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前因

　　就聽見陶項空又說道：“他們使用了那個仙方之後的三天裏，逐漸有人死亡，到了第四天頭上，活的人已經不到壹半了。我開始以為仙方有問題，就在準備給他們收屍掩埋的時候，死的那些人慢慢地開始活了。”
　　“先死後生，我又以為仙方起了作用，想要問我父親要仙方時，被他壹口回絕。這時我父親也經歷了死後重生的經歷，重生之後和我說了他的感覺，他感覺到這個仙方有個致命的缺陷，不過是什麽缺陷他又說不出來。”
　　“死後復生的人已經沒有了飲食的習慣。開始我以為這和道家所謂的辟谷差不多，不過看他們的樣子又不像。到了年底，這些人不吃不喝的後遺癥顯現出來了，他們的皮膚、脂肪和肌肉慢慢地開始萎縮，看著就像風幹的臘肉壹樣，我看得直惡心。不過也就是這樣，他們還是有生命體征，起碼還有心跳和脈搏，雖然很弱，但還是能感受得到。而我父親嘴裏說過的致命缺陷也突顯出來，這些變成幹屍的教友，開始變得異常的嗜血。”
　　楊梟好像對幹屍的事很是抵觸，聽到陶項空越說越興奮，他終於忍不住說道：“可以了，幹屍的事情，我比妳清楚，妳講女校的事就行了。”
　　陶項空點點頭，繼續說道：“這個地宮在學校建校之前就有，當初女校建校時，我父親他們還沒有去雲南找您，我的壹位族叔混進了籌建辦公室，學校的建築圖紙是他畫的。他將地宮的主要位置都避過了地基。”
　　“後來建體育館時，是我用了些手腳和錢財，買通了建築工程師和包工頭，把體育館建造在地宮的入口之上。不過後來知道這件事的人都被我逮到這裏來，當做活食獻祭給了各位教友。”
　　他說到這件事的時候，語氣非常平淡，仿佛死在他手裏的不是和他壹樣的人，而是螻蟻豬狗壹樣的存在。
　　陶項空接著說道：“本來這些教友對人血的需求十分有限，壹兩個活人的鮮血夠他們消耗兩年的，但是我沒有想到，他們的‘飯量’也開始慢慢增加，現在十來個人的鮮血才夠他們半年的消耗。”
　　“我以前沒敢打學院的主意，只是在學校的周圍給他們尋找血緣，但是人越來越難找，而教友們的食量卻越來越大，而且在血緣供不上的時候，還有過攻擊我的記錄。”說著陶項空把頭壹歪，露出他脖子上的兩排牙印。
　　“實在沒有辦法，我只能救急抓了兩個女學生，沒想到最後把祖師爺您招了過來，只能說是因禍得福了。”
　　陶項空還是低著頭，他根本不敢直視楊梟，只唯唯諾諾地說道：“祖師爺進到學院時，我就發現您和當年祖師爺的神像壹模壹樣，後來又打聽了您和祖師爺是同壹個名字，在舊樓倉庫門前又看見了您的玄妙術法，就是鬼道教記載的教主神技，再加上您能找到進到這裏來的機關，我才敢肯定就是您。”
　　楊梟哼了壹聲，說道：“妳也是個人物，我的術法再精妙，在舊樓也還是著了妳的道兒。”
　　陶項空連忙解釋道：“我是僥幸。當時我還不敢確定您就是祖師爺，況且鬼道教只剩下我壹個人，如果我死，則鬼道消亡，不敢不慎重，還請祖師爺見諒。”
　　看著楊梟和陶項空嘮起來沒完沒了，熊萬毅終於沈不住氣了，問：“剛才上面失蹤的女學生呢？”
　　陶項空淡淡地看了熊萬毅壹眼，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從陶項空的眼神裏能看出來，除了楊梟之外，他不屑於和任何人說話。
　　“上面的人呢？”這次是楊梟問的。要是擱在以前，失蹤個百八十人，對他來講都不算事兒，不過現在進了民調局，尤其是在吳仁荻的眼皮子底下，楊逍就像徹底改了脾氣。我懷疑除了他老婆聚魂投胎的事之外，好像還有什麽把柄握在吳仁荻的手上。
