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鶯鶯傳 by 姀錫
2024-10-16 20:38
“少主?, 該用膳了。”
寒山寺。
因沈瑯身受重傷,需靜養,不得顛簸, 故而從懸崖上來後並沒有第壹時間回到沈家, 而是就地在寒山寺靜養休整。
尋常人?受那般重的傷,非死?即殘, 沈瑯之前不過是靠著過硬的體力才得以在受傷之後強撐著起?來走動, 回到寒山寺後,卻也壹連躺了六七日不曾下過榻。
沈瑯乃修行之人?,這?些苦頭於他而言從來不算什?麽?。
養病用藥於他而言乃兵家常事。
不過這?兩日開始, 少主?在用膳和上藥方?面明顯不算積極。
吳庸以為少主?已將膳食用完了,正要進去收拾時, 卻見湯粥還原原本?本?地晾在那兒?,已經涼了, 不曾動過。
吳庸方?壹踏入, 便見少主?捂著胸口下得榻來,掃了踏門而入的吳庸壹眼, 神色淡淡道:“撤了。”
吳庸心壹急, 忙趕過去攙著,道:“少主?,您重傷在身,起?來作甚?”
又道:“不食東西如何恢復身子,增強體力?”
要知道, 現如今幾路人?馬正趕來絞殺他們呢?
頓了頓, 立馬道:“可是近幾日天氣炎熱煩悶不合胃口的緣故, 屬下從山下送些冰上來?”
又道:“又或者是前院修葺大殿吵鬧,那屬下這?便去跟玄真大師商議壹番, 將寺裏修繕的活兒?往後再推幾日,待咱們離寺後再動工,少主?看如何?”
吳庸跟個老媽子似的,嘰嘰喳喳的提議著。
話剛說完,沈瑯壹個涼涼目光掃了去,好似在說:再啰嗦便出去領罰罷。
吳庸立馬縮了下脖子,飛速閉上了嘴。
然而不過片刻後,便見吳庸便又繼續硬著頭皮道:“少主?,該……該上藥了,屬下這?便去請大夫過來給少主?看診。”
卻見沈瑯將手壹擺,掙開了吳庸的攙扶,只摁壓著胸口的位置,緩緩走到了窗邊,朝著窗外看了壹眼,神色冷淡道:“退下罷。”
說完,將半開的窗戶直接推開,朝著某個方?位看了壹眼。
吳庸反應過來,立馬轉頭朝著門口看了去,故作驚訝道:“咦,柳姑娘,您來了。”
立在窗口的沈瑯立馬聞聲看去。
卻見屋門緊閉,那兒?分?明靜悄悄的,哪有半個影子。
沈瑯嘴角壹抿,瞬間壹個冷厲的眼神射在了吳庸臉上,險些將他那張臉給劈成了兩瓣。
便見吳庸立馬低下頭去,低藏著的臉上偷偷擠眉弄眼了下。
可算是知道這?兩日少主?不痛快,不配合的原因了,原來回到寺裏那兩日柳姑娘過來伺候了幾日,伺候用膳,伺候上藥,許是養了幾日確定性?命無憂後,打前兒?個起?,柳姑娘便沒有再來了。
於是,自昨兒?個起?少主?便翻來覆去,躺在禪房裏,神色淡淡,壹言不發,到晚間時臉色便已不大好了,壹副生人?勿進的樣子。
壹直到今早,更是破天荒的連膳食也不用了,連大夫都不讓進。
壹開始,吳庸只以為是傷口痛癢的緣故。
然而這?些年來隨著少主?走南闖北,四下遊歷,不是沒有遇到過什?麽?兇險,他們當?年橫穿原始森林時,在森林裏生活了小半年,與狼群對峙過,大傷小傷時有發生,他受傷每每痛得鬼哭狼嚎,少主?哪怕傷見白骨,卻從未吭過聲。
從來不見像這?回這?般……難伺候,或者矯情?
