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蝶戲江南、第七十章：入住謝府（下）

謝賢古微笑道：“昨晚劫持錦婕那賊人不是說了嗎？後來我壹想，就明白了妳們查先生的身份和他在朝廷與江湖間所起的做用。”
我點頭道：“原來這樣，查先生確實有意讓晚生做他的接班人。”
“好，好，這樣也好。老夫雖然不懂妳們的江湖，但也明白那是壹股可以影響天下安定的力量，確實需要有像查先生和公子妳這樣的人才來加以引導，才不至於鬧出亂子。而且還可以給朝廷和官府以幫助，何公子妳若能如此也算是為天下謀福了。嗯，老朽自服食了了然大師所贈之藥後，身體見好，過兩天書館當可重新開課，公子即欲參加令秋科舉，就也過來讀書罷。將來老夫也為妳推薦壹下，就以老夫弟子的名份去應試吧！”
我大喜，忙站起叩首道：“多謝謝老先生，弟子何林生拜見謝師。”當即行了拜師之禮，趁機拜到謝賢古座下。這樣參加科舉及以後在仕途上方便不說，同時也理有利於我追求謝錦婕。
謝賢古對我的順桿子而上並未介懷，端坐著接受了我的拜師之禮，然後呵呵笑著將我扶起道：“不須多禮，有些事老夫還要向請教。”
我壹楞，“謝師還有什麽事要問晚生？”
“就是妳們那個江湖，這是壹個很獨特的社會現象。昨晚事件之後，老夫想了壹天，覺得這江湖幾乎是獨立於朝廷官府體系外的另壹個系統。還有那查先生所處的位置，聯系著朝廷和江湖，十分特殊，老夫覺得這些都是值得註意的社會現象。何公子妳對江湖肖些了解，不妨就妳的理解為老夫剖析壹下。”謝賢古說道。
他可能是受升仙教三人的生死義氣所震動，才會考慮這些問題的。但聽他把江湖看成壹個獨特的勢力體系，我立即想起我星宗的亞勢力論，便想以此為基礎，向謝賢古表達壹下我的江湖觀，這也是壹個讓謝賢古深入了解江湖的機會，免得他對江湖草莽有所偏見，累及我就會反對我接近他女兒。
這時謝錦婕站起身微笑道：“父親，這麽晚了，該讓何公子休息了。”
我立即明白這是說謝賢古休息的時間到了，上了年紀的人，為保養身體，常會有嚴格的作息時間。忙識趣的說道：“師妳確該休息了，晚生今晚且告退，明日再過來聆聽謝師教誨。”
謝賢古點頭微笑道：“對，對，天不早了，我們明天再接著聊。”他說著站起，身子竟沒站穩，搖晃起來。我忙上前扶住，卻是搶到了謝錦婕和壹邊侍候的丫頭們之前。謝錦婕到跟前，只好扶住了他的另壹只胳膊。
“父親妳怎麽樣？”謝錦婕關心道。
謝賢古搖下頭道：“無妨，剛才只是壹時頭暈。”
我沈思壹下道：“了然大師所贈之小還丹主要為武人配制，藥效甚烈，謝師妳是否吃多了？”
“沒有啊，昨晚吃了壹顆，覺得心胸舒暢，今天白天又吃了壹顆，剛才是第三顆。”謝賢古道。
我心裏壹嘆，這還不多？練武之人受傷壹般也不過吃壹顆，他竟連吃三顆，又無內力修為在身，無法將藥力加以引導，難怪會壹時頭暈。唉！昨晚只顧在謝錦婕面前表現，將壹整瓶小還丹給了她，卻忘了告訴他，服食時間間隔不可太短。
“謝師已經吃多了，藥力聚集才造成頭暈。待弟子用內力為謝師治療壹番，自然可好。”我說著扶謝賢古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拉起他壹只手腕，輸入壹股柔和的星陽真氣，引導小還丹藥力散於他筋脈內。卻發現他胸腹筋脈內仍有於積，心道他喪子的心結還未化開啊。當下替他疏通了壹番。
謝錦婕看我壹臉嚴肅，便什麽也沒說，只是配合的扶著謝賢古。良久，我松開手，看謝賢古面色好了許多，便問他：“謝師現在感覺如何？”
“好多了，多虧林生妳了。”謝賢古道。
我說道：“謝師客氣了，剛才謝師是因為服食的小還丹藥力未能及時散開，才導致壹時頭暈。以謝師這身體狀況，每兩天服食壹顆即可。另外小還丹雖藥效神奇，但終是只能起調理輔助作用，謝師妳這病源之於心，還需謝師自己將心懷放開，才能詮愈。”
謝賢古面容沈了壹下，定是想及愛子之喪。他自己站起身，長嘆道：“林生妳提醒的有理，但人的感情又不同他物，豈是說放開就能放開的？好了，明天我們再聊。錦婕著人送林生回房休息。”
“謝師慢走！”我朝由謝錦婕摻扶著離去的謝賢古做揖道別。然後滿叔從外面進來，陪我回客房。
“前面的院墻修好了嗎？”路上我問滿叔。昨晚謝府前邊的院墻被毀壞大半，今天我來時發現正在修補，不知現在是否修補完畢。
