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九宮飛星（三）

　　紅四娘終於沒有說話了。
　　他幽幽看了江憲壹眼，罵了壹句臟話，寒著臉走到了八臂羅漢身旁。面對面坐在壹起。
　　八臂羅漢倒沒有太多表情，只是微笑壹直沒有消失。她輕輕將頭發別到耳後，做了幾次深呼吸，跪坐在地上：“四哥，開始吧。”
　　剎那間，宮殿中安靜了下來。
　　甚至能聽到燭花暴起的“啪嗒”聲。兩人仔細看著那幅圖，而祭壇十幾米外，淩霄子沒有開口，甚至沒有想提意見。誰都知道，現在只需要壹個聲音。以及聲音主人決斷生死的魄力。
　　哢嚓哢嚓……空氣中仿佛能聽到秒針的哢嚓聲，最後的壹個半小時了……如果他們解不開這道題，就必須在猿鶴活動之前離開這裏。
　　越是爭分奪秒，所有人的神色越是平靜。紅四娘閉上了眼睛，足足二十分鐘後，他忽然睜開眼睛，點在了壹個地方：“隴州！”
　　八臂羅漢甚至沒有質疑。酒樽早已被撬開，在她身旁擺成壹排。她立刻拿起壹樽傾斜，頓時，壹道無色無味，粘稠無比的銀白色絲線，如同月光壹般，灑進了孔洞。
　　這壹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大廳中死壹樣的安靜。
　　江憲沒有開口，此刻，那壹道顫巍巍，慢悠悠的銀線，串聯著三個人的命。
　　無形的壓力如山似嶽，就連他這個旁觀者都能感覺到。不敢呼吸，不敢動作，仿佛動作壹大，這條線就會被吹散。
　　三人就如同石雕壹般，看著孔洞底部的銀色越來越多，從十分之壹，到五分之壹，到二分之壹……地宮中針落可聞，三分鐘後，所有金汞齊傾倒完畢。當最後壹滴金汞齊滴落之後，紅四娘和八臂羅漢齊齊舒了壹口氣，毫無形象地坐在了地板上。
　　就在他們身後，江憲無聲出了口長氣，顫抖的手才摸上自己的胸膛，直至此刻才發覺，心臟如同竟然馬達壹樣狂跳。
　　就在他們面前，隴州的孔已經完全被填上銀色。不多不少，剛好和孔洞齊平！並且……機關沒有發動！
　　“呵……”八臂羅漢不比江憲好得到哪裏去，頭發都有些濕了，她輕輕撩開額角濕發。用幹啞的嗓子問道：“我們運氣不錯。”
　　真正的生死壹線，現在她甚至連問為什麽是隴西的心情都沒有。淩霄子連忙給兩人端來水杯，紅四娘接了過來，剛要喝，卻發現水杯中的水……竟然在輕輕晃動！
　　“太過緊張以至於眼花了？”他楞了楞，但下壹秒，壹陣沈悶的機括聲清晰響起。
　　轟轟轟……江憲第壹個反應過來，他立刻站起看向四周，壹眼之下，剛停留在胸腔的心臟差點沖上了咽喉。
　　後羿射日圖。
　　以它為中心，牽連著四面八方的墻壁瘋狂震顫著。下壹秒，隨著壹陣咚咚咚的聲音，上面的十個太陽……全都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而是縮進了墻壁中，只剩下十個黑沈沈的洞穴。而且，洞穴之後，傳來壹種重物在通道中滾落的聲音。數秒之後，隨著轟的壹聲巨響，伴隨著滔天水聲。壹種“嘎吱嘎吱”的聲音，好似擎天巨人啟動，從洞穴中幽幽傳來。
　　“這……到底是什麽？”淩霄子臉色無比凝重，還不等他說完，巨大的水流聲轟然淹沒他的聲音，在房間內轟鳴不已！
　　啪啦啦啦……地板都隨著這股偉力而顫動。那些巨大的青石地磚宛若封印著魔鬼，現在對方就要沖出來壹樣！波濤壹般此起彼伏！僅僅十幾秒，隨著壹聲驚天動地的轟鳴，祭壇最外圍將近七米的地磚伴隨著漫天塵埃，在巨響之中猛然陷落！
　　那下面……是壹片黑沈沈的巖石，距離原本的地面大約有十五米高。而巖石上……布滿了閃亮的刀刃！
　　不……不止如此，陷落的地面並不止於七米！邊緣的地面仍然在顫抖，壹塊塊殘磚斷瓦順著裂縫往下跌落，如同雨點，發出沈悶的聲音。祭壇周圍數十米，就仿佛海中孤島，被這片深淵完全隔絕！
　　死寂。
　　十秒後，淩霄子顫聲道：“我們……弄錯了？”
　　“沒錯！”江憲壹聲低喝，將所有人的神智都喊了回來：“是啟動了……九宮飛星在啟動！但是，它不會給我們太多時間！我們必須搶在地面坍塌之前完成九宮飛星！”
　　“對……沒弄錯！”紅四娘狠狠吞了口唾沫，轉頭看向祭壇：“如果錯了，是毒藥殺人。現在的情況……代表著通往下壹個地點的通道正在打開！”