咳咳。
分?明,前幾日還算配合。
直到方?才?少主?打開窗戶朝著某個方?向看了去,吳庸驟然靈光壹閃,反應了過來,哦,原來前幾日有柳姑娘伺候,這?幾日……柳姑娘已有兩日不曾露面了。
而少主?正是這?兩日才?開始,難搞的。
若是這?個原因的話——
便見吳庸眼珠子壹轉,試探開口道:“少主?,廟裏這?些日子正在修繕,柳姑娘足不出戶怕是憋得無聊乏味,不若屬下邀她過來串串門,走動走動,便當?作散散心,您看如何?”
吳庸小心翼翼地探問著,十分?貼心並有眼力見的拼命維護著少主?高高在上的威儀,絲毫沒有要點破少主?想見柳姑娘這?壹暗中小心思被他窺見的尷尬。
果然,沈瑯聞言,淡淡掃了吳庸壹眼,片刻後,微微抿著嘴,轉過了臉去。
沒有說話,壹副神色淡淡,並不上心的樣子。
背在身後的手卻摩挲了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吳庸見狀撇了撇嘴,偷笑了下,嘴上又道:“得了,那屬下便告退了。”
也沒說清楚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話壹落,只見吳庸轉身端著湯粥打開門踏了出去。
吳庸壹走,沈瑯啪地壹下將窗戶壹合,片刻後,又噌地壹下將窗戶壹撐開,心裏莫名有些煩躁。
正欲轉身回屋,這?時,卻聽到吳庸那混賬東西的話再度在外頭響了起?來:“咦,柳姑娘,您是來瞧我家少主?的麽?,您可算是來了?我家少主?正盼著您呢?”
吳庸壹臉熱情到諂媚的聲音驟然在外頭響了起?來。
沈瑯神色微微壹怔,臉壹轉,朝著門口方?向看去。
片刻後,又略微蹙了蹙眉,只當?那混賬東西又在故弄玄虛,繼續往裏間走去時,這?時,外頭響起?了壹道婉轉酥嬈的聲音:“妳家少主?好些了麽??”
聲音慵慵懶懶,透著股子輕柔嫵媚,卻又好似涓涓流水般,隨意疏闊。
沈瑯腳步頃刻間壹定。
終於再度緩緩偏頭,壹點壹點朝著門口方?向看去。
“不好,實在不好,少主?這?兩日吃得不好,睡得不好,昨兒?個還扯到傷口了溢出了血來,大夫說這?幾日正是要緊的時候,若修養不好,導致傷口感染汙穢入了腦,入了心臟,恐還將有危險。”
吳庸慘淡著臉,壹臉憂心忡忡的沖著柳鶯鶯說著。
柳鶯鶯聞言,頓時眉頭壹皺道:“前幾日不是還好好的麽??”
吳庸道:“可不是,前兩日大夫分?明說了已無性?命之憂了,可這?兩日……這?兩日,哎,許是傷得實在太?重的緣故罷,又靠近心臟的位置,有回流的跡象,再加上傷口又痛又癢,還得日日歪在床榻上動彈不得,總歸是難受至極的,這?不,今兒?個早膳少主?都還壹口沒用了。”
吳庸唉聲嘆氣道。
頓了頓,又道:“本?來受傷又重,這?眼下連膳食都不用了,這?傷勢如何能好得起?來。”
然後,壹臉“少主?若有事,我該怎麽?辦”的表情看向柳鶯鶯,就跟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壹臉希冀的看著柳鶯鶯,道:“好在現在柳姑娘您來了,您心細手軟,前幾日照顧少主?便照顧得極好,不像咱們這?些大老粗笨手笨腳,要不您幫著勸著少主?幾分?,好歹讓他食用些膳食,屬下,屬下在此拜謝柳姑娘了。”