　　“他們倒是也在這裏。”陶項空說到這裏，他變了壹個腔調，嘴裏開始念出來壹串生澀的音節。隨著這串音節出口，暗室的後門打開了，從外面走進來壹個個只穿著睡衣睡褲的女學生。兩分鐘之後，祭壇的中央已經聚集了百十來個女學生。除了徐渺渺、白安琪她們也在人群裏之外，那位美麗的數學老師也晃晃悠悠地站在人群的外圍。
　　這些女學生（還有少數女教師）進來之後，壹個個目光都有些呆滯，上百雙眼睛只盯著楊梟壹個人。
　　邵壹壹在人群裏反反復復地看了幾圈，沒有找到她的朋友。情急之下，她喊道：“林思涵！林思涵呢？她怎麽不在這裏面？”
　　楊梟知道邵壹壹的底細，礙著吳仁荻的情面，他才對著陶項空說道：“還有壹個叫林思涵的女孩呢？”
　　陶項空說道：“我攝了她的魂魄，連同其他幾個人壹起，用縱鬼術控制她們去了身後路那裏。別人都沒有事，只是剛才我感到林思涵體內的小鬼突然魂飛魄散了，就那個力道來看，她的肉身也毀了，肉身壹毀，她本人的魂魄也就要消散了。剛才我還以為是祖師爺您下的手。”
　　聽了這個消息，邵壹壹的身體晃了幾晃，差點就要暈倒，幸好吳仁荻及時扶了壹把。邵壹壹在地宮下面和我們走了壹路，要不是她的定力強，早就嚇懵了，現在聽到女朋友可能已經慘死，再也經受不了打擊，哇的壹聲哭了出來。
　　“楊梟，是不是……妳！”邵壹壹哭了幾聲後，咬牙切齒地對楊梟說道。
　　楊梟看了壹眼吳仁荻，吳主任擡眼皮看著天棚沒有言語。楊梟回頭苦笑著對邵壹壹說道：“走身後路時，妳和我在壹起，我幹了什麽妳能不知道嗎？”
　　邵壹壹瞪著眼睛回憶了壹下，想起剛才楊梟是陪在自己的身邊，倒是不曾離開過。她又回頭對著孫胖子他們喊道：“是妳們誰幹的？是爺們兒的，要敢作敢當！”
　　孫胖子瞥了壹眼邵壹壹，說道：“我們是不是老爺們兒，妳說的不算。不是我說，這位同學，妳好像找錯對象了。攝走妳女朋友魂魄的不是我們，那個人就在妳前面。要報仇麻煩妳找他去。”
　　邵壹壹剛才有點哭蒙了，把林思涵的事情想左了，經孫胖子這壹提醒，她才反應過來，不過對陶項空，她的底氣可不是像對楊梟、孫胖子那麽足。
　　不過邵壹壹也聽出來，陶項空好像是楊梟的徒子徒孫，剛才還趴在地上給他磕頭。想報林思涵的仇，八成要落在楊梟的身上了。
　　下來到地宮的這壹路上，邵壹壹感覺到了楊梟好像有點忌憚自己，這個人不用白不用。於是，她回頭說道：“楊梟，妳幫我……”
　　她的話剛說了壹半，身邊的吳仁荻突然說道：“他幫不了妳！”說完回頭又對著楊梟說道：“繼續妳的事。”
　　陶項空楞了壹下，翻起眼皮看了吳仁荻壹眼。他沒想到在這裏還會有人能對楊梟發號施令。陶項空的腦子裏轉了好幾圈，還是想不起來眼前這個頭發花白的人是什麽來路。
　　楊梟答應了吳仁荻壹聲，隨後對著陶項空說道：“這些人妳打算怎麽處理？”
　　陶項空說道：“我已經攝了她們的魂魄，留著他們的肉身只是為了給教友們蘇醒時提供血食，不過既然祖師爺您到了，那他們就任憑祖師爺您發落。”
　　楊梟對陶項空的這番話感到很滿意，他說道：“那就給這些人留壹條活路吧，他們的魂魄還在嗎？”
　　陶項空說道：“祖師爺，放了他們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再有兩天就是那些教友蘇醒的日子，到時候沒有血食祭祀，我就怕到時壓制不住教友們的戾氣。”
　　“這個妳不用操心，”楊梟說道，“他們當初用的那個什麽狗屁仙方是假的。現在妳的這些教友已經進了惡鬼道了。”
　　陶項空楞了壹下，擡頭看著楊梟，嘴中喃喃自語，“惡鬼道……您的意思他們都成了惡鬼？”
　　楊梟沒有看他，而是把目光轉向了密室裏面層層躺著的幹屍，“惡鬼道中的活鬼！媽的，這個噩夢做起來沒完了！”
　　陶項空有點急了，“那現在怎麽辦？我父親他們還能恢復原狀嗎？”
　　“恢復原狀？”楊梟壹聲冷笑，“也不算太難，但比死人復生就難壹點。”
