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決裂

　　當初梅蕓跟他說，她決定把小曉托付給她同學時，梅菁是不同意的。簡直是胡鬧，壹個女孩子跟著個男孩子混，不知她這當媽的是怎麽想的。
　　後來聽了梅蕓的解釋，他也不知她哪來的信心，就那麽信那男孩給她的承諾。可他再覺得不妥，小曉也是梅蕓的女兒，他做舅舅的，也只能聽人親生母親的安排。
　　這次來他也暗中看了，兩人是分房睡的，他心裏暗松口氣。這會兒聽小曉意思，是不要再這裏呆了？
　　自家孩子提出來了，梅菁當然是壹口先答應下來：“也行，正好明天壹起……”
　　“舅舅。”董柏寒打斷梅菁，“我明天送她過去，不會誤了行程，怎麽也得收拾下行李吧。”
　　鄔小曉現在壹門心思離開這裏，端得就是不想跟他共處壹室的想法。她移向梅菁，雙手抓他胳膊，語氣迫切地：“走吧，舅舅，我什麽都不用收拾，我們現在就走。”
　　董柏寒再忍不住，幾步上前，拽住鄔小曉盡量微笑，克制道：“太晚了別折騰了，小曉妳聽話，好嗎？”
　　“我不要。”她又壹次掙開他，從沒見她如此任性過，董柏寒想到可能是她爸媽那邊出了狀況，他能理解她心情不好，可這樣不管不顧連話都不願跟他說，只壹味躲避他，董柏寒不能接受。
　　他心裏暗惱，使大力去拽她，鄔小曉驚呼，梅菁不樂意了：“幹什麽！她不願意沒人能強迫她，我才是小曉家長。”
　　梅菁沒有震住董柏寒，被少年註視著，聽到他說：“您當然是，我也沒要強迫她，我只是想要她在臨走前跟我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告別壹下而已。這個要求，我不認為過分。”
　　他說完，兩人同時看向鄔小曉，而她像壹縷遊魂，對於他們在吵什麽並不關心。只本能地緊緊抓著舅舅的手。董柏寒被這壹幕刺到，紅了眼。
　　梅菁不知道兩人在鬧什麽別扭，只猜測許是姐夫去世的消息太過突然，小曉的情緒才變得極端起來，他轉身面向鄔小曉，小聲問她：“走之前有什麽要交待的，妳要不要跟他談壹談。”
　　鄔小曉知道她突然以這種態度對董柏寒，他肯定難以接受。可她沒有辦法啊，她連自己都顧不了了，今天得知的這壹切令她太痛苦，太痛苦了，她承受不來，自己都快死了，哪裏還顧得上董柏寒。
　　看著他，她就想起陳壹雲，那個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元兇。大道理這時候是不管用的，鄔義康哪怕再罪有應得，鄔小曉也不可能跟別人壹樣覺得他該死，幫理不幫親，說得容易，她做不到。
　　所以，舅舅是她的救命稻草，她只壹個念頭，抓著他離開這。她無法面對董柏寒，至少現在不能。只是，知道他的性格不會輕易放棄，鄔小曉做了決定。
　　她終於肯看向他，從董柏寒進屋，這是鄔小曉第壹次正視他：“董柏寒，我爸爸沒了，我得去接他回家。”
　　她聲音太過平靜，董柏寒壹時沒反應過來她話裏的意思，待明白過來，他身上的戾氣盡失，隨心地上前壹步，只想抱她，給她安慰。
　　鄔小曉見他上前，向後縮了壹下，董柏寒只得止步。他勸自己，不要這時候跟她計較，她想怎樣就怎樣吧，等自己這邊安排好了，他親自去接她回來。
　　董柏寒心裏有了計較，對梅菁言：“那就麻煩舅舅先帶小曉過去，我安排安排，隨後就到。”鄔小曉想說，“妳不用過來”，怕再起紛爭，終是沒說出口。她這樣沈默，像是默認了他的安排，梅菁點點頭，最終讓鄔小曉簡單收拾了下，帶著她離開了。
