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本來面目
塞壬之刃 by 吃書妖
2024-3-15 21:41
蜃樓市安全局的地址是在蜃樓市城區中心偏東北的位置,也正好被這片迷霧囊括其中。要說在這片迷霧裏最特別的地點是什麽,我第壹時間想到的就是這個地方。說不定在這裏會有與咬血或者黎明相關的線索。
壹路上,我幾次三番地看到了歷史的幻影。原本冷清死寂的街道上偶爾會突然浮現出來壹個又壹個瘋狂逃跑的路人,以及追逐並殺害他們的惡魔。我很清楚這些都是過去發生的事情,是無可改變的歷史,卻依舊忍不住嘗試著去拯救這些路人。
說不定神奇的真靈之力連這些歷史的幻影都能夠幹涉到呢?當然,要是真的改變了過去,也不知道會對現在造成什麽未知的影響……雖然有過那樣的擔心,但實踐還是證明了我的幹涉是無效的。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些絕望的影像重復發生。
毀滅蜃樓市的主犯是狂信徒,而咬血亦是有著無可抵賴的罪業。後者在幕後操縱鳴義殺死了句重,使得狂信徒得以無所顧忌地把巨大的破滅散播至城市全境。而她為的是從狂信徒那裏得到傳教士的技術支援,哪怕已經返老還童也絲毫沒有滿足,只是為了繼續延長自己壹人的生命而不惜送葬無數人。
我把這些殘忍的畫面都烙印到了自己的眼底。
之後,我這趟終究是撲了個空。蜃樓市安全局還是和我印象中的壹樣,除去毀壞的建築廢墟和俯首皆是的遺體殘骸外就什麽都沒有了。我特地走進去檢查壹二,還在裏面發現了當初那具調查組成員的屍體。
在現實的時間裏,這具屍體早已被安全局回收了,但此刻的迷霧重現出來的是過去的光景,因此我仍然可以看到他躺在這裏。我像是上次的喬甘草壹樣把安全局的工作證件拿出來貼到他的腦門上,而理應設置在屍體上的死靈術卻沒有被激發出來。也不知道是歷史的重現沒有那麽完善,還是存在著其他的原因。
忽然,我再次聽到了喧囂吵鬧的聲音。擡頭壹看,周圍出現了壹個又壹個安全局術士的幻影,就連我身邊的調查組成員都以生前的姿態從空氣裏浮現了出來。他們全部無視了我,而以驚恐和顫抖的姿態望向了遠處。
我循著他們的目光看了過去,旋即只覺得眼前閃過了道黑白相間的影子,耳畔也響起了突破音障特有的爆音。只見在場的大多數安全局術士幻影都被轟然擊碎,爆散為無數的碎肉和血漿濺射得遍地都是。其中也有些穿透我的身體,落到了我旁邊的墻壁上。
高速的影子落在了建築廢墟的中央。我定睛壹看,那是個容貌美麗的少女。黑色的裙裝,白色的頭發,紅色的眼睛,不是咬血又是誰?
只不過此刻現身的她並不是本體。我迅速地反應了過來,這壹幕場景是當初咬血親手毀滅蜃樓市安全局的事件經過。而這個咬血顯然也只是歷史重演的幻影。
只見她站在遍地都是死者殘骸的地上,臉頰、頭發、裙裝都沾染上了斑駁的鮮血。現場還有幾個安全局術士的幻影尚未被殺死,其中就有調查組成員。而她卻是旁若無人地做著深呼吸,似乎是在享受著自己親手制造的血腥場面壹樣,滿臉都是陶醉而又恣意的笑容。
調查組成員仿佛被恐怖攥住了心臟,無比恐懼地說:“惡魔……”
“沒錯,我是惡魔,殘忍而又狡猾的惡魔。”咬血看著這些顫抖不已的安全局術士,她顯然也在享受著被所有人恐懼的滋味,露出了充滿邪惡優越感的嘲諷笑容,“而妳們這些弱小而又愚昧的人類,生下來就是註定要被我欺騙,被我淩辱,被我殺害,這就是妳們無可逃避的宿命。”
調查組成員甚至不敢還嘴,而沒等他選擇反擊或者逃跑,咬血便再次高速襲來。像是他這種級別的術士根本無從捕捉咬血的速度,周圍幾個安全局術士壹瞬間就都死了,連他也被擊穿心臟倒在了地上。而在遠處,更多的安全局術士也將要面臨咬血的屠殺……
歷史的重演告壹段落。我腦子裏都是咬血剛才那傲慢而又狠辣的神態。
沒錯,那才是咬血的本來面目,而她對於我的愛意和委曲求全都是異常的表現,是類似於機器的運轉出現了故障錯誤壹樣的扭曲狀態。我其實壹直都很明白這壹點,然而前些時候她在我的面前表現出來的渴望被我接納的姿態,對我造成的沖擊力真的是太巨大了,令我難以從感性上重新拾起以前接觸她時的心態。
