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下井

　　楊軍這句話說完，包括郝正義在內，我們這些人都嚇了壹跳。雨果翻著白眼說道：“楊，我很欣賞妳的幽默感，但是現在真不是開玩笑的時候。下井……這麽復雜的問題我們壹會兒再討論。現在我和沈松手，妳能自己走個直線就是上帝保佑了。”我在壹旁附和道：“楊軍，妳就聽聽雨果主任的話吧。我比妳早認識他半年，這個外國人不怎麽說瞎話的。”我壹邊勸說楊軍，壹邊向孫胖子使眼色。說起胡說八道來，我和雨果兩個加壹塊再乘二，都不如孫胖子好用。
　　孫胖子先看了郝正義壹眼，想從他那裏看出楊軍豁出去下井的原因。不過這時的郝正義也壹臉詫異地盯著楊軍。孫胖子不停地眨巴著眼睛，目光在楊軍和郝正義的身上轉換著，這差不多是孫胖子動腦子時的招牌動作了。
　　可惜還沒等孫胖子說話，郝正義突然說道：“看來我們要和楊軍先生壹起下井了。”“不行！”我和雨果、孫胖子三人壹起喊道。孫胖子接著說道：“郝主任他大哥，說好妳們宗教委員會下井，我們民調局歡送的。現在是什麽意思？不是我說妳，妳自己算算，從剛才起，妳說了不算都多少次了？”
　　郝正義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了，他冷冷地看了孫胖子壹眼，又把目光轉向楊軍，說道：“看來楊軍先生是知道壹些我和鴉先生都不知道的事情。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我們很需要楊軍先生的幫助。當然，我還是那句話，除了楊軍先生之外，妳們幾個人下不下井，還是由妳們自己決定。”
　　郝正義說這幾句話的時候，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已經看不出之前他那種好說好商量的樣子。郝正義收斂了臉上的笑容，說話的語氣也變得決然，不容我們提出異議。不過孫胖子還是爭了幾句：“郝主任他大哥，楊軍怎麽說也是六室吳主任的人。妳真的壹點都不忌憚吳仁荻吳主任嗎？”說到吳仁荻，郝正義的臉上多少出現了壹絲不自然的表情。但是片刻之後，郝正義看著遠處那口旱井，他的語氣又變得堅決起來：“這個世界上，讓我忌憚的東西太多了……”說完他不再理會我們幾個人，向鴉做了壹個手勢，之後轉身對著楊軍說道：“我第壹個下去，妳在中間，鴉先生殿後……”
　　看著郝正義已經開始安排好了下井的順序，楊軍被鴉從我和雨果的手裏攙了過去，正要顫顫巍巍地向旱井走過去，我壹股火頂了上來，大喊了壹聲：“等壹下，妳們給我站住！”我這壹嗓子把孫胖子嚇了壹跳：“辣子，妳別沖動，有什麽話妳好好說。”說著，他壓低了聲音嘀咕道：“別亂來啊，有什麽事等老蕭大師回來再說。楊軍下去了，妳別再把自己搭上。”
　　我的心思還是被孫胖子看出來了，不過事到如今，我說什麽也不能看著楊軍跟著郝正義和鴉下到井裏犯險。郝正義回頭看著我，嘆了口氣說道：“希望妳知道妳自己要幹什麽。”我深吸了口氣，說道：“我也要下去，剛才楊軍在井下看到的東西我也看到了。算上我壹個也不多吧。”郝正義苦笑了壹下之後，向我招招手說道：“既然妳都這麽說了，我當然沒有理由拒絕了。妳和楊先生並排走吧。”
　　我回頭看了壹眼正在糾結的孫胖子，低聲說道：“大聖，妳在這裏等老蕭回來吧。我在下面給妳們留記號。看著記號走就肯定沒錯。”孫胖子低著頭正在運氣，聽我說完之後，他擡頭瞪了我壹眼，說道：“妳就沒事找事吧！”說完他塞給我壹個小小的細長型帆布口袋，我握在手裏，隔著外面壹層帆布摸上去，是孫胖子從吳仁荻那裏順來的弓弩。想不到這東西他會隨身帶著。