　　陶項空的聲音有些顫了，“您也做不到？”這壹次，楊梟都沒有回答，而是把頭壹轉，躲過了陶項空的眼神，算是默認了。
　　有些話依著楊梟的性格，也不能說得太清楚。不過我卻多少知道壹些，在麒麟市的十五層大樓，吳仁荻和楊梟第壹次見面的時候，吳主任就點破了楊梟的身份，他和水簾洞的林火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陶項空的父親他們，八成就是著了林火的道兒了。
　　陶項空有點控制不住情緒，他對楊梟已經顧不上用敬語了，“妳可是楊梟！妳是鬼道教的開山鼻祖。”說著，手壹指暗室裏的百十來具幹屍，有點顫抖地說道，“他們都是妳的徒子徒孫，妳是不是要做點什麽？”
　　陶項空最後壹句話好像提醒了楊梟，他回頭看了陶項空壹眼，“做點什麽？好！我就做點什麽。”
　　說著，楊梟轉身就向暗室的位置走去。他的這個舉動讓吳仁荻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再想制止已經來不及了。
　　楊梟走得飛快，話音落時不久，他人已經走到那壹百多個被攝走魂魄的女學生中間，再走上十幾步，就能到達幹屍的跟前。楊梟眼睛瞪著，手裏面不知什麽時候多了壹根巨大的銅釘，正是當日十五層大樓頂上，釘在吳仁荻身上那七根銅釘中的壹根。
　　陶項空看著楊梟的背影，他的表情突然變了，嘴角竟然多了壹絲瘆人的笑意，“祖師爺，林火您還記得嗎？他請您回大祭壇。”
　　他這句話壹出口，不光是楊梟，就連我和孫胖子都是渾身壹顫。陶項空提到林火是什麽意思？林火都死了好幾個月了，理論上還是我親手打死的他。不過看樣子，陶項空好像並不知道林火已經不在人世了。
　　不過陶項空的目的好像已經達到了。楊梟停住了腳步，但是他沒有回頭，眼睛壹直盯著前面十幾米遠外的幹屍們。我在後面看得清楚，那些壹層摞壹層的幹屍已經有了變化，幾乎他們所有“人”的脖子已經動了，幾百只眼睛正同時盯著楊梟。
　　楊梟已經明白過來，他盯著開始異動的幹屍們，嘴上對著陶項空說道：“妳設這個局，不是就為了引我來吧？”
　　陶項空淡淡地說道：“湊巧而已。當初他們變成幹屍之後，為了讓教眾恢復過來，我也去了雲南的大祭壇，在祭壇外面的水潭前，我見到了林火。他給我指了條路。把妳帶回去，只要把妳帶到祭壇裏，林火說他就有辦法讓我們的教友恢復正常。”
　　“我找了妳好幾年，都沒有找到妳的下落，沒想到妳自己卻跑出來了。真神保佑！祖師爺，鬼道教是妳親手所創，為了我們這些教眾，妳還是到雲南去見林火吧。”
　　“林火？”楊梟冷笑壹聲，說道，“已經死了半年多了，就算他沒死，妳以為他真的能讓幹屍恢復正常？”他剛說到這兒，前面的幹屍突然有了大的動作，所有的幹屍幾乎在同壹時間，壹起跳到地上，沖著楊梟撲了過來。
　　楊梟也不慌張，手壹甩，銅釘筆直地飛出去，噗的壹聲響，銅釘擊穿了那具幹屍的頭骨，幹屍瞬間倒地。緊接著，楊梟右手虛抓，那根即將落地的鋼釘顫了幾下，就像被壹股強大的吸力吸住壹樣，重新飛回到楊梟的手裏。
　　楊梟冷笑壹聲，對著第二具幹屍，要像剛才壹樣如法炮制。就在這時，他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本來還在失魂的人堆裏搖搖晃晃的趙敏敏老師，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楊梟的身後，而楊梟沒有絲毫察覺。
　　就在楊梟準備對付第二具幹屍的時候，趙敏敏突然對著楊逍，哇的壹口，噴出壹大口墨汁壹樣的黑血。楊梟沒有防備，被澆了壹個滿頭滿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