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七十二章 《三藏法師的秘密傳人》

　　見寺門大開，壹群僧人幾乎是小跑著出來，王孝傑低聲：“六郎，這是不是太招搖了？”
　　李彥微笑：“我也想低調，但旌節不允許。”
　　法門寺是皇家寺院，他持節就得展示，沒道理用普通遊客的身份跟他們相處。
　　何況上次丘神績跟在身邊，是豪擲五金，才入了寺內，得高規格招待。
　　對應到後世，相當於六萬塊人民幣的門票錢。
　　那個韭菜擡高了價格，這回要看佛骨舍利，至少也得掏五金吧？
　　李彥現在特別有錢，但他就是不給。
　　“阿彌陀佛，使節大駕，有失遠迎，罪過罪過！”
　　主持法見，率眾迎出。
　　上次招待的法明，正跟在邊上。
　　當看到李彥的壹剎那，先是楞了楞，然後仔細打量，滿是詫異。
　　這不是賣茶的麽？
　　身邊還跟著壹個很有佛性的有緣人……
　　想歸這麽想，他不敢怠慢，雙手合十，與眾僧壹起躬身行禮：“恭迎使節蒞臨！”
　　李彥持旌節，坦然受了這禮：“打擾諸位高僧了，我等壹瞻佛祖舍利之光，希望佛祖庇護使節團上下，此行出使吐蕃順利平安，不懼冷瘴之害！”
　　這話還是很給面子的，但群僧反應並不大，主持面色也是毫無變化：“原來如此，使節請！”
　　在前呼後擁之下，眾人往正殿走去。
　　李彥看了壹遍，發現距離自己上次來，這裏的基建工作又有了壹些進展，建起了好些屋舍。
　　當然，不能比較，跟長安的大慈恩寺壹比，這裏還是稀稀疏疏，顯得很空闊。
　　由此可見，佛祖舍利的名聲，終究還是不如聖人的慈孝重要。
　　“咕嘟！”
　　正想著呢，旁邊彭博通肚子發出了清晰的響聲。
　　李彥道：“博通餓了？”
　　彭博通被莊嚴肅穆的氣氛影響，不太好意思的點點頭。
　　法明懂事地道：“已是晚膳之時，諸位使節可先用齋飯，再禮敬舍利不遲。”
　　李彥點點頭：“也好。”
　　於是乎眾人壹轉，來到待客堂內，法明低聲吩咐，很快寺內最好的齋飯端了上來。
　　李彥品嘗之後，微微頷首：“多謝招待，說起來我和法明大師還是舊識……”
　　法明微笑：“原來真是李施主，我之前還不敢相認，李施主贈予的茶品，寺中上下承情，言及早讀誦經都更有精神，此乃功德！”
　　李彥笑道：“不用客氣，我也是愛茶之人，有好物自要分享。”
　　法明問道：“李施主此次出行吐蕃，在使節團內所任何職？”
　　大唐使節團入住驛館，他是有所耳聞的，有些擔心這小郎君僅僅是壹個看守旌節的，拿著出來招搖。
　　李彥道：“我乃副使，此行吐蕃，得聖人特賜旌節。”
　　法明動容，雙手合十：“失敬失敬，原來是李副使，李副使少年英才，又忠君愛國，必得佛祖庇護，此去當無憂矣！”
　　李彥道：“承大師吉言！”
　　他不緊不慢的用完了身前的齋飯，看向旁邊的席位：“博通，吃飽了嗎？”
　　壹碗齋飯瞬間見底的彭博通，赧然搖頭。
　　法明趕緊吩咐：“多上點齋飯來！”
　　彭博通開心了。
　　席上很快堆起了高高的空碗。
　　這點齋飯僧人並不在乎，只是知客僧遠遠看著，想到這三位連壹文錢都沒禮敬，反倒進來大吃大喝，胸口頓時有點堵。
　　終日納捐，今日被白嫖了。
　　三人酒飽飯足，在主持的親領下，來到舍利塔。
　　後世的法門寺，有壹座合十舍利塔，乍壹眼看上去，就像是壹人雙手呈合十狀，五十層樓高，前方有佛光大道。