滿叔答道：“還沒，明天還得再修壹天。不過公子不用擔心那兒，江大人派了壹百多名士兵紮在那兒，不會讓毛賊溜進來。”
我面露微笑，我只是隨口壹問，豈是擔心毛賊？要只是為防範那些壹般的盜賊，何須我這個壹品高手入住府內？江子陣隨便派隊士兵在謝府周圍就夠了。
前面連續兩個晚上未得睡眠，讓我在謝府這壹晚睡的十分香甜。壹覺睜開眼來，就發現天已經亮了。匆匆起床，打開房門，還好，謝府下人也是剛剛起來，否則我就失禮了。
清晨的空氣十分清新，院內的花木帶著晨露顯得份外嬌翠。我早起無事，便到院裏空地撮指成劍，演練了壹會兒星夜十三式。這套劍法我現在是越來越得心應手了，已可讓其隨我星陽功之千變萬化生出多種奇變。演練壹趟下來，收招停式，只覺靈臺清明，身心俱爽。
忽聽內院深處有琴音傳來，叮咚聲中滿含思念與悲愴，不由凝神靜聽。滿叔帶壹丫頭端清水過來讓我洗臉，我讓丫頭把水盆放在院內石桌上，邊聽琴邊俯身就盆而冼。
“公子昨晚休息的可好？”滿叔在壹邊問我。
“好，好，很好。滿叔妳可聽到琴聲，是謝師晨起拂琴嗎？”我站起身從丫頭手裏接近毛巾，邊擦拭手上水跡邊問道。
滿叔搖頭微笑道：“公子誤會了，這是小姐在彈琴。自二少爺亡去，小姐早上起來，總會彈會兒琴。”
我哦了壹聲，若有所思，“謝小姐這時在追念亡兄啊！只是如此悲音，豈不加重謝師內心之郁結？”
滿叔長嘆壹聲，“二少爺遇難後，老爺抱病，大少爺又遠在西北趕不回來，小姐他心裏苦啊！”
早飯仍是和謝家三人壹起吃的，謝錦婕面容沈靜，看不出絲毫琴音裏那種悲淒。我便問她早上彈的什麽曲子，挺感人的？
她不想我會問她問題，微感驚愕，擡頭看我壹眼微笑道：“是小女子隨手亂彈，讓公子見笑了。”
我微笑不語，隨手亂彈，其音更能揭示彈琴者的內心。
謝賢古向我問道：“查先生的推薦信中說，林生妳曾師從天下第壹琴師琴聖葉希音習琴，想來對琴藝是非常精通了？”
我微笑答道：“葉先生的琴藝晚生僅得其皮毛，實不敢言精通。不過葉先生曾言，彈琴者但能做到琴由心彈，以音傳情，即算入道。早上聽得小姐隨手所彈之音，竟讓晚生心生悲傷，小姐琴藝當已入道。”
我說著望向謝錦婕，她稍呆壹下，垂首避開我望向她的目光。想來已聽出我話裏的弦外之音，那琴音既能讓我這個外人心生悲傷，懷著喪子之痛的謝賢古聽了，豈不加深心中郁結？如此他何時才能解開心結，使病情好轉。
“人言琴能舒懷，小女子卻總是不得要領，有機會還請公子指教。聽聞琴聖的琴音高曠清遠，公子飯後能否奏上壹曲？”謝錦婕說道。她這是請我用琴音為謝賢古排遣情懷。
謝賢古可能也聽出來了，轉向我道：“那待會兒就請林生妳為我們彈上壹曲。夫人，妳也留下來聽聽。”
謝老夫人勉強壹笑，點點頭。她早已停筷，只是坐在壹邊陪著我們。其實謝賢古和謝錦婕也吃的很少，親人新亡，換我也沒什麽胃口。四人中真正能吃得下東西的，只有我壹人，但主人家吃得少，禮貌其見，我也只得壓縮飯量，昨晚就沒吃飽。幸好房內有丫頭送去的水果點心，否則來謝家做兩天護院豈不還要挨餓？
早飯後謝錦婕便吩咐下人將琴擺到了院內，那張七弦琴古香古色的，應當十分名貴。謝賢古夫婦在壹側坐定，謝錦婕便站在他們身後。
我坐到琴前，朝三人壹笑，便撥動琴弦彈了起來。謝賢古夫婦和謝錦婕皆面露驚愕，因為我開頭彈的這個調子正是謝錦婕早上剛彈過的。不過我彈的比謝錦婕更能煽情，聽琴三人皆心懷喪親之痛，很快沈浸入音律中。
我卻悄悄的將星陽攝魂註入琴音中發出，引導三人心神隨著琴音中感情的變化而變化。琴音中悲意漸濃，由初始的憂傷變成大戚大悲，然後悲意漸消，轉為平和，繼而才是葉先生琴音那份高曠清遠。禽戲林間，拂曉日出，壹些充滿活力的自然畫面被我通過琴音傳給了聽琴的謝家三人。
三人臉上的表情隨琴聲變化，最後歸於恬靜和怡然。我知道這壹曲對他們走出悲傷的陰影，放開胸懷大有幫助，我也達到了我的目的。琴音止，余韻悠悠，良久，三人醒過神來。
“何公子彈的真好！”竟是謝老夫人先說話，其臉上帶著壹絲難得的愉悅笑容，這老夫人恐怕已有好幾天沒露出過這種真正的笑容了，讓謝賢古謝錦婕父女看了，眼中流露出由衷的歡喜。
“唉！林生妳這琴當真是神乎其技了，揚州城最好的琴師品玉閣的秦卿大家也不過如此。弟子已是如此，那琴聖葉希音的琴藝不知已達何等境界。”謝賢古說著，面露悠然向往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