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暴露

　　天光漸暗，夕陽西下。
　　漁夫打扮的薩羅揚從隔壁的棚屋慢慢走出，他肩上還挑著壹擔鹹魚。
　　謹慎地打量壹番四周後，薩羅揚邁步朝左邊走去，走進人流。
　　就在他剛走進人群的瞬間，突然余光瞥見遠處街角幾個鋼甲衛兵拱衛之下，走來壹男壹女兩名巫師。
　　薩羅揚繼續前進，面色平靜，絲毫沒有畏懼。
　　他認識這兩名巫師，之前在郁金香街79號，也曾見過他們。
　　‘只不過是兩名隨手可滅的中級巫師學徒……’
　　他瞥了眼兩人胸前的銀白徽章，保持著木訥的表情，來到街邊。
　　找了個合適的角度，薩羅揚將挑著鹹魚的擔子放下，再擺好裝滿鹹魚的竹篾筐，坐在地上。
　　做完這些，他便和周圍的攤販融為壹體，壹起用敬畏的眼神偷偷瞥著那兩名巫師走進了那間破舊棚屋。
　　但和旁邊的攤販不同的是，在薩羅揚眼中模板化的畏懼背後，還隱藏著壹絲微不可查的期待。
　　砰！
　　木門被衛兵暴力踢開。
　　兩名持盾衛兵握緊手中銘刻著拉普學派標誌的盾牌，深吸壹口氣，率先進入屋內。
　　科林和瑞加娜站在門外，手中醞釀著魔力。
　　瑞加娜面色警惕，緊繃身體，身邊的黑貓已經化作巨獸，將她護在身後。
　　科林也同樣面色警惕，但細看卻能發現他目光深處漸漸變得平靜。
　　在衛兵破門後，他便集中精神仔細觀察，雖然看不清具體情況，但裏面的猩紅氣息微弱。漁夫菲爾不是離開了，就是有其它情況。
　　“大人，裏面只有壹具屍體！”
　　很快，進入的衛兵便探清裏面具體情況，回轉過來向科林二人稟告。
　　也驗證了科林的猜測。
　　瑞加娜緊皺眉頭，撥開衛兵，大步往裏進去。
　　科林緊隨其後。
　　棚屋雖又破又小，但仍分出幾間房間。
　　邁過門口玄關，在右側的裏屋中，他們發現了菲爾的屍體。
　　這名漁夫如同之前的屍體壹般，被掏走心臟。屍體現在正靠著墻坐在窗下，頭顱低垂。
　　瑞加娜無聲的揮了揮手。
　　龐大的黑貓擠進這間對於它來說有些逼仄的房間，探頭嗅了嗅菲爾的屍體。
　　片刻後回到瑞加娜的身邊，低低的吼了壹聲。
　　“可惡！”瑞加娜嘆息壹聲，散去偵測巫術。
　　轉頭對科林道，“通知隊長他們吧，這裏壹切安全，只有壹具屍體。”
　　此前，在他們二人向弗勞爾隊長稟告之後，
　　為了穩妥起見，弗勞爾決定與他們壹同前來。
　　可走到樓梯時，卻又折返回辦公室。
　　後來科林和瑞加娜才知道，弗勞爾原來是回去將這件事稟告給了伯克利以及普萊斯。
　　沒過多久，伯克利和普萊斯便相繼來到巡查處。
　　三人商討之後，決定讓科林和瑞加娜在明面上來查看情況。
　　而為防打草驚蛇，他們則在不遠處的巷道隱藏。
　　如此，寄希望能引出更多幕後黑手。
　　科林蹙眉，沒有回答。
　　他集中精神，觀察著屍體。
　　對於猩紅霧氣，他必須要十分集中精神才能清晰察覺，不然就只會有壹絲極其微弱的異樣感覺，很容易就會被他忽略。
　　事實上，當初若非在郁金香79號現場呆的時間夠久，他根本不會察覺到異樣。
　　隨著他開始集中精神，那宛若青石洗去臟汙的熟悉感覺再次浮現。
　　隨之而來的還有同樣熟悉的驚悚之感。
　　淡淡的紅色薄霧在菲爾身上浮現，胸口窟窿處最甚，但也很稀薄。
　　嗡——
　　魔力凝聚，壹旁的瑞加娜正在施展煙花術，準備釋放安全的信號。
　　科林下意識轉頭朝別處看去。
　　可就在目光掃過菲爾屍體上方的窗戶時，瞳孔卻微微壹縮。
　　沒有停頓，他繼續轉頭註視著向窗戶左側。
　　看似在打量墻上的血跡，但註意力卻全集中在余光。
　　透過木棍柵格的窗戶，在遠處路邊，他發現有猩紅的霧氣浮現。
　　那是壹個如同菲爾壹般普通的中年男人，他正堂而皇之的打量著棚屋。
　　科林心裏壹突。
　　由於他們上門的動靜，這間棚屋周圍已經沒有行人，離他們最近的，就是那中年男人那裏的小攤販。
　　按理說紅焰大人和普萊斯城主應該早就已經看見那中年男人。
　　連他們也無法察覺那男人的異樣嗎？
