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壹章

第十回　殺人滅口
　　葉開站在黑暗裏，站在星光下，就像是石像，冰冷的石像。
　　馬芳鈴也看見了他，立刻掙紮著，撲過來，撲在他懷裏，緊緊抱住了他，失聲痛哭，哭得連壹個字都說不出來。
　　葉開也沒有說話。
　　在這種時候，安慰和勸解都是多余的。
　　他只是除下了自己的長衫，無言地披在她身上。
　　這時傅紅雪已握住了他的刀，翻身掠起，瞪著葉開，眼睛裏也不知是憤怒，還是羞慚。
　　葉開根本連看都沒有看他壹眼。
　　傅紅雪咬著牙，壹字字道：“我要殺了妳！”
　　葉開還是不理他。
　　傅紅雪突然揮刀撲了過來。
　　他壹條腿雖然已殘廢，腿上雖然還在流著血，但此刻身形壹展，卻還輕捷如飛鳥，剽悍如虎豹。
　　沒有人能想像壹個殘廢的行動能如此輕捷剽悍。
　　沒有人能形容這壹刀的速度和威力！
　　“我要殺了妳！”
　　沒有人能形容這壹刀的速度和威力，刀光已閃電般向葉開劈下。
　　葉開沒有動。
　　刀光還未劈下，突然停頓。
　　傅紅雪瞪著他，握刀的手漸漸發抖，突然轉過身，彎下腰，猛然地嘔吐。
　　葉開還是沒有看他，但目中已卻露出了同情憐憫之色。
　　他了解這少年，沒有人比他了解得更深更多，因為他也經歷過同樣的煎熬和痛苦的。
　　馬芳鈴還在哭。
　　他輕拍著她的肩，柔聲道：“妳先回去。”
　　馬芳鈴道：“妳……妳不送我？”
　　葉開道：“我不能送妳。”
　　馬芳鈴道：“為什麽？”
　　葉開道：“我還要留在這裏。”
　　馬芳鈴用力咬著嘴唇，道：“那麽我也……”
　　葉開道：“妳壹定要回去，好好地睡壹覺，忘記今天的事，到了明天……”
　　馬芳鈴仰面看著他，目中充滿期望渴求之色，道：“明天妳來看我？”
　　葉開眼睛裏的表情卻很奇特，過了很久，才緩緩地道：“我當然會去看妳。”
　　馬芳鈴用力握著他的手，眼淚又慢慢地流下，黯然道：“妳就算不去，我也不怪妳。”
　　她突然轉身，掩著臉狂奔而去。
　　她的哭聲眨眼間就被狂風淹沒。
　　馬蹄聲也已遠去，天地間又歸於寂靜，大地卻像是壹面煎鍋，鍋下仍有看不見也聽不見的火焰在燃燒著，煎熬著它的子民。
　　傅紅雪嘔吐得整個人都已彎曲。
　　葉開靜靜地看著他，等他吐完了，忽然冷冷道：“妳現在還可以殺我。”，　傅紅雪彎著腰，沖出幾步，抄起了他的刀鞘，直往前沖。
　　他壹口氣沖出很遠的壹段路，才停下來，仰面望天，滿面血淚交流。
　　他整個人都似已將虛脫。
　　葉開卻也跟了過來，正在他身後，靜靜地看著他，冷冷道：“妳為什麽不動手？”
　　傅紅雪握刀的手又開始顫抖，突然轉躍，瞪著他，嘶聲道：“妳壹定要逼我？”
　　葉開道：“沒有人逼妳，是妳自己在逼自己，而且逼得太緊。”
　　他的話就像是條鞭子，重重地抽在傅紅雪身上。
　　葉開慢慢地接著道：“我知道妳需要發泄，現在妳想必已舒服得多。”
　　傅紅雪握緊雙手，道：“妳還知道什麽？”
　　葉開笑了笑，道：“我也知道妳絕不會殺我，也不想殺我。”
　　傅紅雪道：“我不想。”
　　葉開道：“也許妳惟壹真正想傷害的人，就是妳自己，因為妳……”
　　傅紅雪目露痛苦之色，突然大喝道：“住口！”
　　葉開嘆了口氣，還是接著說了下去，道：“妳雖然自覺做錯了事，但這些事其實並不是妳的錯。”
　　傅紅雪道：“是誰的錯？”
　　葉開凝註著他，道：“妳應該知道是誰……妳當然知道。”