　　孫胖子將弓弩遞給我之後，還是壹臉氣哼哼的樣子，他也不說話，眼看著我攙扶著楊軍，由郝正義帶領著再次回到了旱井的附近。這時的井口已經看不見再有黑色的死氣冒出，不過就算這樣，我還是不敢輕易地再次下去。郝正義重新戴好了口罩和眼鏡，和鴉兩人先到了旱井邊緣，兩人手扶著井沿向下觀看，看了壹會兒之後，郝正義回頭對我和楊軍說道：“井下面的死氣應該已經宣泄完了，現在下去應該是安全的。”
　　我看著他和鴉全副武裝的樣子，氣就不打壹處來：“郝會長，妳們倆眼鏡戴著，口罩掛著，這是武裝到牙齒了，就算有死氣妳和鴉也不怕了，我和楊軍怎麽辦？”聽了我的話，郝正義將口罩和眼鏡都摘了下來，他有些輕蔑地看著我說道：“郝文明平時是怎麽教妳們的？算了，我替他教教妳。死氣只要有宣泄的通道，壹定會壹次性地全部釋放出來，不會有壹絲半點的殘余。這也算是死氣的特性。”
　　關於死氣的資料我在資料室裏見到過，也知道郝正義所說的這種特性。但是井下面到底有什麽誰知道？也許會有幾百立方米的死氣被封閉在另外壹個空間裏，就等著像我之前那樣的人手賤給釋放出來，到時候第壹個倒黴的就是我和楊軍……
　　郝正義看到我壹臉不以為然的樣子，他索性將眼鏡和口罩拋給了我，說道：“這樣可以了吧？我們能下去了嗎？”
　　在下井之前，我想把口罩和眼鏡讓給楊軍的，不想卻被楊軍壹把推了回來，他還是有些萎靡地說道：“我不用這個，就算下面還有死氣，我也不差那麽壹點了。”楊軍不用，我又舍不得還給郝正義，這口罩和眼鏡自然都戴在了我的臉上。
　　由於郝會長這次是主事人，他不可能第壹個下井犯險。開始還以為郝正義會讓我第壹個下井打頭陣，我還臥腰掰腿抻撥了幾下準備下井。沒想到被郝正義安排第壹個下井的人是鴉。不知道郝正義是怎麽想的，鴉有失語癥不能說話，壹旦井下再發生什麽突發事件，他連求救都求救不了。
　　沒容得我多想，鴉壹翻身，已經順著之前綁好的電線滑了下去。我和郝正義扒著井臺向下看去的時候，鴉已經十分利落地滑到了井底。到了井底之後，鴉從背包裏掏出壹個小小的噴壺，對著井壁開始噴起來。雖然不知道鴉的噴壺裏面裝的是什麽液體，但是他將下面整個井壁大致噴了壹遍之後，效果就馬上顯現出來了。就見在黑漆漆的井壁上面突然多了壹顆閃著熒光的鵝卵石。
　　看到這顆鵝卵石之後，鴉並沒有著急動手，他仰著頭向上看了壹眼，然後做了壹個古怪的手勢。郝正義回了壹個手勢之後，轉臉對我說道：“下面發光的是妳之前看到的那顆石頭嗎？”
　　“就是它。”我接著說道，“妳告訴鴉，鵝卵石的周圍千萬別亂動，剛才的死氣就是從那顆鵝卵石的邊上出來的。”
　　郝正義點了點頭，他回頭又向鴉做了壹個手勢。鴉回了壹個OK的手勢之後，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將指尖的鮮血均勻地塗抹在鵝卵石的表面。做完了這個動作之後，鴉後退到了井底的另壹端，眼看著那塊鵝卵石，好像是在等著它的某種變化。但是過了好壹陣子，也沒有等到他想要見到的結果。
　　鵝卵石被塗滿了鮮血之後，沒有任何反應。現在不光是鴉，就連郝正義都緊皺著眉頭看著那顆固執的鵝卵石。過了差不多壹分鐘之後，郝正義突然轉頭看了楊軍壹眼，這時的楊軍正萎靡地蹲在井邊，他雙眼盯著地面，時不時喘上幾口粗氣。看見楊軍現在的狀態之後，郝正義扭臉向我問道：“剛才妳在下面看見什麽了？”
　　“下面……”我看著郝正義說道，“郝會長，我就是那麽壹說，妳還真信啊？我剛才能把命保住就不錯了，哪有閑工夫到處亂看？”我說完之後，郝正義的眉頭皺得更緊，他把目光轉到了楊軍的身上。沒等到他說話，楊軍先擡頭看了郝會長壹眼，說道：“那顆石頭是海魂石，想要開陰穴，必須要反轉海魂石，顛倒陰陽之後，下面的門才能打開。”
　　“海魂石……”郝正義看著楊軍沈吟了壹聲之後，重新轉頭對著鴉。這時，他也來不及做手勢了，直接向著井底喊道：“鴉，妳試試能不能反轉那顆石頭！”郝正義話出口的時候，我突然覺得別扭：“郝會長，妳這是急得昏頭了吧？鴉是啞巴，十啞九聾，他能聽見妳的話嗎？”