　　科林再壹次意識到自己能察覺到猩紅霧氣是多麽異常的表現。
　　下壹刻，他突然緊鎖眉頭。
　　余光處，那籠罩著猩紅霧氣的中年男人，已經開始收拾攤位，似乎準備離開。
　　而壹旁的瑞加娜魔力漸漸凝聚，那代表安全信號的煙花術，也即將被她施放！
　　大片思緒飛快在科林心中閃過。
　　他望著瑞加娜，突然心念壹動，重重冷哼壹聲。
　　“要是妳早聽我的，哪會撲空！”
　　“？”壹旁的瑞加娜聞言壹滯，手中就快要成型的煙花術陡然消散。
　　“科林……妳什麽意思？！”瑞加娜柳眉倒豎，
　　“吼！”
　　壹旁的黑貓也向前幾步，伏低身子，沖科林呲牙怒吼。
　　科林壹頓，似乎是知道自己失言，冷著臉轉過身。
　　他望著著菲爾的屍體，好像還仍有些惱怒，又繼續冷哼壹聲：
　　“狡猾的掏心魔鬼！！”
　　似乎是還不解氣，他從懷中摸出壹枚實心錐彈，怒氣沖沖地朝菲爾靠在墻邊的屍體射去！
　　嗤！
　　在射矢術賦予錐彈強大的動能下，金屬錐彈眨眼間便穿過菲爾屍體，就像是穿過紙片。
　　而後面的薄薄木板，更是宛若無物。
　　在射穿它們之後，金屬錐彈絲毫沒有停留，飛速朝遠處路邊壹位長相普通的中年男人射去。
　　時間退回幾秒鐘前。
　　薩羅揚用余光註視著不遠處棚屋，透過窗戶，憑借著過人的聽力，他能清晰聽到科林氣急敗壞的話語。
　　他的嘴角蓄起壹絲笑意。
　　‘我主的偉力，豈是妳區區壹個普通中級學徒能發現的。’
　　他最愛看到這樣的場景，最喜歡看到這些自命不凡的巫師在面對猩紅之霧時無可奈何的模樣。
　　不過，好戲已經結束……現在也該走了。
　　他起身重新挑起裝滿鹹魚的竹篾筐。
　　砰！
　　可就在這時，針刺般的危機感向他襲來。
　　躲不開了！
　　來不及多想，他下意識施展防禦神術。
　　他黝黑的皮膚飛速褪色，露出原本蒼白的顏色，暗紅的紋路轉瞬間遍布全身。
　　叮！
　　錐彈與皮膚碰撞，僅僅深入壹絲，便失去動能，停了下來。
　　“啊！”旁邊的小販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四散逃離。
　　腰間的血肉蠕動，將已經扭曲變形的錐彈排出。
　　薩羅揚有些後怕的擡起頭，怒視著不遠處棚屋窗邊驚愕的科林與瑞加娜。
　　接著皺眉擡起手臂……
　　速戰速決吧。
　　唰！！
　　但下壹刻，身後忽然有風聲傳來，他頓時面色大變，急忙轉身。
　　映入眼簾的，是三道散發出強大威勢的人影。
　　……
　　……
　　……
　　“仔細收撿！任何東西都不要放過！”
　　仍然是那間破舊棚屋中，但夜幕已經降臨。
　　科林與瑞加娜站在壹旁，看著衛兵隊長指揮著隊員仔細收拾著屋內的東西。
　　有伯克利三人在，薩羅揚的下場自然不由分說。
　　只可惜，薩羅揚最後悍然自殺，沒能留下活口。
　　此時，他的屍體已經被伯克利等人帶去給拉普巫師。
　　而科林和瑞加娜則被吩咐指揮衛兵將棚屋內所有東西都收拾封存。
　　科林靠在墻邊，面色平靜，面前的瑞加娜正不斷打量著他。
　　自從他射出那枚錐彈之後，瑞加娜就這樣用見鬼般的眼神看著他，似乎都忘記之前對自己話語的憤怒。
　　在心裏微微壹嘆，他跨過瑞加娜，往前邁了壹步。
　　“這是什麽？”
　　他指著床頭那還未成型的頭骨和旁邊銀白的手環問道。
　　後面的瑞加娜註視著科林的背影，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將心中離奇的猜測驅散。
　　‘應該只是個巧合。’
　　她也走上前去，來到床邊。
　　“……這應該是菲爾兒子的頭骨。”她看著那小巧的頭骨說道，“衛兵調查說，菲爾曾經有過壹個兒子。”
　　瑞加娜又將視線移到手環上，遲疑著道：
　　“這好像是……巨斧酒館妓女的標誌手環……”
　　“嗯。”科林有些疑惑。
　　這裏怎麽會有巨斧酒館妓女的手環？
　　但他也沒有多想，只是微微點頭，看著衛兵將頭骨與手環小心的裝進木箱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