　　傅紅雪的瞳孔在收縮，突又大聲道：“妳究竟是誰？”
　　葉開又笑了笑，淡淡道：“我就是我，姓葉，叫葉開。”
　　傅紅雪厲聲道：“妳真的姓葉？”
　　葉開道：“妳真的姓傅？”
　　兩個人互相凝視著，像是都想看到對方心裏去，挖出對方心裏的秘密。
　　只不過葉開永遠是松弛的，冷靜的，傅紅雪卻總是緊張得像是壹張繃緊了的弓。
　　然後他們突然同時聽到壹種很奇怪的聲音，仿佛是馬蹄踏在爛泥上發出的聲音，又像是屠夫在斬肉。
　　這聲音本來很輕，可是夜太靜，他們兩人的耳朵又太靈。而且風也正是從那裏吹過來的。
　　葉開忽然道：“我到這裏來，本來不是為了來找妳的。”
　　傅紅雪道：“妳找誰？”
　　葉開道：“殺死飛天蜘蛛的人。”
　　傅紅雪道：“妳知道是誰？”
　　葉開道：“我沒有把握，現在我就要去找出來。”
　　他翻身掠出幾丈，又停了停，像是在等傅紅雪。
　　傅紅雪遲疑著，終於也追了上去。
　　葉開笑了笑，道：“我知道妳會來的。”
　　傅紅雪道：“為什麽？”
　　葉開道：“因為這裏發生的每件事，也許都跟妳有關系。”
　　傅紅雪的人又繃緊，道：“妳知道我是誰？”
　　葉開微笑道：“妳就是妳，妳姓傅，叫傅紅雪。”
　　狂風撲面，異聲已停止。
　　傅紅雪緊閉著嘴，不再說話，始終和葉開保持著同樣的速度。
　　他的輕功身法很奇特、很輕巧，而且居然還十分優美。
　　在他施展輕功的時候，絕沒有人能看出他是個負了傷的殘廢。
　　葉開壹直在註意著他，忽然嘆了口氣，道：“妳好像是從壹出娘胎就練武功的。”
　　傅紅雪板著臉，冷冷道：“妳呢？”
　　葉開笑了，道：“我不同。”
　　傅紅雪道：“有什麽不同？”
　　葉開道：“我是個天才。”
　　傅紅雪冷笑，道：“天才都死得快。”
　　葉開淡淡道：“能快點死，有時也未嘗不是壹件好事。”
　　傅紅雪目中又露出痛苦之色。
　　“我不能死，絕不能死……”他心裏壹直在不停地吶喊。
　　然後他就聽到葉開突然發出壹聲輕呼。
　　狂風中忽然又充滿了血腥氣，慘淡的星光照著壹堆死屍。
　　人的生命在這大草原中，竟似已變得牛馬壹樣，全無價值。
　　屍首旁挖了個大坑，挖得並不深，旁邊還有七八柄鏟子。
　　顯然是他們殺了人後，正想對屍體掩埋，卻已發現有人來了，所以匆匆而退。
　　殺人的是誰？
　　誰也不知道。
　　被殺的卻是慕容明珠和他手下的九個少年劍客。慕容明珠的劍已出鞘，但這九個人卻連劍都沒有拔出，就已遭了毒手。
　　葉開嘆了口氣，喃喃道：“好快的出手，好毒辣的出手！”
　　若非殺人的專家，又怎會有如此快而毒辣的出手。
　　傅紅雪握緊雙手，仿佛又開始激動，他好像很怕看見死人和血腥。
　　葉開卻不在乎。
　　他忽從身上拿出壹塊碎布，碎布上還連著個鈕扣。
　　這塊碎布正和慕容明珠身上的衣服同樣質料，鈕扣的形式也完全壹樣。
　　葉開長長嘆了口氣，道：“果然是他。”
　　傅紅雪皺了皺眉，顯然不懂。
　　葉開道：“這塊碎布，是我從飛天蜘蛛手裏拿出來的，他至死還緊緊握著這塊布。”
　　傅紅雪道：“為什麽？”
　　葉開道：“因為慕容明珠就是殺他的兇手！他要將這秘密告訴別人知道。”
　　傅紅雪道：“告訴妳？要妳為他復仇？”
　　葉開道：“他不是想告訴我。”
　　傅紅雪道：“他想告訴誰？”
　　葉開嘆了口氣，道：“我也希望我能夠知道。”
　　傅紅雪道：“慕容明珠為什麽要殺他？”
　　葉開搖搖頭。
　　傅紅雪道：“他怎會在那棺材裏？”
