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蝶戲江南、第四十九章：審問

我心中大震，“吳老弟？那老者姓吳？”
“對，是吳老弟，這個應該沒錯。”
“吳泰，他身邊那個年輕的叫蕭家福，兩人是翁婿關系？”我連聲問道。
李誌哦了壹聲喜道：“對，對，是吳泰和蕭家福，我想起來了，蕭家福叫吳泰嶽父。”
“這樣啊！”我心裏犯疑惑了，難不成此案真是吳謙想謀奪家產，雇兇殺人，那個趙升就是他的幫手，血案後自己隱藏起來了。而與江湖，與查庸生沒有壹點關系。不可能啊，殺兩個人犯得著雇壹個不低於五十人的劍手團去做下壹個血洗全船的驚天大案嗎？
“其它可還有什麽值得註意的地方？我是說這三個人。”我問道。
李誌搖頭，“沒有了，我看不出什麽異常。對了，吳泰蕭家福翁婿兩好像對那趙升很恭敬，似乎趙升是他們生意上的主顧？”
“哦！”我凝眉沈思壹會兒，還是有許多想不通，但現在壹切的關鍵看來都集中到了吳家那位吳謙少爺身上。有必要對這家采取些手段了。
看李誌仍望著我，我笑道：“那好，謝謝李兄了，妳以後若再想起什麽，壹定要及時告訴我，今天就到此吧，李兄壹路勞頓，也該好好休息壹下。”
李誌抱拳道：“公子放心，李誌這段時間會壹直呆在揚州，想起什麽事壹定第壹時間去告訴公子。”
“那就好。”我微笑道。突然神情壹端，盯著李誌沈聲道：“李兄，我今天問妳這些問題，妳想必也知道是為了何事。現在查先生已將血案兇手定為升仙教，這其中的利害關系李兄妳應該能想到吧？現在咱們關起門來說話，出去後可是走露不得半點風聲，明白嗎？”
李誌稍楞壹下，臉色立即變白，誠慌誠恐道：“公子放心，李誌今天壹到車行就去睡覺休息了，沒和公子說過話。”
我面露微笑，這李誌的腦瓜還是挺好使的。“好了，妳快去休息壹下吧，關幫主和關堂主去參加評書會快該回來了。”
又陪關樂練了壹會兒武，關雄和關威就回來了，他們告訴我今天下午泰山派青松和青城派吳化都已成功進入二品榜，問怎麽沒去看，我推托說想清靜清靜。
“爹爹，叔叔，何大哥教了樂弟壹套內功心法。”關玲在壹邊嚷道。
關雄關威面露震驚之色，即而大為感動，“林生兄弟如此待我家樂兒，真讓關威不知如何感謝才好？”
我笑道：“二哥怎麽客氣起來了？樂兒和我投緣，我既傳了他壹套星夜十三式，總得再傳他壹套配套的內功心法。”
“那就讓樂兒拜在兄弟妳門下如何？”關雄提議。
我忙道：“別，別，我還年輕，不想收徒弟，至於樂兒的武功，我有機會壹定用心指點，這孩子天賦不錯。”我摸摸眼中露出失望之色的關樂的頭頂，以示安慰。
關玲卻喜道：“就是，何大哥又不必樂弟大幾歲，怎麽能收他做徒弟？”
關雄和關威聽她此說，臉上就露出會意的笑容。
“對了，二位哥哥打算什麽時候去給那些在血案中遇難的客商吊喪啊？有些家這兩天已經在設靈堂辦喪事了吧？”我問道。
“這個明天就去，那些下三榜的審核多而繁鎖，我淮幫又沒有人參加，我和大哥都不打算再看了。對了，林生兄弟，明天有壹個人家妳壹定要陪我們去，我們兩個粗人去可不行。”
“哦，什麽人家？”我有些好奇。
“揚州大儒謝賢古，其子遊學洛陽，回程正好搭上這艘客船也不幸身亡了。謝家乃名門望族，素以詩書知名，謝賢古又是當今天下第壹學問大家，江南士子多出其門。去給謝家吊喪，我們兄弟實在是有些膽怯，最好還是拉兄弟妳這個讀書人陪著。”
