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接觸咬血
塞壬之刃 by 吃書妖
2024-3-15 21:41
或許咬血真的有著某種令與她接觸之人變得異常的魔力。並不是指她偽裝出來的恐怖谷效應,而是由她的病態人格所帶來的,容易讓周遭的事物緩慢崩壞的氣質。雖然我已經不會再對她產生性意識,但是她壹出現,我便感覺自己的腦子像是進入了奇怪的漩渦,會進入平時自以為不會有的思考角度。
在從喬甘草處聽聞那段經歷之後,我更加細致入微地研究起了後者的記憶。誠然,我是有著她幾乎全部的記憶,然而她九十多年積累的記憶過於繁雜,塞壬在為我播放記憶的時候盡管內容也有著幾年幾十年的跨度,卻都只是詳略得當地選擇關鍵部分讓我瀏覽,就好像用兩個小時的電影敘述主角的壹生壹樣。這也是為了避免對方的記憶汙染我人格的措施之壹。因此我也不可以說是對於她的人格有了完全徹底的把握。
而塞壬盡管能夠做到完全消化其他人的記憶,可她畢竟無法以真正的人類視角看待事物。
從理性上,我知道咬血對我產生好感這件事情與她的記憶為我提供的諸多線索都是吻合的,然而真實的人性千變萬化,相同的線索在不同的視角下會有不同的主觀結論。我站在自己的角度下看著她過去的記憶得出的“我認為她現在應有的想法”,和“她現在真正的想法”是兩碼事。
既然她知道我有著她幾乎全部的記憶,那麽我的推理也肯定在她的預料之中,她多半會反過來利用這壹點來取得我的信賴。她就是那麽的狡猾,那麽的擅長欺詐。我在她的記憶裏面看到過不知道多少自詡智慧的人充滿信心地以為自己拿捏住了她的心理,卻她被以超出想象的奸邪角度推入絕望的深淵之中。
總之,這種推測的方向壹定比起咬血真的愛上了我要合理得多。
不……還是說實話吧,或許我只是不願意承認她那種披著人皮的惡魔,心底裏其實也潛藏著純真的夢想。
說不定只要換個成長的環境,或者說哪怕是現在,只要正確地引導她,她也有著放下屠刀回頭是岸的機會——光是想想我就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次日下午,我在酒店裏檢查咬血的記憶時感應到她進入了首都。我懷疑她可能是來找我的,便走到了外面。才剛走出去沒多遠,那道穿著黑色裙裝,有著白色頭發和紅色眼眸的邪惡身影就直接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現身之後,她小心翼翼地說出了自己的第壹句話,“我沒有惡意。”
咬血居然真的出現了!
之前預知夢裏的她會冒險進入柳城就足夠破例了,而這個地方可是首都,這家酒店距離總部可是只有兩公裏半。況且現在不止是列缺在總部,其他的超主力級術士和大術士也都在總部坐鎮,她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情。
而即使撇去那些,我自身也有著足以殺死她的力量。她難道就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行為就好像是主動把自己的脖子送到了我的手裏嗎?
她怎麽敢?她瘋了嗎?
還是說,我現在所處的不是真實的世界,而是她的預知夢?不可能。有我在場的前提下,她的預知夢之力相當於自爆按鈕。之前她就是趁著我和青鳥出差工作的時候才做了自己進入柳城詢問喬甘草的預知夢。
亦或者說,她事先在遠處留下了壹些蝙蝠身體,好讓自己即使被殺也能夠再度復活?