　　葉開又搖搖頭，傅紅雪道：“是誰又殺了慕容明珠？”
　　葉開沈吟著，道：“我只知道殺死慕容明珠的人，是為了滅口。”
　　傅紅雪道：“滅口？”
　　葉開道：“因為這人不願別人發現，飛天蜘蛛是死在慕容明珠手裏，更不願別人找慕容明珠。”
　　傅紅雪道：“為什麽？”
　　葉開道：“因為他生怕別人查出他和慕容明珠之間的關系。”
　　傅紅雪道：“妳猜不出他是誰？”
　　葉開忽然不說話了，似已陷入沈思中。
　　過了很久，他緩緩道：“妳知不知道今天下午，雲在天去找過妳？”
　　傅紅雪道：“不知道。”
　　葉開道：“他說他去找妳，但他看到妳時，卻連壹句話都沒有說。”
　　傅紅雪道：“因為他找的根本不是我！”
　　葉開點點頭，道：“不錯，他找的當然不是妳，但他找的是誰呢？——蕭別離？翠濃？他若是去找這兩人，為什麽要說謊？”
　　風更大了。
　　黃沙漫天，野草悲泣，蒼穹就像是壹塊鑲滿了鉆石的墨玉，輝煌而美麗，但大地卻是陰沈而悲愴的。
　　風中偶爾傳來壹兩聲馬嘶，卻襯得這原野更寂寞遼闊。
　　傅紅雪慢慢地在前面走，葉開慢慢地在後面跟著。
　　他們兩個人之間，仿佛總是保持著壹段奇異的距離，卻又仿佛有種奇異的聯系。
　　遠處已現出點點燈火。
　　傅紅雪忽然緩緩道：“總有壹天，不是妳殺了我，就是我殺了妳！”
　　葉開道：“總有壹天？”
　　傅紅雪還是沒有回頭，壹字字道：“這壹天也許很快就會來了。”
　　葉開道：“也許這壹天永遠都不會來。”
　　傅紅雪冷笑道：“為什麽？”
　　葉開長長地嘆息了壹聲，目光凝視著遠方的黑暗，緩緩道：“因為我們說不定都全死在別人手裏！”
　　馬芳鈴伏在枕上，眼淚已沾濕枕頭。
　　直到現在，她情緒還是不能恢復平靜，愛和恨就像是兩只強而有力的手，已快將她的心撕裂。
　　葉開、傅紅雪。
　　這是兩個多麽奇怪的人。
　　草原本來是寂寞而平靜的，自從這兩個人來了之後，所有的事都立刻發生了極可怕的變化。
　　誰也不知道這種變化還要發展到多麽可怕的地步。
　　這兩個人究竟是誰？他們為什麽要來？
　　想到那天晚上，在黃沙上，在星空下，她蜷伏在葉開懷裏。
　　葉開的手是那麽溫柔甜蜜，她已準備獻出壹切。
　　伯是他沒有接受。
　　她說她要回去的時候，只希望被他留下來，甚至用暴力留下她，她都不在乎。
　　但是他卻就這樣讓她走了。
　　他看來是那麽狡黠，那麽可惡，但他卻讓她走了。
　　另壹天晚上，在同樣的星空下，在同樣的黃沙上，她卻遇見了個完全不同的人。
　　她從沒有想到傅紅雪會做出那種事。
　　他看來本是個沈默而孤獨的孩子，但忽然間，他竟變成了野獸。
　　是什麽原因使他改變的？
　　只要壹想起這件事，馬芳鈴的心就立刻開始刺痛。
　　她從未見過兩個如此不同的人，但奇怪的是，這兩人竟忽然變得同樣令她難以忘懷。
　　她知道她這壹生，已必定將為這兩人改變了。
　　她眼淚又流了下來……
　　屋頂上傳來壹陣陣沈重的腳步聲，她知道這是她父親的腳步聲。
　　馬空群就住在他女兒樓上。
　　本來每天晚上，他都要下來看看他的女兒，可是這兩天晚上，他卻似已忘了。
　　這兩天他也沒有睡，這種沈重的腳步，總要繼續到天亮時才停止。
　　馬芳鈴也已隱隱看出了他父親心裏的煩惱和恐懼，這是她以前從未見過的。
　　她自己心裏也同樣有很多煩惱恐懼。
　　她很想去安慰她的父親，也很想讓他來安慰她。
　　但馬空群是嚴父，雖然愛他的女兒，但父女兩人之間，總像是有段很大的距離。