　　郝正義的目光看著井下，嘴裏跟我說道：“鴉不是啞巴，他是失語癥，並不影響說話和聽聲音的功能。”說話的時候，鴉已經將井壁上的鵝卵石轉了壹百八十度，還沒等他退後，以這顆鵝卵石為中心，突然發出了類似女人尖叫哭喊的聲音。這哭聲尖厲無比，聽著和楊軍的那只黑貓有壹拼。想到黑貓，我的腦海裏突然閃過壹個念頭，離開酒店之後，那只黑貓就再沒見到，雖然知道它八成躲在楊軍的背包裏，但是我掃了壹眼楊軍的背包壹動不動的，又完全看不出來黑貓躲在裏面的跡象。
　　也就是十秒鐘之後，井底女人的尖叫聲突然停止。這聲音來得快去得也快，在尖叫聲音停止的同時，以鵝卵石為中心，井壁上的石頭出現了壹道縫隙，縫隙兩側的石頭像兩扇門壹樣被向內打開，十幾秒鐘的工夫，這個位置形成了壹個兩米高、半米左右寬的洞穴。
　　“我們下去吧。”郝正義說道，說話的時候，他有意無意地看了楊軍壹眼。而楊軍就像沒事人壹樣，被我攙扶著站了起來。看到現在井下沒有什麽危險的事情之後，我將電線綁在他的身上，和郝正義壹起，拽著電線，慢慢地將楊軍放了下去。鴉在下面保護著，直到楊軍安全地到了井底。
　　我在楊軍的後面，第三個再次到了井底之後，這才清楚地看到了井底洞穴裏面到底是壹幅什麽樣的景象。那裏面黑洞洞的，好像有什麽東西屏蔽了我的天眼，我竟然無法看穿洞穴裏面的景象。
　　郝正義是最後壹個下到井底的，他只看了壹眼黑洞之後，就將目光又落在楊軍的身上：“楊先生，海魂石是怎麽回事？我的資料上面根本沒有陰穴的門戶上鑲嵌海魂石的事情。”
　　楊軍也在盯著黑洞看，他喘了口氣後，說道：“這裏的陰穴被人後天整理過，海魂石是那人留下的，因為守著大海邊，海魂石的作用才不會在陸地上消失。”
　　看來郝正義和鴉對於陰穴裏面的情況要比我們這幾個民調局的人知道得多得多，在進入陰穴之前，他們倆各自從背包裏掏出兩個小巧的手電筒和壹摞火柴盒大小的碗型燈座。手電筒沒有什麽稀奇的，但是這些燈座不知道是什麽材料制成的，反光部分的燈碗像紙壹樣薄。好像拿的姿勢不對就能抓破似的。兩人的燈座集中在壹起，都放在鴉那裏，由他保管著。
　　在進入陰穴之前，鴉和郝正義還用手電筒將裏面二三十米距離的邊邊角角都照了壹下。我們天眼在這裏不起作用，只能借著手電筒的光亮，才看見這道門的後面從頭頂到腳下是黑漆漆的壹片，除了黑色之外，好像其他的顏色都在這個世界裏失蹤了壹樣。看到陰穴裏面的景象，我不由自主地說道：“這是什麽鬼地方？張然天的膽子也大，這樣的地方他當初也敢進。”郝正義回頭看了我壹眼，說道：“妳以為張然天真是亂走的？他之前藏了話沒全說出來。”郝會長也就說到這裏，可是之後不管我再怎麽問他，郝正義就是不接著說下去。
　　壹切準備停當之後，我們終於開啟了這次的陰穴之旅。和下井的順序壹模壹樣，還是鴉走在最前面，我扶著楊軍跟在他的後面，郝正義殿後。進入到陰穴裏面之後，才發現地面上結了壹層厚厚的冰殼，缺德的是這冰殼和四周幾乎壹個顏色也是黑乎乎的，直到踩上去之後才發現腳下是壹條冰路。壹股冰涼刺骨的寒氣就迎面撲來，頓時顯得我們身上的大衣有些單薄。剛才就在洞口的時候壹點都感覺不到有這樣凜冽的寒氣。這裏面還真是邪門得很，陰穴的內外就像是兩個世界壹樣，裏面的這個世界就像是到了傳說中的地獄壹樣。
　　走進陰穴之後，我們進入了壹條漆黑的甬路。以我現在的眼力，借著前面鴉手中電筒的光芒，也只能看清前方大概五十米的景象。突然沒有了天眼的協助，我的心裏越發地沒底起來。以前看來最沒有用處的手電筒，在鴉和郝正義的手裏指哪照哪，現在看著就像個寶貝壹樣。在這樣的環境之下，加上身邊喘息的聲音越來越大的楊軍，我不敢托大，開口向郝正義借兩個手電筒用用，沒想到郝正義拒絕得那個幹脆：“不行，我們沒有準備多余的電筒。妳們倆跟在鴉的後面，跟著他走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