聽他此說，這謝賢古應是壹個大學問家。出山以來，混跡於草莽之間，除了張說外，沒交往過壹個真正的讀書人，以至連這麽壹位學界泰鬥都不知道，我不由心裏汗顏。
沒聽說過謝賢古，但我知道謝氏。謝姓份屬江南僑姓，可與山東崔盧王鄭等士族同列，乃天下有名的名門望族。關隴貴族集團以武力奪取天下後，這些士族在政治上已經失勢，但卻都依托其深厚的家族文化底蘊，刻守著品行的高潔，不以財行相尚，不以軒冕為貴，雖布衣徒步，而視公卿蔑如。使其在天下人心目中享有很高的聲望。上至朝廷王公貴族，下至民間富商巨賈，莫不以能與這些士族攀上關系為榮。
為打擊士族的聲望，太宗在貞觀年間曾修訂《氏族誌》，後高宗顯慶年間又修《姓系錄》，皆擡高李氏及關隴諸姓，而打壓傳統士族，然而收效甚微。及今大周武氏，因其出身卑賤，更是竭力貶低壹切名門士族，然而王公子弟卻仍是挖空心思要與士族聯姻，以自擡身價，朝廷制而不止。
聽說去謝家這麽壹個名牌士族家裏去給人家吊喪，我心裏也有些惴惴不安。但畢竟是經過葉先生專門訓練的，臉上不動神色，自若的笑道：“那有什麽膽怯的，總不至於被人哄出來，我陪妳們去就是。”這話同時也安慰我自己。
“那就好，明天到謝家主要就由兄弟妳說話了。至於其它幾家，只是有錢的富商，我兄弟自己就能應付，不需勞煩何兄弟。”關雄出了壹口氣笑道。
“有沒有吳泰家呀？這家我也跟妳們去。”我是想去探探吳家的情況。
關雄壹楞，“有這家，兄弟妳怎麽會挑這家，他們有什麽問題嗎？”
我微笑道：“這個我自有道理，大哥妳就不要問了。對了，李誌兄弟已經到了。我讓他去休息了，待會兒就會來拜見二位哥哥吧。”
關雄聽我提到李誌，大致明白了是怎麽回事，笑道：“那好吧，去完謝家，咱們就去吳家。到時兄弟妳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只管招呼就是。”
“好的，先謝過關大哥了。”
關雄留晚飯被我拒絕，然後關威執意要親自送我，讓跟在我身邊的關玲老大不情願的留在了車行。
馬車是車行另安排的，配有車夫。關威便坐在了車廂裏我和雯雯對面，他送我的目的也就顯露出來了。
“林生兄弟，玲兒這丫頭對妳的心思妳想必也明白。咱江湖兒女沒那麽多講究，淮幫經歷了這場血案也正需壹件喜慶事，我和大哥的意思是兄弟妳要覺得合適，就正式把玲兒接過去吧。她老這麽跟著妳也不是個事。”
我點頭道：“請兩位哥哥放心，我很喜歡玲玲，絕不會辜負她的，只是現在時間好像不合適。我是想等我參加完科考回來，再正式娶她進門。”
關威稍壹沈思道：“我們明白，兄弟妳將來踏上仕途得娶壹名門女子為妻，現在未娶妻先納妾，確是不妥。但妳看現在玲兒那丫頭總跟在妳身邊，她壹個女孩子……兄弟妳看有機會是不是找個媒人先定個名份？”
我明白關威的意思了，笑道：“好吧，我這就著手辦，告訴關大哥，玲兒到我何家即便不為正妻，也絕不會受半點委屈，請他放心。”
“那好，這樣我們就放心了。”關威臉上露出舒心的笑容。
回到蝴蝶居，葉先生還沒有回來，而趙成已侍候王武吃過晚飯。我便幹脆帶雯雯到街上吃小吃去了。