　　而此時的舍利塔，只是壹座圓塔，外面看上去樸實無華。
　　不過進入後，三人發現別有洞天，因為是往地下走的。
　　佛骨舍利被供奉在地宮中。
　　地宮並不深，走下石階，就看到裏面有壹座巨大寬敞的石室，石室中央佇立著壹座玉石般的高臺，上面就供奉著四枚舍利子。
　　王孝傑壹楞，怎麽這麽多？
　　李彥暗笑，四枚就嫌多了？
　　據說釋迦牟尼在娑羅樹下圓寂，遺體火化後，共得八萬四千枚舍利。
　　用麻袋都不夠裝的，得用車運。
　　而這八萬多枚舍利，有十九枚傳入中土。
　　在東漢時期，漢桓帝在全國設立了許多寶塔，用來供奉舍利，其中最早建立的阿育王寺，也就是現在的法門寺前身，存有四枚佛骨舍利。
　　而剩下的那些，在北魏太武帝和北周武帝的滅佛事件中，大部分遭到毀壞。
　　歷史上這四枚舍利後來也差點完蛋，唐武宗滅佛時，曾下令毀掉佛骨舍利，但僧人早早準備了幾件影骨，也就是仿制品，用來搪塞君命，把真正的舍利藏了起來。
　　想著歷史上此物的波折，李彥也不禁伸長脖子，細細觀看。
　　這壹看，不禁有些失望。
　　並沒有傳說中的光白映徹，就是壹節節小骨頭，最大的壹塊像是小指頭的初指，中間是空的，內外都挺光凈。
　　比起慈恩寺裏面批發式的舍利子，看上去要好些，但好的也有限。
　　此時王孝傑已經躬身拜下，喃喃有詞，保佑此次出行。
　　彭博通摸了摸鼓起的肚子，也拜了拜。
　　李彥雙手合十，彎了彎腰，隨大流地許了個願：“我許願抽個橙色天賦，下次入寺就不白嫖了！”
　　不過他直起腰時，目光落在佛骨舍利下方的臺座上，突然微微壹定。
　　他仔細看了看，舉步走上前去。
　　法門寺的群僧微微變色。
　　法明想要阻止卻沒敢，主持則漠然的看著。
　　就在他們以為李彥年少輕狂，要褻瀆舍利時，卻見他摸了摸臺座：“這臺座是什麽材料所造？”
　　法明道：“應是鳳凰石。”
　　李彥微微點頭，鳳凰石在後世有個特別熟悉的名字，大理石。
　　之所以被稱為鳳凰石，因為有些大理石質地細密，花紋美觀，關鍵還防火。
　　李彥想到了當時丘神績的宣傳，本以為是誇張，如今看來恐怕還真有可能：“聽聞當年寺內不幸遇了火災，壹片沖天火光後，舍利塔燒得就剩下塔基殘垣，唯獨供奉舍利的臺座安好？”
　　主持開口，雙手合十：“此乃舍利庇護，佛光普照！”
　　眾僧紛紛高宣佛號：“阿彌陀佛！”
　　鳳凰石：終究是錯付了……
　　李彥壹指：“那這道痕跡是什麽？”
　　法明湊過來看了看，有些茫然。
　　李彥道：“妳上去摸摸，這是臺座，又不是舍利，不算褻瀆。”
　　法明上前壹摸，臉色不禁變了：“這是外力留下的痕跡？”
　　李彥道：“不錯，乍壹眼看上去像是紋路，但這是用刀劈砍出來的。”
　　他看著眾僧：“佛骨舍利乃皇家供奉，法門寺亦是皇家寺院，妳們竟在此處妄動兵戈？”
　　此言壹出，僧人齊齊變色：“我等萬萬不敢褻瀆舍利！”
　　法明聽了不對，趕緊補充道：“也不敢辜負皇恩！”
　　李彥看著群僧。
　　他也覺得這群僧人不太會做這樣的事情。
　　比較兩大寺院，長安的大慈恩寺完全由皇家供養，寺內僧人只需要安心度日，專修佛法。
　　扶風的法門寺還遠未到巔峰，需要迎來送往，靠著佛骨舍利吸引四方來客，擴建寺院。
　　既如此，他們更是把佛骨舍利當成至寶，如何小心都不為過，怎麽敢在這裏動武？
