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妖術

　　歷朝歷代的古墓結構，無不是“非圓即方”，或取天之圓，或取地之方，因此不論是“墓道、墓室”，其位置必合著“四方八門”的朝向。盜墓古術有“望、聞、問、切”四法，其中“問”字訣乃為“占驗”之術，在古墓中點燃蠟燭就正是壹種最簡易最原始的“占驗”秘法。
　　蠟燭點在東南這個角落，也是暗合著“推演八門吉兇”之理，蠟燭受到陰邪之氣所壓，燭火微弱暗淡，雖然沒滅掉，但那火苗綠森森的如同鬼火，預示著“驚門有變”，巨大的危險即將發生。
　　我看蠟燭火苗燃得奇異，心中明白大事不妙，不管它是“鬼吹燈”還是“鬼壓燈”，眼下最好是什麽都別管了，直接逃出去。
　　可我心中轉了兩轉，覺得自從進了烏羊王古墓之後，實在是有太多蹊蹺離奇的事情，似乎有個極其險惡的陰謀籠罩在附近，我隨即放棄了逃跑的念頭，幹脆壹口氣吹熄了“蠟燭”，然後轉頭望了孫教授壹眼，只見他離我約有五六米遠，正蹲在那些小棺材旁出神，他的大部分身影都隱在黑暗裏，這壹瞬間，我竟然全身寒毛倒豎，隱隱覺得我好象根本就不認識這位“孫九爺”，莫非他真是“借屍還魂”的幽靈？
　　先前在“南鬥墓室”中，所遇“肚仙指迷”之事太過離奇詭異，我始終懷疑那些從唐代古墓中摳下來的壁畫裏，有障目之物在內，而在迷香壹類的燃燒物作用下，更會使人產生某種幻聽，唐至五代時各種奇人異術極多，據說在那些“障眼法”和“攝魂術”壹類的勾當裏，單就有壹門“照燭攝魂”的法子。多不是現在的人們可以想象。與其點燭開棺，還不如大著膽子不用蠟燭。
　　這時孫教授看我遲遲不動，便說：“胡八壹，妳怎麽了？蠟燭點不著就算了，妳現在可別怪我嘮叨，這上萬口小棺材只壹口是真的，機率是萬分之壹，其余的裏面多半都藏有銷器埋伏，找錯了難免玉石俱焚，妳可別腦筋壹熱就輕易下手。
　　孫教授說到這頓了壹頓，又說：“在墓門前妳好象就挺有把握，我當時沒追問妳要如何破解觀山指迷賦，因為我知道妳對我始終都有疑心，不到開棺之時，妳絕不肯提前泄露給我，但現在咱們都已到了此間，拿妳的話講咱們全是壹根繩上的螞蚱了，所以妳必須得向我作出解釋，我要先幫妳評估壹下可行性。”
　　我壹琢磨，倒也是這麽個理兒。但並沒有立即對他解釋我是如何設想的，而是先問孫教授：“這些古舊的小石頭棺材開關奇特怪異，顯得極是神秘，我是從沒見過，九爺您是考古行裏的專家，知道這些東西的來歷嗎？”
　　孫教授說：“說實話我也從未親眼見過，但我以前在重慶整理收集資料的時候，在檔案館裏看到過壹篇文獻。”
　　其中提到，在清朝末年，有壹夥洋人，在巴山蜀水間大肆搜刮騙取咱們中國的古董，甚至包括壹些上古的玉器和青銅器。結果被官府發現了，可當時提督衙門也不敢開罪洋人，就找個借口把人都放了，只扣下了大批文物。
　　時任的官員恰是位博古之人，他看那些文物行制古怪，都不似人間的凡物，於是仔細追究下去，壹直查到引著洋人挖寶的那些山民，將這夥人都拿到衙門裏過了熱堂，嚴刑拷打之後，得知是山民們在深山裏找出來的，那地方估計是座“古墓”，從懸崖絕壁上的壹個山洞裏鉆進去，就可見到裏面藏有數萬口小棺材，可棺中空無壹物，打開來唯見壹片漆黑的血跡，剩下的那些小石棺就都沒動，僅把周圍陳設的珍異寶物取了出來。