“妳是來做什麽的?”我邊回話邊觀察著她。
雖然只是看了壹眼,但是與她交手過多次的我能夠立刻辨別出來,現在的她應該已經恢復到了萬全的狀態。
上次她敗北重傷到那種地步,哪怕是再也恢復不過來也不足為奇,就算能夠恢復也要花費漫長的功夫。不過為了防止敵人和自己人“痛打落水狗”,她過去也有做過很多能夠讓重傷的自己在短時間內得到恢復的強力預案。只要將其全部消耗掉,縱使是上次那種瀕死的重傷也可以快速恢復。
另外,她似乎還叠代了自己身上的恐怖谷效應幻覺。
此前喬甘草建議她把幻覺叠代為我認為自己喜歡的東西,那其實是個陷阱。我曾經向喬甘草敘述過自己從中間人和魅魔的手裏救下喬安的經過,其中也涵蓋自己與魅魔戰鬥的始末。魅魔曾經用過相同的思路企圖魅惑我,雖說壹度險些真的令我栽倒,卻最後為我所破解,也無法再對現在的我起效。她要是真的按照喬甘草的建議來,就只會竹籃打水壹場空。
然而喬甘草也有計算失誤的地方,那就是咬血早已從生前的魅魔口中得知了那場戰鬥的始末,而以咬血的智慧自然不會犯下與魅魔相同的錯誤。
咬血此刻對自己施展的幻覺,是直接模仿了“它”本身的魔性。
她曾經是親眼見過“它”的,估計也根據自己與喬甘草的對話以及自己手裏的信息推理出了我對於“它”確實有著無可抵賴的強烈沖動。這壹手簡潔而又致命,是她壹貫的風格。
不過無論是她還是魅魔都誤會了壹點,那就是“它”吸引我的地方,並不是能夠被人理解的部分,而是不能夠被人理解的部分。她再怎麽模仿也要建立在自己理解的基礎上,而只要我能夠時刻抓住這點,並且牢記她的人性表現,她再怎麽精心準備的“妝容”,也不過是層虛無縹緲的面紗而已。
“我是來跟妳和解的。”她底氣不足地說,同時忐忑地窺視著我的臉色。
“我聽喬甘草說過妳與她接觸的事情,妳以為我會那麽容易就相信妳嗎?”我沒有直接揭穿她的幻覺把戲,要是她誤以為自己的幻覺有用,說不定反而會在接下來的對話裏暴露自己的真面目。
“我是真心的。”她連忙說,“還有,我這次是把自己全部的身體帶過來的,沒有把自己的部分身體變成蝙蝠放在遠處。妳既然有著我所有的記憶,肯定能夠觀察出來我現在的狀態吧。”
“所以妳之前還欺騙了傳教士?”我問,“他會出現在尚申市的郊外,就是因為妳告訴他自己沒死,又讓他到那裏與自己匯合?妳還在暗中對他據點裏的警報裝置動了手腳?”
“是的。只要妳殺掉傳教士,拿到他記憶裏關於曙光夢境的信息,就可以在安全局總部立下大功了。”她點頭,“而且他應該還知道壹些妳非常關心的關於海妖的信息,妳就是為了海妖才會追逐我的吧。對不起,我的記憶裏面沒有多少海妖的信息,讓妳白白忙碌,期望落空了。所以我就想要把傳教士作為禮物送給妳……”
“妳到底想要從我這裏得到什麽?”我在戒備地盯住她的同時用余光觀察周圍。這裏是酒店外,附近還有些普通人在,如果在這裏與咬血發生戰鬥,勢必會卷入無辜。
“想必妳已經看過我過去的人生了。”說著,她開始自我剖析,用坦誠的口吻敘述了自己從幼年到如今的人生,那些罪惡和破滅,以及自己曾經親手扼殺的溫暖,又繼續說了下去,“在進入隱秘世界之後八十多年來,我總是那麽的空虛。想要被當成人類對待,卻無法遂願。壹開始我在意識到這件事情的時候還嘲笑過自己的內心,為自己真正的渴望而感到恥辱,不願意接受真實的自己。但是現在的我已經完全不會那麽想了。我想要被妳接受,想要成為妳的夥伴,想要得到妳的愛。”
“妳的這些話讓我感覺肉麻。”我說,“再者,我也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麽討妳喜歡的事情。”
“妳說我是人。”她用貌似真誠的聲音說話,像是真的把我當成了在自己的心裏比自己更加重要的人,“除了生下我的母親,妳是這個世界上唯壹壹個會把我當成人看的人。”
“妳怎麽可能會發自真心地愛上誰?妳倒不如說自己是個天生的受虐狂,或者說是被誰用法術給魅惑了,那樣妳在談論自己愛上誰的時候倒還會有幾分可信度。”我毫不留情地說,“而且我說妳是人的時候可沒有半點善意,之後還把妳殺了,妳不會忘記了吧?”
