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汝妻子我救之，勿慮也！

　　王城西郊。
　　根培烏孜山，有壹片人煙聚集之地。
　　此處三面環山，唯獨南邊是慢坡地，易守難攻。
　　十五世紀時，這裏修建了哲蚌寺，成為藏傳佛教最大的寺廟，壹直保存到後世。
　　現代人旅行時，從山下往上看，可以見到密密層層、重重疊疊的白色寺廟群，宛如壹座美麗潔白的山城，十分宏偉壯觀。
　　現在這個年代，佛教都還沒有在吐蕃大興，那等龐大的寺廟自然是想都不要想的，但這地方已被利用起來。
　　山腳坡地，駐紮著噶爾家族的私兵，上面是壹片片簡陋的屋舍。
　　屋舍內不時傳來孩童的啼哭，門口則有壹個個婦女坐著，編織著氆氌。
　　氆氌是吐蕃的壹種毛織品，頗受胡商喜愛，可以做衣服、床毯，後世藏族舉行儀禮時，也作為禮物贈人。
　　婦女織衣，兒童玩耍，炊煙裊裊，本該是壹塊世外桃源。
　　然而除了少部分婦女不要工作外，大部分人的臉上全部是麻木的神情，雙手不停動著。
　　唯獨在看到孩子時，這些女子才稍稍露出暖色，可那群稍大的孩童又被聚集起來，在壹處寬敞的坡地受訓，不時傳來鞭打啼哭的聲音。
　　眼見靠得較近的婦人頻頻看向孩子，壹群巡邏的牙人走了過來，呵斥道：“看什麽看，不要偷懶！”
　　婦人壹激靈，噤若寒蟬，立刻開始加快編織。
　　噶爾家族不養閑人，既然將這些牙人收編，平日裏就在此處作為看守。
　　這群孫波女子雖然是平民，但終究是拐帶來的，如果在暗衛耳邊煽風點火，私下勾結，也是麻煩。
　　因此牙人的監督，是統治此地的關鍵壹環。
　　在長久的高壓統治下，原本還有逃跑欲望的孫波女，最終也會變得逆來順受，只知工作。
　　至於特別折騰的，打死便是，殺雞儆猴。
　　牙人呵斥之後，繼續威風凜凜的巡邏。
　　來去行走之間，瞟向幾位姿容不俗的婦人，眼神就有些肆無忌憚起來。
　　以前都有壹些暗衛留下，在與家人團聚的同時，也幫忙照看些別人的妻兒，讓看守的牙人不敢放肆。
　　但近來暗衛實在太忙，全部被調出去，此地全部是牙人和山腳下營地的正規兵士了，頓時蠢蠢欲動。
　　到了飯點，婦人們起身排隊，整個隊伍靜悄悄的，死寂壹般。
　　空閑的牙人聚在壹起，吃飯閑聊。
　　聊著聊著，眼神就轉向婦人，為首的牙人低笑道：“那群流民好些日子沒回來了，他們的妻子寂寞得很，要不我們幫幫忙？”
　　不少牙人低聲哄笑起來，但也有牙人道：“那是神衛妻小，別惹事了。”
　　為首的牙人嗤笑：“狗屁的神衛，流民低賤，若沒有我們，他們到哪裏娶妻生子去？”
　　另有牙人怪笑：“他們在外賣命，回來還要給我們養兒子，想想就刺激～”
　　有牙人卻道：“妳們莫不是要找死，如果給上面發現，不會放過我們的！”
　　為首的牙人想到噶爾家族的殘酷手段，悻悻然的擺手：“算了算了，真是掃興！外出的隊伍回來了嗎？”
　　牙人搖頭：“還沒有，現在孫波茹防範的越來越緊，越來越難做了。”
　　為首的牙人道：“我們已經聯系上了胡商，從北邊入孫波茹，我就不相信區區十個千戶，能將所有的部落都護住。”
　　有牙人皺眉：“繞壹大圈，路上要死不少啊！”
　　為首的牙人冷笑：“那也沒辦法，誰讓她們反抗呢，我們只能多多受累了。”
　　有人道：“好好幹，能像多仁那般，住在東街，成了貴民，那就好了！”
　　眾牙人露出憧憬之色。
　　吃完飯後，他們很快散開，各行其是。
　　為首的牙人眼珠轉了轉，還是有些不甘心，往山腰處的幾間屋舍走去。
　　那裏住的是最近壹批拐過來的孫波女子，本來應該配給新晉的暗衛。
　　但這些天壹直都沒有新晉暗衛到來，女子自然都空了下來。
　　“別的我不能碰，這些總能享受享受吧！”
　　牙人進了壹間最大的屋子，就見壹群女子都綁在地上。
　　大部分瑟瑟發抖，其中也有幾人，用壹種刻骨仇恨的目光看了過來。
　　牙人的鞭子在手上拍了拍，獰笑道：“還敢不服……”
　　話音剛起，壹道身影突然閃到邊上，手掌橫拍在他的脖子上。
　　壹股難以形容的疼痛，以脖子為中心，向著全身擴散。
　　牙人噗通壹聲跪倒在地，捂著脖子，發出無聲的慘叫。
　　確實無聲，因為他明明痛苦到了極致，卻是嘴巴大張著，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在地上扭曲抽搐。
　　這壹倒地還不要緊，正好看到角落邊，已經多了幾具屍體。