　　三姨呢？這兩天為什麽也沒有去陪他？
　　馬芳鈴悄悄地跳下床，赤著足，披起了衣裳，對著菱花銅鏡，弄著頭發。
　　“是找三姨聊聊呢，還是再到鎮上去找他？”
　　她拿不定主意，只知道絕不能壹個人再待在屋裏。
　　她的心實在太亂。
　　但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壹陣很急的馬蹄聲自牧場上直馳而來。
　　只聽這馬蹄聲，就知道來的必定是匹千中選壹的快馬，馬上騎士也必定是萬馬堂的高手。
　　如此深夜，若不是為了很急的事，絕沒有人敢來打擾她父親的。
　　她皺了皺眉，就聽到她父親嚴厲的聲音：“是不是找到了？”
　　“找到了慕容明珠。”這是雲在天的聲音。
　　“為什麽不帶來？”
　　“他也已遭了毒手，郝師傅在四裏外發現了他的屍體，被人亂刀砍死。”
　　樓上壹陣沈默，然後就聽到壹陣衣袂帶風聲從窗前掠下。
　　蹄聲又響起，急馳而去。
　　馬芳鈴心裏忽然湧出壹陣恐懼，慕容明珠也死了，她見過這態度傲慢、衣著華麗的年輕人，昨天他還是那麽有生氣，今夜卻已變成屍體。
　　還有那些馬師，在她幼年時，其中有兩個教過她騎術。
　　接下去會輪到什麽人呢？葉開？雲在天？公孫斷？她父親？
　　這地方所有的人，頭上似乎都籠罩了壹重死亡的陰影。
　　她覺得自己在發抖，很快地拉開門，赤著足跑出去，走廊上的木板冷得像是冰。
　　三姨的房間就在走廊盡端左面。
　　她輕輕敲門，沒有回應，再用力敲，還是沒回應。
　　這麽晚了，三姨怎麽會不在房裏？
　　她從後面的壹扇門繞了出去，庭院寂寂，三姨的窗內燈火已熄。
　　星光照著蒼白的窗紙，她用力壹推，窗子開了，她輕輕呼喚：“三姨。”
　　還是沒有回應。
　　屋裏根本就沒有人，三姨的被窩裏，堆著兩個大枕頭。
　　風吹過院子。
　　馬芳鈴忽然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寒噤。
　　她忽然發現這地方的人，除了她自己外，每個人好像都有些秘密。
　　連她父親都壹樣。
　　她從不知道她父親的過去，也從不敢問。
　　她擡起頭，窗戶上赫然已多了個巨大的人影，然後就聽到公孫斷厲聲道：“回房去。”
　　她不敢回頭面對他，萬馬堂中上上下下的人，無論誰都對公孫斷懷有幾分畏懼之心。
　　她拉緊衣襟，垂著頭，匆匆奔了回去，仿佛聽到公孫斷正對著三姨的窗子冷笑。
　　用力關上門，馬芳鈴的心還在跳。
　　外面又有蹄聲響起，急馳而去。
　　她跳上床，拉起被，蒙住頭，身子忽然抖個不停。
　　因為她知道這地方必將又有悲慘的事發生，她實在不願再看，不願再聽。
　　“……我根本就不該生下來，根本就不該活在這世上的。”
　　想起傅紅雪說的話，她自己又不禁淚流滿面。
　　她忍不住問自己：“我為什麽要生下來？為什麽要生在這裏？……”
　　傅紅雪的枕頭也是濕的，可是他已睡著。
　　他醒的時候沒有哭，他發誓，從今以後，絕不再流淚。
　　但他的淚卻在他睡夢中流了下來。
　　因為他的良知只有在睡夢中才能戰勝仇恨，告訴他今天做了件多麽可恥的事。
　　報復，本來是人類所有行為中最古老的壹種，幾乎已和生育同樣古老。
　　這種行為雖然不值得贊同，但卻是莊嚴的。
　　今天他卻冒犯了這種莊嚴。
　　他流淚的時候，正在夢中，壹個極可怕的噩夢，他夢見他的父母流著血，在冰雪中掙紮，向他呼喊，要他復仇。
