，很多老百姓都為自己最初那些微弱的懷疑找到了出口，開始發酵，口口相傳。
　　這兩天，已經有人開始往超市門口扔臭雞蛋了，這些人大多是長期在超市消費的老百姓，他們覺得這麽久的時間，不知道使用，食用了多少超市賣的假貨。
　　有壹就有二，蔚來超市首當其沖，隨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壹些只圖博眼球的三流媒體加入，全國各地的其他超市也沒躲過老百姓的各種花式報復。
　　站在門口罵的，拿著東西去超市退貨的，砸玻璃的，雖然沒有發酵到前世那種燒日本車的程度，但也可見其發展的愈來愈烈。
　　很多老百姓都在傳播壹個信息：超市大多都是賣假貨的。
　　2002年，剛剛批準了8家大型國外零售業巨頭進入內地市場。
　　這些鯰魚壹進來，勢必攪動這灘憊懶的渾水，帶動整個零售市場的競爭，形成壹個蓬勃發展的局面。
　　而這件事已經引起了廣大老百姓不信任的風潮，開始與預想的事態背道而馳。
　　這事發酵得讓制造輿論的兩幫人都開始有點害怕。
　　周家怕事情越鬧越大，無法遮掩他們動手的痕跡，這事其實本來也無法遮掩，他們動用的關系太多，太明顯，只是他們沒有想過當事人會有發言的機會。
　　大象踩死壹只小烏龜，體積又小跑得又慢，何須註意招式？
　　所以他們推動得也很賣力，很堂而皇之，只想三分鐘結束戰鬥。
　　楚文明和廖思義更害怕，他們只是按照錢才提供的思路，把事情搞大，最好能搞到有人來調查而已。
　　他們能知道的就是媒體報道了錢才賣假貨，蔚來賣假貨，那他們要搞大，就只能拖上整個超市行業。
　　所以他們安排人把壹場“陰謀論”投稿給了壹些媒體，塞了點紅包，安排網絡部在網上散播了些消息，這些手段都是錢才教他們的。
　　但沒想到，搞這麽大，開始只是幾家媒體，現在越來越多跟風的輿論，搞得同行現在對蔚來怨聲載道，這絕對是他們不想看到的結果。
　　但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今天童薇薇急匆匆來找到楚文明的時候，楚廖二人正在辦公室商量，在童薇薇的逼問之下，楚文明也不得不告訴了她實情。
　　所有的所謂“盜版”貨，都已經早就拿到了廠家的正版授權和保密協議，董事長隨時可以提供證據出來。
　　既然他沒出來，那就是他不想出來。
　　但現在有壹個問題，就是董事長並不知道外界發生了這麽多事情，而且情況也遠超出他們的想象，甚至引發了行業抵制。
　　如果超過了錢才收場的能力界限，會不會給集團帶來災難？
　　兩個老爺們現在也束手無策，能做的就是安撫好集團下屬部門的情緒，告訴大家董事長很快就會回來。
　　現在來了個神通廣大的童薇薇，他們也只能求助於她。
　　童薇薇雖然早就收到了錢才的信息強穩了兩天，但得知真相的她也是頭大得很，壹時想不到什麽好的應對之策。
　　想了想，童薇薇也只好準備求助家裏，看看能不能想法給錢才帶個話。
　　……
　　滬上。
　　“爸，這件事妳得幫幫他！他的公司壹個月收入這麽高，怎麽可能去賣假貨？”
　　米舒坐在沙發上拿著手機不依不饒，桌上有壹些剛買回來的報紙，有的已經被揉成壹團，丟在地上。
　　“這件事背後不簡單，是有人在推動，苒苒，這件事不該妳管，也不是妳能左右的，不要被妳的感情沖昏了頭腦。”
　　米正聲的聲音有些低沈，他剛準備接觸接觸這小子，沒想到才壹個月，他就給自己惹下了大敵。
　　從他的眼光看這件事的發酵過程，和他所能得到的信息，已經分析出了不少東西。
　　“爸，我要抽煙了。”米舒的威脅天真又直接。
　　“這麽多年，我怎麽教妳的？遇到事情，要理智分……”
　　“我已經拿在手上了！”
　　米舒撅著嘴，拿著壹個小紙卷在手上搓來搓去。
　　米正聲那邊沈默了壹陣，他在思考，思考著這件事的真實性，以錢才發家的過程來看，早期賣貨假貨這事不是不可能。
　　他不是沒關系，幫不了，但這件事如果查實，他只會給自己惹上壹個“識人不明”的名聲，說不定還會有人認為錢才和他有過什麽交易。
　　錢才被整了，這是很清晰的，就看整他的到底是什麽人，事情真不真了。