　　鄔小曉走時，沒有壹點留戀，只對董柏寒說了句“再見”。她走了，房子裏只剩董柏寒，回想她臨走時的樣子，回想她進屋收拾行李，他跟進去，她逃避他的樣子，董柏寒後知後覺地不安起來。
　　鄔小曉與舅舅乘上飛機飛離亞市時，董柏寒正坐在教室裏上第二節課。他難得上課走神，被老師叫起回答問題，他連題目是什麽都不知道。
　　午間休息，吳小桐找到他：“我收到小曉的短信，她什麽意思？轉學不回來了？我給她打電話，她手機壹直關機。”
　　董柏寒壹急：“她說了什麽？”吳小桐被他嚇壹跳，楞了楞後道：“說她去她舅舅家了，後面都是告別的話。”董柏寒沈默，後面吳小桐再說什麽，他也不感興趣了。
　　下午，網上新聞就出來了，同學們開始議論，而鄔小曉沒來上課，就是最好的證明，這新聞看來是真的。
　　捱到放學，董柏寒找到牟澤，跟他說自己要離開幾天。比起學業，公司裏的事雜，他要安排交待好才能離開。等壹切都安排好後，已經距鄔小曉離開有壹個星期了。
　　走之前，他沒向學校請假，怕陳壹雲知道，打算到了地方再打電話過來。不過他有猶豫，到是想問問她，有沒有背著他把實情告訴了鄔小曉。董柏寒在事後這幾天裏回想，鄔小曉那天的狀態太不對勁了，只鄔伯伯去世，不至讓她對他如此避如蛇蠍。
　　可他猶豫來猶豫去，終是沒敢問出口，他怕答案是他不想要的，壹向不畏困難迎難而上的實幹家，這次卻選擇了逃避。逃避深究這個問題，只想快點見到她。
　　她的電話壹直關機，但梅菁走時留的電話壹直能打通，董柏寒就是從他這裏要到了地址。讓他意外又驚喜的，在他上飛機前，鄔小曉終於開機給他主動打了壹通電話。電話內容很簡單：“上飛機了嗎？我在舅舅家等妳。”
　　他有壹堆柔情蜜語想跟她說，可鄔小曉沒給他機會，簡單壹句話後，她就撂了電話。不到兩個小時的飛行時間，對董柏寒來說，度秒如年。
　　這個城市他第壹次來，打車到了目的地，壹個普通小區的門口。董柏寒按具體樓號往裏走，剛進小區，就看到了鄔小曉，她等在那裏。
　　董柏寒的行李只壹個背包，他從出租車上拿下來壹直拎在手裏，還沒來及背上，這會兒見到鄔小曉，顧不得手上的東西，背包被他直接扔在地上，只人朝她飛奔過去，壹把把她攬入懷裏。才幾天未見，他想她想得發狂。
　　鄔小曉輕輕推他：“董柏寒，妳別。”回應她的是他更用力地手臂，鄔小曉閉了閉眼，由他去了。
　　過了許久，他只松開壹些，並未全部松開她，鄔小曉仰著頭輕聲說：“這附近有旅館，帶妳過去。”
　　“好。”說著就勢親了她額頭壹下，她沒掙也沒動，董柏寒心裏愛極，又撒狠般地把她向自己懷裏緊了緊。
　　他拉著她手走到背包前，
　　只在背上的壹瞬撒開過她的手。剩下的路程，包括拿證件前臺登記，開房間門，都沒有松開。
　　她今天好乖，除剛見到他時，對他的擁抱有點抗拒外，剩下的親吻牽手，她都乖乖地受了。董柏寒幾天來因炙烤而幹涸的心，終於得到清泉的滋養，漸漸平復了躁動。
　　房卡壹插，門壹關。董柏寒再忍不住，把她抵在門上，狠狠地親了上來。而鄔小曉壹路的乖巧不再，奮力反抗起來。
　　“別鬧，小曉，別跟我發脾氣，我太想妳了。”董柏寒軟著身段哄她。她大聲：“我沒跟妳鬧，我跟妳過來是有話要說。”
　　董柏寒收了力，走到床邊，招呼她：“坐下說。”鄔小曉向裏走了走，搖頭道：“不坐了，我說幾句就走。”
　　她的態度，惹到了董柏寒，他諷她：“妳覺得幾句夠嗎？”鄔小曉不為他的態度所動：“總要給妳壹個交待。”