吳庸壹臉求爺爺告奶奶似的,感激不盡的朝著柳鶯鶯拜了壹拜,拜了再拜。
柳鶯鶯壹臉狐疑的看著他,總覺得這?吳護衛憨厚的外表下,藏著壹顆不大老實的心,就跟他那位少主?壹樣。
看了吳庸壹眼,又朝著禪房看了壹眼,最終柳鶯鶯神色淡淡道:“正好今早湯粥燉多了,我多捎了壹碗來,我進去瞧瞧吧。”
柳鶯鶯說完,從桃夭手中接過壹個食盒。
吳庸頓時有些熱烈盈眶的看著柳鶯鶯,恨不得當?場給她磕三?個響頭。
柳鶯鶯拎著食盒走到禪房門口,敲了敲,不多時,只聽到裏頭傳來清冷壹聲:“進。”
柳鶯鶯神色壹頓,不多時緩緩推門踏入,壹擡眼,便見床榻上無人?。
禪房簡陋,不像沈家那般奢華富麗,也並無任何繁雜陳設,每間屋子都大同小異,炕壹張,桌子壹張,櫃子壹張,便再無其他。
沈瑯因在寺廟中的位份高,地位尋常,加之他愛練習抄經,屋子裏便比別處多了壹張案桌及壹個書架。
不在炕榻上,再將目光壹掃,壹眼便見沈瑯立在案桌旁,手持壹筆,正在練字。
右臂受傷斷裂,用鐵器固定,動彈不得。
竟用左手在書寫。
然而他左肩也受了傷,左手其實不好使力。
柳鶯鶯見狀,頓時眉頭再皺。
沈瑯壹直淡著臉,沒有擡頭,也沒有看向來者何人?。
柳鶯鶯徑直入內,將食盒放在方?桌上,打開,將食盒裏的盅碗輕輕端了出來,是壹碗雞絲粥。
寺廟裏不食葷腥,沈瑯在寺廟中亦不肯食用葷腥。
然而沈瑯受重傷,需營養,故而柳鶯鶯昨兒?個托寺廟上山的貨郎偷偷送了幾只野山雞上來,又央求了廟中的僧人?往她住所?送了壹只爐子,這?才?偷偷在屋子裏燉了壹晚的雞絲粥。
此刻肉粥已軟糯香軟,入口即化了。
柳鶯鶯將肉粥舀出來盛在碗中放涼了,這?才?看向案桌方?向道:“大公子,用膳了。”
柳鶯鶯壹開口,案桌那道身影這?才?像是剛剛發現來者何人?似的,朝著屋中央那個方?位淡淡掃了壹眼,而後,又重新?將目光收回,落在了案桌上,片刻後,嘴上淡淡道:“擱著吧。”
也沒說要不要食用。
然後,繼續練字。
柳鶯鶯聞言,卻也不慣著他,緩緩走過去,而後,壹把將沈瑯手中那支毛筆奪了過去,沒收了,看向沈瑯道:“我從鬼門關拼命將人?拉回來,可不是為了胡亂糟踐的。”
說著,柳鶯鶯下巴壹擡,定定看著沈瑯,道:“用膳。”
清冷嚴肅的語氣中竟帶著幾分?命令的味道。
話壹落,柳鶯鶯將毛筆朝著案桌上壹擱,而後擡手抓起?沈瑯的手便朝著屋子中央那張方?桌走了去。
沈瑯看了看神色倨傲的柳鶯鶯,抿著的紅唇,繃著小下巴,下頜線都繃成了壹條直線,目光再壹垂,落到了那只纖細如玉的玉指上,此刻正牽著他的手,兩手相牽相纏。
沈瑯定定看著,喉嚨只有些癢。
只微微勾著唇,順從著,任由她壹路拉著走回了桌邊。
而後,便見她手壹松,將壹碗肉粥推到了他的跟前。
沈瑯看了碗肉粥壹眼,並非寺廟裏食堂裏的食物,鳳眼微微壹挑,似有些訝異。
片刻後,擡眼看向身側之人?。
卻見柳鶯鶯目不斜視,裝作沒有瞧見。