　　後來這位官員，又親臨現場勘察了壹番，見那些藏在深山中的小棺材多得難以計算，棺蓋上陰刻日月星辰與卦數謎符，也不知是做什麽朝代遺留下的古物，他擔心棺材裏封著什麽不詳的妖物，毀了之後會招來禍事，便下令封山埋藏。
　　在事隔多年以後，他才打聽到，巴蜀之地，自古與外界隔絕，其地巫法盛行，遺留下來的神秘文化，受中原地區“夏、商、周”這三代的影響，格外看重“星相、地脈、巫蔔”之事，始終相信在巫山山脈裏埋有壹尊“天神”。
　　按照巫地之風，人死後都取壹樣“臟器”，包括“心、肝、脾、肺、腎”等等，甚至還有“眼球”和“舌頭”，根據死者地位的不同，割取的器官也不盡相同，藏納在小巧在石棺裏，然後在山洞中掩埋供養神明。
　　古巴古蜀之地有許多以“棺材”命名的地區，追根溯源，自是出自古代流傳神秘的巫風，埋這種小棺材的山洞應該有很多處，雖然從解放後還沒出土過實物，但在“烏羊王古墓”附近出現，卻不奇怪，肯定是“觀山太保”盜發所獲，又通過精心布置，把“地仙村”的圖譜藏在了棺中，“觀山指迷賦”裏隱藏的最大壹個難關，也就是此節。
　　我聽罷點了點頭，如果這些小棺材的來歷真如孫教授所言，就說明我先前所料絕對沒錯，所謂“生門相連，壹首壹尾；兩萬四行，百單有七”之言，必是應在此處，但如果棺材真的藏有圖譜，不會是其中壹具，以謎文推斷，至少要開兩具石棺才能拿到。
　　陰刻在這萬余具小棺材上的符號，都無壹個相同，但我敢斷言，“觀山指迷賦”中所提到的線索，百分之二百是來自《周易》，因為《周易》從首至尾，此書在清代以前，字數共計“兩萬四千壹百單七”，壹字不多，壹字不少，清代之後到現代，流傳的版本字數則要多了壹些，不再是“兩萬四千壹百零七”字了。
　　此事連常年翻閱研讀《周易》的專家也不知道，孫九爺這樣的古文字專家，跟龍骨卦圖打了壹輩子交道，照樣不會留意這種細節，唯獨以“風水秘術”來倒鬥的摸金校尉，最擅長的兩種古術，壹是以河圖洛書為骨的“尋龍訣”，二是利用《周易》乾元之理的“分金定穴”，想明白“尋龍訣”是怎麽回事，必先過《周易》這關。
　　“分金定穴”的口訣猶如壹篇混合各種信息的密碼，到最深壹層全是“易理”，“分金定穴”中的第壹個方位坐標，都是以《周易》中的文字作為替代。
　　如果將“分金定穴”之術，通過圖譜表現出來，可以分為八封八方，各駁各卦分處八門，每個字都是圖中的壹個特殊標誌；又可按五行排列，因為自宋代開始，風水形勢註重五行之理，故有五姓音利之說，這是將姓氏的讀音，按照“宮、商、徵、角、玄”，歸列到“金、木、水、火、土”這五行當中。
　　所以在陰陽風水秘術中，不管是如何推演風水穴位，都不外乎將《周易》顛來倒去，甚至它每壹篇的字數，在數術中都分別有特殊的象征，其中玄機祿無方，這還僅僅是八卦，倘若真有周天十六卦，恐怕就真可“窮通天地之變”了。
　　我雖然不敢說把《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和《周易》研習透了，但是要說到按“八門”排列各是哪壹卦哪壹駁，按“五行”推演又都是哪壹卦哪壹駁？各駁各篇又分別有多少字數？我現在即便是在睡夢裏也能隨口答出，老卦在天為“連山”，在地為“歸藏”，在人為“周易”，《周易》八卦通篇相加剛好是“兩萬四千壹百單七”。也是對《周易》的隱晦稱呼。只須找出易中首尾二字，打開相應的兩口石棺，肯定能取出圖譜，卻不會引發“武侯藏兵圖”裏的機關。