“那麽,我壹定就是被妳那句無情的話語給魅惑了吧。”她也毫不猶豫地順著我的話說,又補充了下去,“還有,我可能,可能確實有些想要被妳虐待……如果妳要那麽做我也很歡迎,但我真的不止是因為那個才會喜歡妳的,希望妳可以相信我。”
她都毫無保留地說到了這個地步,我都有些不知道怎麽回應了。而此刻的她看著我的眼神,不知為何有哪裏令我感到似曾相識。
是的,我似乎在哪裏見過與她相似的人。
就是這種莫名其妙的似曾相識之感,讓我在感情上慢慢地相信了她說的話。
而她接下來所說的話語,則令我爆發出了徹底無法接受的情緒,“另外,我知道妳很介意我過去做的那些壞事……我保證自己今後再也不會做壞事了。還有,如果妳想要,我也可以洗心革面,改邪歸正,加入妳們安全局的律法陣營,以後就專心救人和打擊犯罪。”
咬血想要洗心革面,改邪歸正?
她說的是真心話嗎?
我的腦子急速轉動了起來。雖然她罪無可赦,但是,如果是在安全局,或者在善良的壹方增加了個超主力級的戰力,真的不知道可以拯救多少人。誠然,此前或直接或間接地死在她手裏的人早已不知凡幾,然而她今後也未嘗不能夠再拯救更多的人。超主力級術士就是有著那樣的價值。
而且與我這種余命無幾的人不壹樣,她還可以再活很久。如果安全局願意為她提供延壽方面的技術支援,她還可以再活更久,做出更多的貢獻。
但是,那種事情真的可以嗎?
就算她以後救了很多人,對於已經死去的人及其親朋好友來說又有什麽意義。因為她以後還可以再做出眾多貢獻,所以就應該把她作為自己人接納過來嗎?那麽她以前做出的眾多罪孽又要如何論處呢?
我是應該讓她立刻去死,還是先把她騙過來?
如果我連她都接納了……
她似乎狠狠地刺中了我內心的某個地方。
我必須承認,接下來的我可能是腦子進入了什麽死胡同。雖然我以為自己是在很冷靜地思考,但實際上或許已經方寸大亂了。比起想辦法殺死她,我居然想要優先搞清楚她是不是真的決心那麽做。
我無比迫切地希望找到某些強而有力的證據,希望看到她其實是在欺騙我,希望她暴露出自己陰險惡毒的壹面。
“我不相信妳。”我不由自主地說,“作惡對妳來說就像是呼吸壹樣,是妳的本能,怎麽可能說不做就不做。”
“我說的都是真話,只要妳願意接受我,我真的什麽事情都願意為妳做。”咬血先是保證,又忽然想了起來,“對了,妳不是很喜歡我的身體嗎?妳還可以像是上次壹樣對待我,這次我絕對不會反抗妳的。”
說話的同時,她還走到了我的身前來,我見狀立刻召喚出塞壬之刃,“妳是想要趁我不備襲擊我吧。”
她面露掙紮之色,然後說:“如果妳不放心,可以把妳的武器放到我的脖子上,將我的性命拿捏在妳的手掌心裏。”
我慢慢地把斧頭擱到她的肩膀上,她似乎反射性地想要躲避,但是努力忍住了。
她居然真的沒有任何反抗!
在這個距離下,只要我有那個意思,她就會立刻橫屍當場。
在我震驚的時候,她輕輕地拉住我的袖子,把我帶到了路邊很少會有人經過的小樹林裏。她看了看周圍,見四下無人,便緩緩地放下了自己的膝蓋,然後對著我伸出了她的手……
片刻後,她看也不看擱在頸項旁邊的斧頭,吃力地做了個吞咽的動作,然後仰起了紅著的臉蛋,用濕潤的眼神註視著我,期期艾艾地問:“怎……怎麽樣?”
我與她生死交鋒那麽多次,對於她的惡意極其敏感;而眼下,即使是給了我如此近距離且長時間地觀察她的機會,我也依然無法從她的身上感受到絲毫的惡意,完全找不到自己迫切想要找到的“證據”。
相反,我感覺自己的腦子快要被難以置信的情緒填滿了。
過去那麽恐怖而又強大的,宛如死亡化身般的咬血,居然真心實意地跪在我的身前,低聲下氣地做出這種事情?
這個局面看上去簡直像是我在用斧頭脅迫她做,然而她卻毫無不滿,反而對這個局面甘之若飴,令我感覺到主動權仿佛不在自己的手裏。
到了這個地步,我似乎只能夠相信她之前的話語都是真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