　　都是看守的牙人，壹個個神情都極度扭曲，顯然生前遭到了殘酷的折磨。
　　楊再威蹲在絕望的牙人身前，拍了拍他的臉頰，開始拷問：“這群孫波女子裏面，是不是藏著暗暗監視的牙婆？說吧，是誰！”
　　牙人露出求饒之色，嘴裏咯咯作響。
　　“不說？挺有骨氣啊！”楊再威眉頭壹揚，手再度按了上去。
　　數次之後，奄奄壹息的牙人滿臉都是絕望，楊再威才冷笑道：“我差點忘了，妳說不出來，指出來就行，她們也喊不了的。”
　　牙人如蒙大赦，手顫顫巍巍點下壹個外表普通，面相老實的女子。
　　那女子眼見牙人指來，臉色瞬間大變，露出兇相。
　　楊再威走了過去，靜靜的看著這位牙婆，臉色變幻不定。
　　就在牙婆心頭壹松，以為這位對女人不同時，楊再威突然對準她的天靈蓋，狠狠壹掌拍了下去。
　　這盛怒壹擊，洶湧氣勁轟然爆發，牙婆的整個腦袋都被打扁，頭骨伴著鮮血腦漿壹起飛濺出去。
　　楊再威臉上和身上也被濺不少，他緩緩擦了壹把血，呵呵低笑起來：“今日終於舒坦了！”
　　笑完之後，閃身掠到牙人面前，壹腳踢了過去。
　　牙人的腦袋被他硬生生踢爆，周遭的孫波女子愈發嚇得東倒西歪。
　　楊再威目光壹掃，看向其中壹人。
　　那是唯壹壹個臉色煞白，卻還敢直視他的孫波女：“妳勇氣可嘉，想不想把妳的族人救出去？”
　　孫波女子先是輕輕點頭，然後重重點頭。
　　楊再威伸手在她的頸部壹按，她大口大口喘息起來：“勇士，我想出去，我們都想出去，求妳幫幫我們！”
　　楊再威平日裏對誰都是壹張臭臉，唯獨對這群被拐帶的女子，語氣有幾分緩和：“這要看妳們的配合，孫波茹的甲兵已經來到不遠處，壹聲令下就能進攻，但這地方易守難攻，山下看守的士兵壹旦沖上來，短時間內就能將妳們和孩子殺光！”
　　孫波女子臉色慘白：“那我們該怎麽辦？”
　　楊再威道：“妳們也要反抗，殺死牙人，再把守住上山的道路，才能爭取時間，逃出這個魔窟。”
　　孫波女子咬著牙道：“我願意，我跟他們拼了！”
　　其他女子也有幾個反應過來，紛紛唔唔著掙紮起來。
　　楊再威解開她們的束縛，對於這群女子有些欣賞，蘇毗的傳統在這個時候發揮了重要作用。
　　但區區這點人手，讓他搖頭道：“妳們的人太少了，光是牙人就應付不了，更別提那群甲兵，別的女子還有多少願意反抗的？”
　　孫波女子擼起袖子，露出滿身的傷痕：“那些人不行，我之前求救，她們的目光特別冷漠，還有告密的，坐視我被抓回毒打！”
　　楊再威嘆息道：“妳也不要怪她們，這等日子持續下去，若非是被活生生打死，就必然會變成那般麻木不堪，除非發生奇跡，有人相救……”
　　孫波女子感激的道：“現在就是妳來救我們啊！”
　　楊再威楞了楞，臉上露出壹絲柔和：“是啊，現在是我來救人……”
　　不過下壹刻，他又變為警惕之色，卻見李彥閃了進來：“我已經有了救孩子的辦法，妳這邊怎麽樣了？”
　　楊再威松了口氣：“這群女子是剛剛被拐來的，反抗力度比較強，那些女子就不行了，在這裏生活了太長時間，給她們機會，她們都不敢跑。”
　　李彥皺眉道：“噶爾家族也早有防備，選擇了這個三面環山之地，生怕別人將這些暗衛妻兒救走，見勢不妙，那些兵士肯定會沖上來大肆殺戮！”
　　他頓了頓，提議道：“妳那晚在牢房內迷暈眾人的迷煙，還有嗎？”
　　楊再威得了提醒，立刻道：“這裏如此空闊，迷煙難以奏效，倒是可以下毒！”
　　李彥道：“妳精通毒藥？”
　　楊再威冷笑：“我身為刺客，怎麽可能不擅於下毒？只是以我的武功，平日裏根本用不著罷了，怎麽，李副使對於下毒有顧慮？”
　　李彥道：“這倒沒有，聽說我內衛第壹位大閣領長孫國公，也是用毒好手……”
　　楊再威點頭：“妳還算不迂腐，長孫晟昔年進攻突厥時，就下毒汙染水源，毒死了大批的突厥人和牲畜，對敵人用刀劍殺，和下毒暗殺，又有什麽區別？”
　　李彥看了看他，話題壹轉：“之前那場賭約，我終究是占了快馬和飛鷹的便宜，並不公平……”
　　楊再威擺手：“我當刺客當了十年之久，跟妳比刺殺，豈不是更不公平？輸了就是輸了，我楊再威難道是輸不起的人？不過妳也休想用這賭約讓我交代什麽，那違背了我的道義！”
　　見這家夥狡辯得意的樣子，李彥也笑了：“不急，等我想好了，妳再履行賭約不遲。”
　　他來到窗邊，俯瞰下方那些默默工作的婦女和早早訓練的孩子：
　　“現在，讓我們為暗衛作主，解決他們的後顧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