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蘇先生，好久不見

　　蘇晨正在壹片幹涸的大地上行走。
　　地面龜裂、幹硬的像是千萬年已未經受雨水的澆灌。
　　遙遠的視野盡頭，有壹座只可望見不可觸及的崇山。
　　他就在這上面行走，想是要走到山上去。
　　那座山峰如此高遠，他走了壹天又壹天，卻永遠無法觸及它哪怕壹絲壹毫。
　　而他也越來越疲倦，哪怕他已經超過普通人的極限，不吃不喝地走了好多天，也也沒有任何意義。
　　那座山就像是海市蜃樓壹樣，他在這片幹涸的大地上無論走出多遠，都不可能觸碰到天盡頭的海市蜃樓。
　　直到某壹天，夜色將至，黃昏的血色卻被另外的陰影所阻擋。
　　他渾噩地擡起頭來，正看見天空裏也有壹道金光燦燦的影子在行走。
　　與狼狽的自己不同，那道影子輝煌而璀璨，像是神話裏記載的傳奇人物。
　　蘇晨出了神，定定地站在幹涸的荒原上看著祂。
　　直到祂也察覺到什麽，扭頭看向蘇晨。
　　那是壹位古老的帝王，蒼老的面容不復往昔，壹手持狹長的石中劍，壹手持黃金打造的聖杯，身披金色的騎士甲，頭頂繁復的冠冕，低頭問他：“汝要去哪裏？”
　　蘇晨茫然。
　　祂就擡起握著聖杯的手指向遠方。
　　金色的聖杯在夕陽的光芒照耀下與遠山重疊，璀璨令人無法直視。
　　祂如此說道：“吾要去阿瓦隆長眠了，汝要去哪裏？汝也想要去阿瓦隆嗎？”
　　蘇晨茫然。
　　這個問題仿佛把他問住了，讓他呆楞在原地好久好久。
　　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帝王已消失不見，周圍的環境竟也不知覺間發生了變化。
　　遠山不見。
　　腳下的土地變得泥濘而潮濕，眼前是沼澤與迷霧統治的世界。
　　這片迷霧的背後，就是阿瓦隆。
　　蘇晨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
　　他扭過頭來，看見壹位滿臉絡腮胡的高大騎士背著雙手巨劍邁步走來，他在蘇晨的身邊站定，向他露出爽朗的笑容：“嘿，好久不見，蘇晨。”
　　“弗瑞德。”
　　那個名字福至心靈。
　　蘇晨壹口就念了出來。
　　“哈哈哈，還記得我，看來我們確實是好友。妳可得感謝我，妳能達到第三種姓，我可是有巨大功勞，雖然最開始我沒明白是怎麽回事，但後來我可想清楚了，只是沒拆穿妳而已。”
　　“弗瑞德……”蘇晨緩緩向他伸出手臂，嘶聲問道，“妳……真的在嗎？”
　　“當然啊。”弗瑞德邁步向前走去，身影漸漸消失在迷霧之中，卻不曾回頭，只微微擺手，“王已經過去了，我得跟上去，記得啊，妳和喬安娜那丫頭，都得感謝我，來年圓桌騎士，必有我弗瑞德的位置，哈哈哈……
　　“對了，蘇晨，妳這是要去哪？”
　　我……要去哪？
　　蘇晨低下頭，茫然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他衣著破爛，像是流浪了不知道多久的難民，手上也黑黢黢的，滿是汙泥。
　　當他再壹次擡起頭來的時候，周圍的場景又變了。
　　腳下微微搖晃。
　　他站在壹艘巨船的艦長室裏。
　　巨船正乘風破浪地駛出迷霧，遠端是壹望無際的大海。
　　破霧而出，大海遼闊，仿佛破雲見日般綺麗。
　　“真美啊。”
　　身邊有感慨傳來。
　　蘇晨扭過頭來，壹位中年軍官正向他露出笑容。
　　“廖承東。”
　　“怎麽了蘇先生？”
　　“沒……沒什麽……我只是……我……”
　　“妳看啊……”廖承東伸手指向遠方，那萬裏如鏡的海面，“看呀，蘇先生，我們華夏有壹句古語，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大抵就是這樣的景象了吧。”
　　蘇晨盯著他看了好壹會兒，忽然問道：“那妳想要去哪呢？”
　　“我呀，我想要回家。”廖承東笑了笑，“說來也不怕蘇先生妳嘲笑我，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回家了，尤其是這壹次，雖然我們只被困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但我覺得像是過了好久好久，我想要回到華夏，我想要回家看看，妳想要和我壹起嗎？我家那位手藝還行，說實話，我早就想請妳吃飯了。”
　　蘇晨有些心動。
　　但有道聲音在他心裏告訴他，去廖承東家裏吃頓便飯，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於是蘇晨只微微搖頭，就只問道：“妳為什麽願意把核武給我？”
　　廖承東就顯得有些失望：“那太可惜了，我家那位做菜真的還不錯，尤其是紅燒肉……妳怎麽突然問這個問題？為什麽給妳，因為我覺得妳值得信任，不是嗎？方師長走了，我能做到的不是引領大家做什麽，而是要讓那些有可能可以做到什麽的人有放手去做的機會。
　　“這才我應該做的，不是嗎？蘇先生。”
　　蘇晨張了張嘴，壹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唯有沈默。
　　他只聽見廖承東如此問道：“那麽，妳打算去哪裏呢？蘇先生？”
　　“我……”
　　光影在變化。
　　世界像是流光般倒退。
　　蘇晨的腳下變成了滿目瘡痍的戰場，屍骸與血肉匯聚成泥濘的“沼澤”，鮮血塗遍眼前的整個世界。
　　高樓坍塌，怪物發出嚎叫。
　　門
　　在微微閃光。
　　而在那扇門扉之前，有壹道蒼老的身影，如勁松般站立。
　　不知道為什麽，蘇晨意識到，是他在等自己。
　　就生怕那個人會融化在這片血色裏壹樣，蘇晨邁動腳步，跑向他。
　　“穆隊。”
　　出聲有些微微發顫。
　　那是壹個蘇晨已經很久、很久、很久都不曾念過的稱呼。
　　朽木。
　　穆文山。
　　遠遼天賦者小隊的隊長。
　　他的壹切都定格在了遠遼的最後壹戰裏。
　　蘇晨站在他的面前仿佛是壹個孩子。
　　老人露出俊朗的笑容，他說：“蘇先生，妳來了……”
　　蘇晨的喉嚨間像是哽住壹塊石頭，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
　　老人卻扭過頭，看著前面的那扇門：“我真的很想弄清楚，我為什麽會靠近它我就會消失，很多年前，我剛當兵的時候，部隊裏沒有我不懂的器械，沒有我不明白的知識，但現在，我竟然連我在被什麽攻擊都不知道了。
　　“但那已經不重要了不是嗎？
　　“蘇先生，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