　　“我們沒有太多時間了。”八臂羅漢手狠狠捏了捏褲子，目光如火看向眾人：“各位，九宮飛星就是推算氣運的東西！我們現在沒空去壹點壹點考慮！趕快幫忙想壹想秦代當年的龍興之事！否則我們都會死在這裏！”
　　淩霄子深深看了壹眼深淵，依稀可見邊緣磚石如雨，下方利刃如筍。他們就像等待宣判的孤島囚徒，要在這片大崩潰中搶奪珍貴的時間。
　　看壹眼都讓人頭皮發麻……他咬牙轉過身，所有人沒有壹個往外逃，而是全部走上了第三層祭壇，圍在九宮飛星圖前冥思苦想起來。
　　“公元前383年，秦獻公遷都櫟陽！”江憲背忽然道：“第二星應該在長安！”
　　紅四娘沈吟片刻，對著八臂羅漢點了點頭。八臂羅漢立刻傾斜酒樽，壹絲銀線流下。隨著傾倒越來越多，四面八方的轟鳴聲越來越大。甚至可以清晰聽到磚瓦得得得在地面顫抖的聲音。
　　就在完全傾倒完的時候，又是壹聲驚天巨響。灰塵順著風吹來，淩霄子本能地想回頭，江憲壹把捏住了他的脖子，紅著眼睛道：“別看，別聽。什麽都別管！”
　　“如果被其他東西搗亂心神，神思不定，全部人都得埋在這裏！”
　　“我特麽……”淩霄子罵了壹句臟話，強迫自己不去想四面八方如同世界毀滅壹樣的場景。不過三秒，他咬牙擡頭道：“前359年，諸侯會盟，卻不與大秦會盟！稱其戎狄？”
　　“不是這個！”話音未落，紅四娘立刻說道：“氣運，氣運！我們要追求秦朝氣運正確的走法，就是落點於每壹次大氣運勃發之處！”
　　淩霄子暗罵的念頭都只來得及在腦海中轉了壹圈，立刻從牙縫中噴道：“前359年，商鞅變法？”
　　“不對。”這次是八臂羅漢，不知何時，她已經握住了紅四娘的手，明明已經是千鈞壹發的時候，卻仍然在微笑。不過語速絲毫不慢：“第二個點就是長安，按照道理，九宮飛星不會途中再經過這裏。”
　　就在這時，江憲腦海中忽然壹閃。揉著眉心道：“不在長安的大事……不在長安……我知道了！”
　　“前307年，秦武王入洛陽，暴斃。秦昭王繼位，秦宣太後羋月攝政！洛陽！南河省！”
　　秦武王入洛陽，代表秦朝被稱作戎狄的勢力正式入主中原，絕對是足以影響戰國的大事！
　　第三尊酒樽傾倒汞齊，四面八方的轟鳴越來越劇烈，同時，壹種宛若長江大河壹般的水流轟鳴聲響徹宮殿。四面八方的墻壁，已經綻出道道裂痕，壹塊塊巨大的秦磚轟然落下，再隨著深淵滾入下方。甚至能清晰聽到落水的嘩啦聲。
　　三個孔洞被填滿，居然完全正確！但是現在誰也沒有功夫去慶幸，立刻投入深思起來。
　　並沒有想太久，數分鐘後，四人同時擡頭，異口同聲地說道：“長平之戰！”
　　長平之戰，決定秦國命運的戰爭！
　　紙上談兵的趙括替下了戰國四大名將之壹廉頗，結果敗於名列四大名將之首的白起，趙國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45萬人被殺，令秦國國力大幅度超越於同時代各國——這壹場天王山之戰，是毫無疑問地定鼎之戰。否則秦趙誰能定鼎天下，猶未可知。
　　“晉州高平市！”淩霄子接著說道，第四尊酒樽倒下。同樣沒有觸發機關！
　　江憲長長舒了口氣，正當他要繼續想的時候，眼角忽然跳了跳，驚訝地看向對面。
　　他對面的墻壁是嫦娥奔月，此刻早已布滿蛛網紋，大塊大塊的條石瘋狂脫落。然而……這些條石後方，居然有字！
　　那是壹個大大的“墨”字！
　　不只是他，周圍宮殿的墻壁同樣崩塌得差不多了。這突如其來的停頓，讓所有人都擡起了頭看向墻壁，全都看到了隱隱約約的“墨”字。
　　“墨……墨？”淩霄子眨了眨眼睛，猛然站起來驚呼道：“墨子！墨子機關術！”
　　“難怪有這麽精巧的機關……”紅四娘震撼地看著四周：“如果是墨子機關，那就說得通了。但是，他為什麽要把自己的名字刻在這些壁畫後方？”
　　仿佛……在像世人證明什麽？或者……留下什麽？
　　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因為這壹眼，他們同樣看到了……深淵距離祭壇不會超過十五米！
　　而他們還有五星未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