到揚州後還不曾得空好好逛街，吃過東西後便帶雯雯在將入夜的街市間溜達起來。只是雯雯看起來好像對什麽都不感興致，面無表情的跟在我身後，雖知她壹貫如此，我心裏還是有點掃興。
“唉，雯雯，妳得學會在人前笑，老這麽板著臉可不好。”我跟她說道。
“哦，奴知道，可為什麽要笑？”
我壹下子氣結，“妳看這街上這麽熱鬧，還有這兩邊這麽多各色貨物，妳就沒有感興趣的？來，到這家首飾店給妳挑些飾品。”
拉了雯雯進入街邊壹家首飾店，面對裏面那琳瑯滿目的各色飾品，雯雯仍是沒顯出什麽興趣。我挑出幾樣問她是否喜歡，她也就那麽淡淡壹句話，“公子妳看好看就行！”
我只好自己選了壹枚金釵插到她頭上，店裏的掌櫃立即叫好看，說我有眼光。我端詳壹番，微笑道：“確實好看，雯雯要別板著臉就更好看了，來，笑壹下讓我看看，就像妳小時候那樣笑。”
雯雯扭頭瞅向那正盯著她看的掌櫃，不但沒笑，眼中反而出現壹股煞氣。我看看那掌櫃，人家臉上也就是那種職業性的討好式的微笑，看不出有什麽下流的意思。我笑道：“妳看人家掌櫃也覺得妳好看，別怕，來笑壹下試試。”
雯雯眼中的煞氣隱去，嘴角往壹邊咧了壹下，算是笑過了，只是這笑比苦還難看。那掌櫃臉上現出驚愕，迅即眼中又流露出笑意，把頭扭到了壹邊。我忙付了銀子拉上雯雯離開。
“好了，好了，不願在人前笑就別勉強了，把所有的笑都攢到晚上笑給我壹個看也好。”出店門後，我這樣和她說道。心裏已放棄讓她在人前學開朗起來的企圖。不想她聽了我的話，臉上迅速爬上壹抹紅暈，微垂臻首，從嘴角綻放出壹個迷人的微笑，使整條街頓時壹亮，我壹下子就看癡了。
兩人直逛到各家門前都掛起風燈，才開始往回走，卻沒有回蝴蝶居，而是繞個圈子確定沒人跟蹤，閃身進了老李他們租的那個院落。
“李老和李叔都還沒回來嗎？”我向李嬸問道，老李和李虎是昨晚被我派出去救周奇的，現在不在家，應是還沒回來。
果然李嬸答道：“昨晚出去後還沒回來過，宗主妳們怎麽來了？”她看著雯雯的眼光透著母性的慈詳。
“來看看那個人，她的傷現在怎麽樣了？方便說話嗎？”
“已經好多了，可以說話，我帶宗主過去。”
“不用了，在那個房間，我自己過去，李嬸妳和雯雯就守在外面吧。”我是想給母女倆以獨處的機會。
“誰？”
我壹走進屋裏，即聽到壹個女聲警惕的喊道。
我望過去，只見那升仙教南下高手團中唯壹幸存的女首領正躺在壹張鋪著暗灰色舊床單的低榻上，身上搭著壹個起藍花的舊毯子。昏黃油燈下，她的臉色蒼白的嚇人，但仍能看出他平時的美麗。
“是妳？妳怎麽會找到這兒？”她認出了我是昨天和沈嘯天壹起追殺她的人，面露驚慌，想掙起身來。
我伸手按住她肩頭將她按躺下，微笑道：“夫人不用怕，就是我派人將妳救下的。”
“妳就是他們所說的公子？”她放松下來。
“不錯，救妳的是我的兩個屬下。”我在榻邊坐下。
“為什麽要救我？妳和查庸生他們不是壹起的嗎？”
“是壹起的，但閻夫人妳如此美麗的壹位夫人，若真是香消玉殞了，豈不可惜？”我說著用手背挨了壹下她額頭，知道她還在發燒。順手又拉起她壹只玉手。
她蒼白的臉上現出壹絲紅暈，眼中顯出驚慌與憤怒，“妳，妳想怎麽樣？”
“看壹下夫人的傷勢，嗯，好像還不算太嚴重！”我笑著松開她的玉腕。