沈瑯看了壹陣,終是緩緩擡手,卻在拿起?勺子的那壹刻,砰地壹下,勺子復又從他手中滑落,重新?跌入了碗裏。
碗中有肉粥飛濺而出。
柳鶯鶯立馬看了過去,將人?瞪了壹眼,卻見沈瑯擰著眉頭緩緩舉起?自己左手手掌,看了壹眼,而後微微握了壹下,竟握不緊的樣子。
而後,舉著手掌看向柳鶯鶯,壹副手受傷了,舉不起?來的架勢。
柳鶯鶯見狀,瞬間在心裏頭翻了個白眼來。
方?才?練字練得好好的,怎麽?到了要用膳,就連個勺子都舉不起?來了。
柳鶯鶯冷嗤壹聲,白眼再翻後,懶得跟他計較,良久良久,到底將碗端了起?來,而後,舉起?勺子舀了壹勺子肉粥,片刻後送到唇邊輕輕吹了壹下,隨即緩緩朝著那人?唇邊送了去,親自餵了去。
沈瑯看了看送到唇邊的肉粥,又看向湊到他跟前的那張嬌嬈的臉,嘴角壹牽,緩緩張了嘴。
她餵著粥。
他看著她。
壹勺壹勺,倒也很快用了壹小碗。
然而,對方?的目光太?過赤、裸,毫不避諱,直直落在她的臉上,沒有要撤走的意思,又加上二人?話都不多,屋子裏靜悄悄的,只聞得碗勺是不是碰撞的聲音,以及細微的吞咽聲。
時間壹久,屋子裏氣氛到底有些怪怪的。
柳鶯鶯則慢慢慍怒了起?來。
眼睛是長在她臉上了麽??
柳鶯鶯只有些餵不下去了,壹時,咬著唇加快了手中的動作,卻不料,下壹刻,沈瑯忽而沒有絲毫征兆的擡手,壹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由於他這?個動作太?過突然,柳鶯鶯剛好舉起?勺子,這?他這?動作壹幹擾,嚇了壹跳,手中的勺子頃刻間翻落在地,勺子上的粥食也跟著翻灑在地,還有些飛濺到了二人?衣袍上。
柳鶯鶯壹楞,然而還沒來得及反應,下壹刻,便見沈瑯抓著她的手將她往懷中壹帶。
柳鶯鶯壹怔,反應了過來,臉頃刻間壹脹,朝著沈瑯瞪眼道:“妳作甚,妳……好好用膳。”
說完,想起?這?人?的惡習,見沈瑯此刻抿著唇,低低看著他,眼神晦暗,柳鶯鶯頓時臉壹熱,頓時壹臉警覺道:“妳……妳要作甚,妳……妳傷還沒好。”
柳鶯鶯擡起?手便撐在沈瑯胸前,卻在撐上去的那壹刻想起?他胸前的傷,立馬飛快壹縮,頓時有些緊張的看著他。
沈瑯看她手忙腳亂的模樣,嘴角微微壹勾,而後,下巴朝著她手中的肉粥點了點,道:“繼續。”
話壹落,視線壹擡,目光落在了她飽滿殷紅的紅唇上,雙眼壹瞇,湊到柳鶯鶯耳邊,低聲道:“用嘴。”
柳鶯鶯聞言驟然壹楞,下壹刻,臉唰壹下脹紅壹片,恨不得將手中這?碗粥扣他壹臉。
見她不為所?動。
不多時,沈瑯低頭自顧自的叼著碗,自倒了壹口肉粥含在嘴裏,而後,低頭便朝著柳鶯鶯唇上狠狠印了上去,壹口壹口將唇裏的粥渡入了她的嘴裏,只含含糊糊問道:“粥誰燉的。”
柳鶯鶯嗚咽,掙紮著。
然而,卻壓根不給她回嘴,回話的余地,便見他再又壹口壹口將她嘴裏的肉粥搶食了過來,將她每壹寸舔舐得幹幹凈凈,在她耳邊道:“廟裏禁葷腥,這?是妳犯戒的懲罰。”
話壹落,再壹口肉粥渡了進來。
她親手餵他上半碗。
她嗚咽著,被他親口餵了下半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