　　李彥的目光重新回到臺座上，繞著它看了壹圈，用手敲了敲，突然道：“把舍利移開！”
　　法明和另壹位僧人立刻上前，將舍利連帶著下面的錦緞，小心翼翼地捧了起來，走到壹旁。
　　李彥喚道：“博通，舉起這個臺座！”
　　彭博通將旌節交給王孝傑，走了過來，雙手壹搭，蓄了蓄力，猛的壹擡，就把它整個扛了起來。
　　眾僧為這股神力動容，彭博通卻奇道：“六郎，這石頭很輕，遠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麽重！”
　　李彥目光微微壹亮：“放下來吧，並非因為石頭輕，而是這臺座不是實心的，裏面估計有機關，把它扛到上面去。”
　　彭博通舉著臺座，往上走去。
　　群僧紛紛讓開，敬畏地看著他壹路踏上石階。
　　李彥和王孝傑走出，眾僧人跟了上去。
　　嘭的壹聲，臺座放到了舍利塔前。
　　李彥再仔細瞧了瞧，又順著刀痕摸了摸臺座的四周：“可有精通機關之人？”
　　僧人面面相覷，紛紛搖頭。
　　李彥皺眉：“我有出使之責，不能在此耽擱……看來別無他法了，博通，去驛館取妳的武器來，將此物砸碎。”
　　法明欲言又止。
　　李彥擺手：“放心，現在沒有了舍利的佛光庇護，這個臺座是可以被毀的。”
　　法明閉上了嘴。
　　彭博通領命去了，不多時取了壹根大棒來。
　　歷史上唐朝的名將李嗣業，除了擅用陌刀外，最喜歡的武器就是大棒，“人馬應手具斃”。
　　彭博通身高七尺，力大超群，和李嗣業很像，用這種鈍器，最能發揮出威力。
　　此時他就揮舞這包鐵棱棍，壹棍抽了下去。
　　砰！！
　　壹聲悶響，臺座紋絲不動。
　　“繼續！”
　　彭博通之前吃得飽飽，此時也滿是幹勁，壹棍接著壹棍抽了下去。
　　終於，隨著第十九棍落下，彭博通開始劇烈喘息，臺座應聲而裂。
　　李彥看得很清楚，裂開的地方正是那刀斬的位置，可見那壹刀相當強橫。
　　“再打三棍，就差不多了！”
　　“好！”
　　彭博通雙臂虬結的肌肉隆起，壹鼓作氣，砰砰三棍下去，臺座嚓哢壹聲，徹底裂開。
　　此時天色已暗，眾僧伸長脖子，也想看看這盛放佛骨舍利的臺座中，到底藏了何物。
　　法明靠的最近，發現李彥在裂開的石頭內，取出壹個包裹，撣了撣灰塵，打開後發現是壹摞經書。
　　而李彥看到最上面壹本時，臉色就微變，拿起後大致翻看了壹遍。
　　他開口問道：“玄奘大師當年來貴寺瞻仰佛骨舍利，是不是停留了壹段時間？”
　　法明不解：“十多年前，三藏法師確實曾在我寺內開堂講法，不知李副使此言是何意？”
　　李彥神情凝重：“這是玄奘大師的唯識勁秘卷！”
　　聽到唯識勁，眾僧神色茫然。
　　他們知道玄奘開創唯識宗，但對於這門勁力卻沒什麽了解。
　　而了解賈思博被暗害案件的，卻是頭皮發麻。
　　王孝傑目光警惕，掃視群僧，彭博通手持大棒，目光炯炯。
　　李彥擺了擺手，示意兩人稍安勿躁，將下面的經書都大致看了看：“這些經書都有批註，和唯識勁秘卷的字跡相同，壹起放於臺座的暗格中，法明大師，妳覺得這是何意？”
　　法明面色微變：“貧僧不知。”
　　李彥道：“我現在懷疑，玄奘法師當年在貴寺，收下了壹位秘密傳人，將寺內僧人全部召集過來，我要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