她臉上露出放心的神色，看到我促狹的笑容，又閃過壹絲羞澀。看上去就有點賞心悅目。卻迅速被冷漠取代。然後臉上便顯出壹種讓人保持距離的高貴雍容之態，自成壹股威嚴的氣勢。
“說吧，救我到底有什麽目的？”聲音雖虛弱卻不失沈穩。
我知道我進屋後耍的這些小手段沒能對她心態造成什麽影響，這女人還真不愧是統領近百高手的女首領！
隨笑道：“要殺妳們的是查庸生他們，小生剛踏入江湖沒幾天，還不知道算不算是壹個江湖人，也不知道升仙教為什麽可殺，只知道像您這樣壹位美麗的夫人是不應該讓人愛慕，受人保護的，不應該拿刀執杖的像個江湖草莽去砍殺！”說著俯首望著她美麗的眼睛。
她臉上這次露出壹絲冷笑，扭過頭去淡淡道：“妾身沒公子妳說的那麽好。公子妳那兩位屬下武功很好，事先埋伏的位置也很好，正好能將妾身救出。公子妳這麽費心的布署著救了妾身壹命，妾身非常感激。”
聽她提到事先埋伏幾個字，我知道她現在的思維慎密的很，跟她耍口舌很難占到什麽便宜。我就決定直接詢問。
“夫人不用客氣，說真的小生對貴教短短兩年時間，就發展的如此壯大，頗感好奇，小生也想有點做為，夫人可否傳授點經驗，指點壹二？”
“原來公子是想從妾身這兒了解升仙教內部的情況？”
“可以這麽說吧。”我讓老李和雯雯去將她救下，為的也就是從她這兒多了解壹下升仙教。查庸生那點資料少的可憐，和沒有差不多。而他過不了幾天就要拍屁股走人，升仙教這爛攤子還得我來收拾，若不能對其進行詳細的了解，我如何制定對付它的方略？
“公子可否見告我那些屬下都怎麽樣了？”她不回答我的問題，反而問起他的屬下。
“他們沒有夫人妳這麽幸運，不過我對他們表現出的對您的忠心十分贊嘆。”我說道，我對昨天那幾個人拼死保護她的表現確實很欣賞。
“他們的屍首呢？”她的聲音有些哽咽，臉扭到了床裏邊。
看她如此表現，我心道她對她那壹批屬下必定有很深的感情，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她她那些屬下都已經被梟首示眾了。
她的咽部動了壹下，那應是剛咽下壹口淚水。我立決定還是先隱瞞著她好，免得她情緒失控，我也就別想從她這兒問出任何東西了。
“不知道，是官府軍隊留下處理的現場，應該是壹起就地掩埋吧。”
看她沒什麽反應，我問道：“夫人妳能否告知從哪兒得如此忠心且武功高強的部下，他們以前好像從未在江湖上出現過？那兩個護妳逃走的刀客，那個用黑煙引開軍隊的老者？”
“那兩個刀客是我的家仆，自小被我家收養，和我壹起長大。那個老者我叫他黑大叔，是我父親身邊的仆人，小時候我還常爬到他背上……都死了，是為我死的，是我害死他們……”她的感情突然波動起來，香肩抽搐著說不出話來。
我心中壹嘆，終還是壹個女人！把手伸到她肩膀上，壹股溫和的星陽真氣輸入她體內，助她平復心情。她現在身受重傷，如此動情對身體非常不利。而且她若這麽感情波動，思緒混亂，我怎麽把握她的心理向她問話？只有先助她平復心情了。
“謝謝！”她把臉扭過來，眼中隱帶淚光。
“妳家是幹什麽的？有武功這麽好的家仆？妳們怎麽會成立升仙教呢？”我的聲音放柔了很多，卻悄悄使上了星陽攝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