　　孫教授聽完竟然楞在當場，臉上壹片麻木和茫然，許久都沒說話，胖子在旁等得焦躁了，問我：“老胡妳把孫九爺都侃得找不著北了，估計壹時半會兒緩不過勁兒來，咱倆就別猶豫了，先動手吧。”
　　我點頭同意，看那些石棺密密層層，似是雜亂無章，要想找到所尋的兩具小棺材，也並非輕易就能做到，但石棺布局暗合“五行規律”，掃上壹眼，就已排除掉了五分之四，我尋到目標後，便同胖子動手。
　　孫九爺見我們動手，忙過來觀看，還不斷嘮叨著囑咐多加小心，我和胖子拔掉棺蓋上的石釘，揭開來壹看，那兩具小棺材裏並沒有紙卷，卻是各有壹半精制平整的彩繪瓷片，拼起來恰好湊成壹副書本大小的“屏風”。
　　瓷屏上面繪著壹片世外桃園般的村莊，房舍院落歷歷可數，藏在山壑幽深欲絕之處。底部的山川上有許多珍禽異獸，還繪有壹首《水調歌頭》的古詞語含深意。似乎指出了入山的途徑，我們身處險境，壹時間未及細辨。
　　我嘿嘿壹笑，“地仙”的手段也不過如此，碰上了咱這夥“摸金校尉”，也該著他這地主頭子倒黴，可剛壹擡頭，卻見胖子和孫教授倆人，目不轉睛地盯著我，臉上神情格外怪異。
　　我奇道：“看什麽？”胖子“唰”地壹下拔出工兵鏟來，朝我叫道：“在妳後邊……”
　　此時就覺壹股陰風襲來，我已知道身後必有什麽異狀，急忙抱住瓷屏，就地壹個前滾翻，同時也將“峨嵋刺”握在手裏，這才擡眼看去，可我剛才所站立的墓道裏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
　　但那股惡寒又從身後傳來，我這才知道有東西在我背上，扭頭回身壹看，就見那做了“肚仙”的唐代貴婦，緊緊貼在我身後，她那張富態肥胖的臉頰，壹張大臉厚施重粉濃妝，白得滲人，詭異的五官就好象都嵌在了壹塊白花花的肉板子上，眉眼極細極長，壹點血紅的櫻桃小口又與整張巨臉不成比例。
　　我與身後那“肚仙”，臉對臉看這壹眼，險些連魂都嚇散了，心中駭異至極，主要是思想準備不足，先前在墓室裏，我曾懷疑是孫九爺搞鬼，但在這次尋找地圖行動，我跟他始終形影不離，也故意沒點蠟燭，以便不給他施展攝魂幻術的機會，沒想到這鬼魅般的“肚仙”，還是突然在墓道裏現身出來，看來絕不是什麽幻術了。
　　我心知不妙，不管我如何移動，轉來轉去就死活甩不脫附在身後的“肚仙”，只聽她腹中“鬼音”淒厲，有如萬鬼哀嚎，壹陣陣地鉆進人耳朵裏來，聽得我頭發根子都向上豎了起來，虧得急中生智，幹脆躺倒在地，這壹來就不用背對著身後的危險了。
　　誰知那“肚仙”竟然沒入地中，只露壹個腦袋在外，壹張口吐出壹米多長的壹條舌頭，我急忙竭力側頭閃避，勉強沒被那條血紅的長舌卷住，暗道：“不好，按早年間的說法——鬼不見地，這哪裏是仙啊，不知是觀山太保從他娘哪座唐墓裏挖出來的厲鬼。”
　　胖子有心掄著“工兵鏟”來拍，但我擋在上面讓他無從下手，急得他直叫：“老胡妳腦袋長得太礙事了！”
　　這時孫九爺也急道：“千萬別把瓷屏地圖打破了，王胖子快……快拿歸墟卦鏡照那厲鬼！”
　　心慌中我聽到了孫教授說話，心中立時打了個突：“歸墟卦鏡雖不是秦王照骨鏡，但畢竟是青銅古鏡，鏡為法家鎮伏求正之器，專能克制邪魔歪道，在墓中撞鬼，自然要取歸墟古鏡脫身，否則眼下如何抵檔？”於是也招呼胖子快取卦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