　　然後他忽然感覺到壹只冰冷的手伸入他被窩裏，輕撫著他赤裸的背脊。
　　他想跳起來，但這雙手卻溫柔地按住了他，壹個溫柔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語：“妳在流汗。”
　　他整個人忽然松弛崩潰——她畢竟來了。
　　黑暗。
　　窗戶已關起，窗簾已拉上，屋子裏黑暗如墳墓。
　　為什麽她每次都是在黑暗中悄悄出現，然後又在黑暗中慢慢消失？
　　他翻過身，想坐起。
　　她卻又按住他！
　　“妳要什麽？”
　　“點燈。”
　　“不許點燈。”
　　“為什麽？我不能看看妳？”
　　“不能。”她俯下身，壓在他胸膛上，帶著輕輕地笑：“但我卻可以向妳保證，我絕不是個很難看的女人，妳難道感覺不出？”
　　“我為什麽不能看看妳？”
　　“因為妳若知道我是誰，在別的地方看到我時，神情就難免會改變的，我們絕不能讓任何人看出我跟妳之間的關系。”
　　“可是……”
　　“可是以後我總會讓妳看到的，要這件事過了之後，妳隨便要看我多久都沒關系。”
　　他沒有再說，他的手已在忙著找她的衣鈕。
　　她卻又抓住他的手。
　　“不許亂動。”
　　“為什麽？”
　　“我還要趕著回去。”她嘆了口氣：“我剛說過，我絕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們的關系。”
　　他在冷笑。
　　她知道男人在這種時候被拒絕，總是難免會十分憤怒的。
　　“我在這裏忍耐了七八年，忍受著痛苦，妳永遠想不到的痛苦，我為的是什麽？”她聲音漸漸嚴厲：“我為的就是等妳來，等妳來復仇，我們這壹生，本就是為這件事而活的，我從沒有忘記，妳也絕不能忘記。”
　　傅紅雪的身子忽然冰涼僵硬，冷汗已濕透被褥。
　　他本不是來享樂的。
　　她將她自己奉獻給他，為的也只不過是復仇！
　　“妳總應該知道馬空群是個多麽可怕的人，再加上他那些幫手。”她又嘆息了壹聲：“我們這壹擊若不能得手，以後恐怕就永遠沒有機會了。”
　　“公孫斷、花滿天、雲在天，這三個人加起來也不可怕。”
　　“我說的不是他們，花滿天和雲在天，根本就沒有參與那件事。”
　　“妳說的是誰？”
　　“壹些不敢露面的人，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有查出他們是誰。”
　　“也許根本沒有別人。”
　　“妳父親和妳二叔，是何等的英雄，就憑馬空群和公孫斷兩個人，怎麽敢妄動他們？何況，他們的夫人也都是女中豪傑……”
　　說到這時，她自己的聲音也已哽咽，傅紅雪更已無法成聲。
　　過了很久，她才接著說了下去：“自從妳父親他們慘死之後，江湖中本就有很多人在懷疑，有誰能將這兩對蓋世無雙的英雄夫婦置之於死地？”
　　“當然沒有人會想到馬空群這人面獸心的畜生！”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憤怒和仇恨。
　　“但除了馬空群外，壹定還有別的人，我到這裏來，主要就是為了探聽這件事，只可惜我從未見過他和江湖中的高手有任何往來，他自己當然更守口如瓶，從來就沒有說起過這件事。”
　　“妳查了七八年，都沒有查出來，現在我們難道就能查出來？”
　　“現在我們至少已有了機會。”
　　“什麽機會？”
　　“現在還有別的人在逼他，他被逼得無路可走時，自然就會將那些人牽出來。”
　　“是哪些人在逼他？”