而現在,我終於找到機會,把她在我心裏的形象修復回了正確的姿態。
我在心裏消化著剛才看到的畫面,隨後又檢查了遍蜃樓市安全局的廢墟。在確認沒有其他線索之後,就往下壹個地方移動。
原本我是打算去曾經被狂信徒作為據點的廣播塔看看,但從距離上來說還是另外壹個地方更近,所以我就先去了那裏。而很快,我就來到了壹家荒廢的大型購物中心前。這是鳴義的避難所。
這個地方就和之前的蜃樓市安全局壹樣空空蕩蕩,似乎都不需要具體檢查就知道沒有任何的線索。以防萬壹,我還是先快速地檢查了遍這個地方。
在這片迷霧的內部,歷史重演現象的出現頻率似乎不低,對應的歷史時間點也參差不齊。我這邊才檢查結束,幻影就再次出現了。周圍浮現出來了稀稀疏疏的幸存者幻影,而在避難所的門口則出現了壹些我很熟悉的人。
在那些幻影的裏面,我看到了鳴義和小景母女,以及喬甘草,還有我自己——這是當初鳴義帶著我們來到避難所時的歷史幻影。
我走到了門口,以旁觀者的視角再次看著鳴義和小景母女的溫馨團聚,以及過去自己等人的對話。片刻後,鳴義按照歷史為“我們”安排好了各自的房間,然後獨自走到了其他地方。我默默地跟隨了上去。
鳴義走進了自己的房間裏。從裏面的家具和擺設來看,這裏應該是避難所最好的房間;而從房間位置的角度上出發,這裏也是在外敵入侵的時候最方便反應的地方。把門關上之後,鳴義臉上喜悅的笑容便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走到房間深處的沙發前坐了下去,然後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腦袋,十指插進頭發的縫隙裏用力地摳著自己的頭皮。
壹只小小的黑色蝙蝠幻影從房間半敞開的窗戶處飛了進來,接著落到地上,化為了魔女的幻影。
鳴義頭也不擡就覺察到了來者,他發出了無比絕望的聲音,“這次妳又想要讓我做什麽?”
“妳似乎帶了個不得了的家夥過來啊。”咬血笑著說,“魔人李多……沒想到他居然會在這個時機出現。如果他壹直待在柳城,我還不好對他出手,但是既然他把自己送到了我的嘴邊,就別怪我吃下去了。”
“妳是想要我去對付他?”鳴義憤怒地問。
“妳之前不是已經殺過不少自己人了嗎,事到如今還要堅持這種裝模作樣的演技又有什麽意義?”咬血惡毒地說,“殺害同僚、殺害好人、殺害弱者……這才是妳最拿手的事情。因妳而死的無辜之人遠多於妳制裁的邪惡之人,現在的妳越是憤怒,越是顯得虛偽。”
“妳以為這都是誰的錯!”鳴義暴怒的聲音竟像是在哭嚎。
“都是妳的錯啊。如果妳沒有渴望惡魔的力量,如果妳的心靈沒有被復仇的沖動所霸占,如果妳的智慧和力量都足夠強大,想必蜃樓市就不會落得如此慘狀了吧。這些都是妳壹手造成的結果啊。”咬血用劇毒的言語把鳴義逼至內心的絕境,旋即話鋒壹轉,口吻變得溫柔,“妳放心吧,我沒有讓妳自己對付魔人李多的意思。妳做他的對手實在是太危險了,就由我來親自對付他吧。因為妳壹直以來都很聽我的話,所以我也照顧照顧妳的情緒,不會在這處避難所的內部直接對他出手,妳只需要把他帶到我指定的地方就可以了。”
“他……他是個好人。我不可以……”鳴義顫抖著說。
“妳是認真的嗎?他可是嗜殺成性的魔人啊。要不要我幫妳數數迄今為止有多少條人命被他餵進了魔物的嘴裏嗎?他甚至還在那個魔物吃人的同時與其雲雨,就算是在我們惡魔術士裏面,像他那麽糜爛的變態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夠找到的。”咬血笑著說。
“無論他以前有多麽墮落,那都是洗腦他的魔物的錯。況且現在的他都已經改邪歸正了,否則列缺也不可能容得下他。”鳴義反駁。
“妳居然真心認為他改邪歸正了嗎?難道妳連自己的腦子都已經扔掉了嗎?妳也不想想看,如果他真的能夠認識到自己的罪惡並幡然悔悟,他早就應該自殺了。”咬血說,“就算是沒有自殺,難道迄今為止就沒有壹個想要向他復仇的受害者出現在他的面前嗎?就比如說天河市有個叫劍齒的黑衣術士就是被他喪心病狂地殺害了親生父親,那兩個人以前還在白日鎮的迷霧事件裏接觸過呢,怎麽沒見魔人李多把自己的命賠償出去呢?”