　　“妳答不答應，我要點了！”
　　還未等米正聲認真思考，米舒又開始鬧了。
　　“胡鬧！行了行了，能幫我會幫的，不能幫的，妳也不要抱太多希望。”
　　米正聲長嘆壹口氣，有些無奈道。
　　“謝謝爸爸！”米舒頓時對著手機親了壹口，在她看來，自己的父親是無所不能的，只要他同意幫忙，這件事壹定不會有什麽問題。
　　米正聲本來想叮囑兩句“好好學習”之類的話，又想到米舒恐怕還在滬上待著，只能說了壹句“好好吃飯”，掛了電話。
　　……
　　胡道遠正在辦公室壹本正經的坐著，對面的這個男人和他雖然是壹個班子，但級別差距，可稱天塹。
　　“道遠，這個小夥子是不是有點說大話了？壹年半的時間，財富能和榮老的家族比肩？我看他做事這個格局，可不太像啊。”
　　錢才的小動作，安排的後手和推波助瀾，在這些近在咫尺的大亨眼中，宛如透明。
　　胡道遠也知道，今天這位找他來，是因為他前天為這個錢才所作的背書，既有埋怨，也有疑惑。
　　“領導，這件事或許是真的，但有些人的不擇手段也確實該管管了，他們不僅在打擊壹個蓬勃發展的企業，也在為抱有其他小心思的人做壹個錯誤的示範。
　　我們是全國的金融，經濟，航運中心，都像這麽做，以後在這裏做生意的人得知這些事，該怎麽想？
　　信息時代來臨，信息越來越透明了，如今網絡上鋪天蓋地的猜測已經可以證明。
　　我們在這個地方為官壹任，總不能讓壹些人伸手進來為所欲為。”
　　胡道遠言語誠懇，卻直指領導的腎反射區。
　　他深知這位的掌控欲。
　　這位是不會同意任何人伸手進來搞事的，甚至會反感。
　　周家和他們胡家的關系，很多人都知道，但沒人知道胡道遠心中的擔憂。
　　這些人如此猖狂，那如果以後兩家真的因為胡蔚的事情鬧僵了，他們將怎樣不擇手段？
　　他不僅要在書記面前撇清關系，避免齟齬，還得借著這位的手，敲打他們。
　　但胡道遠還是低估了眼前這位的決心。
　　他已經準備痛下殺手了。
　　事發之時他正在京城開會，對於周家動用關系的事，幾乎壹無所知。
　　因為所有動手的人都覺得這事不大，壹個簡單的稽查而已，把錢才叫去配合調查的時候，也是有理有據的。
　　等到他知道的時候，竟然是在這場超市抵制風波已經甚囂塵上之時。
　　他深覺這是種挑釁。
　　這是他對自己轄區失去掌控的壹種表現。
　　雖然周家不是這麽認為的，他們只是想默默的拔掉壹根眼中刺而已，加上當地領導還在京城開會，所以動用關系的時候，只是覺得應該盡快解決這件事。
　　錢才的家產幾何，他們並不知情，壹個沒上市的公司，除非翻開了他們的賬本，也只能看稅收，這事，恐怕只有G省領導清楚三分。
　　在他們眼裏，蔚來只能算是在零售行業有幾分名氣的公司，在滬上有塊地，但也僅此而已。
　　但這事，被這個他們自認為擡手就能碾死的小螞蟻，搞大了。
　　“這件事情，對上對下，都總要有個交代的。”
　　領導站起來，看了看胡道遠，接著道。
　　“道遠，這件事，恐怕還得妳來收尾了。”
　　胡道遠楞了楞，隨即反應過來，恐怕書記新官上任的三把火，這第壹把，已經有目標了。
　　“好，我來收尾。”
　　……
　　“哢。”
　　胡道遠壹進門，就看到女兒站在門口，期期艾艾的看著他，手裏拿著他常穿的那雙拖鞋，壹副不讓他進門的架勢。
　　“爸，怎麽樣了？”
　　胡道遠突然有種不想幫那小子的沖動。
　　這幾天，女兒跟反了天似的，昨天居然跑到他辦公室來搞靜坐。
　　他是深深的感受到了什麽叫女大不由爹。
　　“蔚蔚，妳爸我是欠妳的，但不是什麽都得聽妳的，懂嗎？”
　　胡蔚咬著嘴唇，有些焦急道。
　　“爸！您不欠我，是我求您幫幫忙！他真的是被冤枉的！”
　　胡道遠嘆了口氣。
　　“把鞋給我，妳可以去休息了。”
　　胡蔚眼中狂喜，她哪不知道自己父親的意思？趕緊給胡道遠遞上了拖鞋。
　　“他是不是要出來了？”
　　胡道遠穿上拖鞋，立刻惡狠狠的給了胡蔚腦袋上壹個腦嗑，背著手進了屋。
　　“爸！”胡蔚扶著腦袋大喊。
　　“我什麽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