　　她沒有回答，卻反問道：“昨天晚上，那十三個人是不是妳殺的？”
　　“不是。”
　　“那些馬呢？”
　　“也不是。”
　　“既然不是妳，是誰？”
　　“我本就在奇怪。”
　　“妳想不出？”
　　傅紅雪沈吟著：“葉開？”
　　“這人的確很神秘，到這裏來也壹定有目的，但那些人卻絕不是他殺的。”
　　“哦？”
　　“我知道他昨天晚上跟誰在壹起。”
　　幸好屋裏很暗，沒有人能看見傅紅雪的表情——他臉上的表情實在很奇怪。
　　就在這時，突聽屋頂上“格”的壹響。
　　她臉色變了，沈聲道：“妳留在屋裏，千萬不要出去。”
　　這十壹個字說完，她已推開窗子，穿窗而出。
　　傅紅雪只看到壹條纖長的人影壹閃，轉瞬間就沒了蹤影。
　　這裏已有四個人醉倒，四個人都是萬馬堂裏資格很老的馬師。
　　他們本來也常常醉，但今天晚上卻醉得特別快，特別厲害。
　　眼見著十三個活生生的夥伴突然慘死，眼見著壹件件可怕的禍事接連發生，他們怎麽能不醉呢？
　　第四個倒下的時候，葉開正提著衣襟，從後面壹扇門裏走進來。
　　他早已在這裏，剛才去方便了壹次，酒喝得多，方便的次數也壹定多的，只不過他這次方便的時候好像太長了些。
　　他剛進門，就看到蕭別離在以眼角向他示意，他走過去。
　　蕭別離在微笑中仿佛帶著些神秘，微笑著道：“有人要我轉交樣東西給妳。”
　　葉開眨眨眼，道：“翠濃。”
　　蕭別離也眨了眨眼，道：“妳是不是壹向都這麽聰明？”
　　葉開微笑道：“只可惜在我喜歡的女人面前，我就會變成呆子。”
　　他接過蕭別離給他的壹張打成如意結的紙。
　　淡紫色的紙箋上，只寫著壹行字：“妳有沒有將珠花送給別人？”
　　葉開輕輕撫著襟上的珠花，似已有些癡了。
　　蕭別離看著他，忽然輕輕嘆息了壹聲，道：“我若年輕二十歲，壹定會跟妳打架的。”
　　葉開又笑了，道：“無論妳年紀多大，都絕不是那種肯為女人打架的男人。”
　　蕭別離嘆道：“妳看錯了我。”
　　葉開道：“哦？”
　　蕭別離道：“妳知不知道我這兩條腿是怎麽樣會斷的？”
　　葉開道：“為了女人？”
　　蕭別離苦笑道：“等我知道那女人只不過是條母狗時，已經遲了。”
　　他忽又展顏道：“但她卻絕不是那種女人，她比我們看見的所有女人都幹凈得多，她雖然在我這裏，卻從來沒有出賣過自己。”
　　葉開又眨眨眼，道：“她賣的是什麽？”
　　蕭別離微笑道：“她賣的是男人那種越買不到，越想買的毛病。”
　　推開第二扇門，是條走道，很寬的走道，旁邊還擺著排桌椅。
　　走到盡頭，又是壹扇門，敲不開這扇門，就得在走道裏等。
　　葉開在敲門。
　　過了很久，門裏才有應聲：“誰在敲門？”
　　葉開道：“客人。”
　　“今天小姐不見客。”
　　葉開道：“會壹腳踢破門的客人呢？見不見？”
　　門裏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壹定是葉公子。”
　　壹個大眼睛的小姑娘，嬌笑著開了門，道：“果然是葉公子。”
　　葉開笑道：“妳們這裏會踢破門的客人只有我壹個麽？”
　　小姑娘眼珠子滑溜壹轉，抿著嘴笑道：“還有壹個。”
　　葉開道：“誰？”
　　小姑娘道：“來替我們推磨的驢子。”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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