“妳是說……”鳴義沈默了。
“這說明他也是我的同類,說壹千、道壹萬,還是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比什麽都更加重要。”咬血說,“妳也不必過於相信列缺那家夥,他沒什麽看人的眼光,從出道開始就總是被人騙得團團轉,被大人物當成棋子隨意擺布。就算好不容易把以前擺布自己的那些幕後黑手都殺光了也還是缺乏識人之明,早晚還是要在這方面吃虧。而魔人李多正是這個證據。”
見鳴義還在猶豫,她便補上了最後壹擊,“還是說,妳是希望我連帶著這處避難所壹起毀得粉身碎骨?”
“……我明白了。”鳴義只能吃力地點頭。
歷史重演結束了,咬血和鳴義的幻影就像是燭火被吹滅壹樣煙消雲散,只留下這處冷冷清清的房間。
原來當過去的我在另壹處房間裏與喬甘草對話的時候,鳴義居然在這裏與咬血有過這麽壹番對話。
以及,原來咬血是這麽看待我的。
“咬血剛才是在撒謊。”塞壬似乎是捕捉到了我沒有刻意隱藏的心理活動,“我在她的記憶裏面也有看到過這段對話,她認為妳與劍齒之間是另有隱情,而當時的她之所以說妳是她的同類,只是為了更進壹步地蠱惑鳴義。”
“她是怎麽看我的,我不關心。”如果是在昨天,我說不定還會為咬血對我的看法而丟人現眼地產生患得患失的情緒,而如今的我卻是再也不會因她的言語而產生絲毫的動搖了。
與此同時,我想到,或許不止是前些時候的我受到了來自於她的沖擊,前些時候的她也受到了來自於我的沖擊。突然在自己的面前出現了符合自己願望的人,她壹定也是相當的不知所措,變得都暫時不像是真實的自己了。
但是自曙光夢境戰役之後又經過了那麽多的時間,再怎麽巨大的沖擊也理應會被逐漸地消化,想必冷酷如她,估計已經從那種好像發燒壹樣“神誌不清”的狀態之中慢慢地恢復過來了。在惡魔與人類之間,她壹向是更加傾向於自己的惡魔性。當人性的熱度冷卻之後,她勢必會重新變回無血無淚的惡魔,冰冷地審視我與她之間的關系。
那麽,她向黎明發起戰鬥的動機,就只是為了處理黎明無視時空距離的火焰攻擊了嗎?她應該還有著其他的處理方法才對,而戰鬥無疑是其中風險最高的。她真的有可能會選擇這條道路嗎?
“……倒也不是不可能。”塞壬在思考之後說,“咬血對於黎明沒有心理陰影,她完全可以先做很多遍預知夢,在夢裏壹次次地測試自己的戰術,測試到有了完全的把握之後再在現實中刺殺黎明。”
“黎明疑似擁有真靈之力,咬血是不會對他使用預知夢的吧?”我問。
“如果黎明真的能夠使用真靈之力,咬血甚至都活不到給妳寫信的那天,肯定早已死在了他的超時空火焰攻擊之下。而既然事情沒有變成那樣,就說明他無法真正地使用真靈之力。”她先是判斷,又想了想,然後做了修正,“不對,應該換壹種說法……根據他能夠在曙光夢境裏使用夢幻不死身這條線索,他肯定擁有著真靈之力,但是結合他此前的種種表現來看,他很可能就像是早期的狂信徒壹樣,只是能夠享受到真靈之力的某些便利,而無法將其用於戰鬥之中,更加無法在預知夢裏用真靈之力殺傷咬血。”
我在思考之後也贊同了她的推測。
狂信徒也是到了蜃樓市迷霧事件才可以把真靈之力用於戰鬥之中,他很可能是在前往蜃樓市之前把自己的真靈之力技術留在了曙光夢境裏。而那技術則為黎明所用,使其能夠在曙光夢境裏使用夢幻不死身。
但是如果咬血的預知夢戰術成立,那封信件就不應該來到我的手裏,我也不可能感應得到黎明仍然在迷霧裏。
還是說這件事情裏有著其他的陰謀,那封信件上寫的都是謊言,咬血從壹開始就沒有與黎明戰鬥的計劃?
忽然,我聽到遠處傳來了奇怪的動靜。
不是幻影,是活人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