　　董柏寒煩燥地脫下外套，狠勁摜到床上，把裏面衣服的袖子擼了上去，他拉開窗簾把窗打開，呼了口氣：“妳說。”
　　“我不會回亞市了，也不考佟大了，我要在這裏等我媽媽出來，她要去哪裏，我就跟她去哪裏。”鄔小曉平靜說著，董柏寒轉身問她：“什麽意思？妳要轉學。”
　　其實不是的，但鄔小曉不想過多糾纏這個問題，沒吱聲算是默認了。董柏寒哪肯依她，語氣裏帶了嚴厲：“妳瘋了，現在什麽時候了，還有壹個多月就要考試，妳就這樣折騰妳自己的人生？妳對妳自己也太不負責了。”
　　相比董柏寒的激動，鄔小曉依然平靜：“董柏寒，妳沒抓住重點，我的意思是，我不回去了，不跟妳考在壹起了，也……不要跟妳在壹起了。”
　　是了，她說了不考佟大，他明白她話裏的意思，明白又怎樣，他又不會接受她這種安排。他走近她，邊走邊說：“不考在壹起可以，但不能分開。”
　　鄔小曉壹咬牙，把話說得更明：“我不能跟陳壹雲的兒子在壹起，我爸爸死了，我媽媽……”她深呼吸繼續道：“妳應該明白了吧。”
　　董柏寒站定在離她壹步之遙的地方，他閉了閉眼，再掙開時，那裏只剩絕望。曾經的陽光少年，此時周身死氣，他的樣子，令鄔小曉心疼，心悸。
　　她本能後退壹步：“我說完了，我走了。”她轉身，盡量不讓自己看上去像是在落荒而逃，在還差壹步就能拉到門把手時，後背帶過壹陣風，董柏寒攔住了她。
　　他聲音沈沈：“那又怎樣，我媽是我媽，我是我，我並沒做過傷害妳家庭的事，這樣的決定對我不公平。”
　　鄔小曉快速道：“我過不了自己這關，如果我說服不了妳，同樣妳也說服不了我。我們就這樣算了吧。”最後壹句，鄔小曉的語氣裏帶了乞求。
　　“別急著做決定，把壹切留給時間，別這麽快就否定我們的未來。小曉，別這麽狠心。”董柏寒的語氣同樣帶了乞求。
　　而這件事不是誰求誰的問題，鄔小曉在知道她爸爸沒了的時候，就已經做了這個決定。只不過那時，她的精神處於崩潰邊緣，沒辦法跟董柏寒交流。
　　鄔義康與梅蕓的籍貫都在文市，所以案發後，案子也落在了文市。鄔小曉回來辦完鄔義康的喪事後，人慢慢地平靜下來，知道董柏寒不會罷休，她等著他來的同時，也早想好了說辭。
　　鄔小曉沒想到，她追他時，是自己死纏爛打，現在卻反了過來，她不要他時，換他了。而面對這樣的董柏寒，她沒招了，只能把話說絕，故意傷害他。
　　“董柏寒，妳說這些都沒有用，我壹想到妳母親我就惡心。趁現在我還沒惡心妳，妳有多遠滾多遠。”心痛是什麽，鄔小曉已經感覺不到，她那裏麻麻地。對不起啊，董柏寒，我知道不關妳事，可我真的沒辦法，沒辦法啊。
　　“閉嘴！”董柏寒低吼，他如受傷絕望的野獸，好像下壹秒就會咬斷她的脖子。他這個樣子鄔小曉沒見過，真的很嚇人。而她卻並不害怕，她也紅了眼。
　　“妳爸爸是罪犯，死也是他自己選擇的，他害了人，難道妳要讓我媽媽知道了不吭聲，憑心而論，她真的做錯了嗎？好，不管她做沒做錯，為什麽最後受到懲罰的是我？這公平嗎？公平嗎？”來吧，互相傷害吧，如果語言是利器，看我們誰能把誰先捅死。
　　鄔小曉紅著眼，喊著：“哪有這麽多公平，我知道他是咎由自取，他活該，妳媽媽是為民除害的英雄行了吧。那我是什麽，罪犯的女兒，要寫進檔案裏的。所以，我怎麽配得上妳，英雄的兒子。”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六年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