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3妳又壹次見到德萊恩（2 / 2）
　　後的晚上，妳終於知道了軍官們這些天為什麽忙得團團轉。中將將在明天前來視察，應付上級無論在哪裏都是壹樣的。而妳照例要獻上演出。這次只有十來個人和妳壹起，當妳們按次序排好隊站在壹起時，妳留意到之前總在妳前壹位演出的小提琴家不見了。
　　那是位已經五十多歲的老人。也許唯壹值得慶幸的是，他畢竟在人世已經度過了五十來年。
　　妳為他做了個簡短的祈禱。
　　演奏和以前壹樣，沒什麽新鮮花樣，有驚無險。妳又壹次從鋼絲繩上步步走過，德彪西的《月光》從妳手指尖流暢地流淌出來。直到謝幕時，妳才註意到德萊恩也坐在第壹排左側。在妳看向他的那個瞬間，少校的藍眼睛恰好與妳相對。視線交錯的時間短得像不存在，他隨即飛快地錯開了目光，抿了抿嘴唇。
　　這多少讓回憶蘇醒了些。他過去好像就習慣於坐在那裏，妳沒特別關註過他，但妳回憶起那些目光。在與別人敬酒時，在妳演奏時，他曾註視妳，而妳曾為那些目光不安。
　　這壹次最後妳不需要跟著其他人走回宿舍區了。妳和少校壹起坐汽車走，妳坐在前座，他坐在後座。步行離開的人群中有幾道同情的目光。
　　妳們下車時妳註意到他有些喝醉了。德萊恩的腳步沒有平日那麽穩定，像踩著棉花或者什麽，但是神誌還算清醒。他白皙的面頰上透出暈紅。白天壹整天都梳得壹絲不茍的金發微微散落下來幾絲，垂在少校英俊的臉龐邊上。
　　“克萊爾？” 他喃喃說。
　　“少校。”
　　說真的，妳沒什麽心思應付他，但妳不得不回話。 小提琴家的臉還在妳腦子裏，那是張老紳士的臉，有點古板，妳幾乎能想象到他斥責那些離經叛道的青少年，又在父母與孩子們吵得不可開交時試圖勸解。妳在感到胃部不太舒服。不算什麽大問題，但是就是有種拉扯的難受。
　　德萊恩註視著妳。
　　“妳看起來心情不好。” 他低聲問，“為什麽？妳彈得很棒。壹切很好，沒什麽問題。”
　　當然了，對於妳們來說壹切當然很好，妳想。酒會、頂級演出和美味食物，不能再好。籠子外的人欣賞金絲雀，當然只能看見羽毛美麗的花色，聽見它宛轉的啼鳴。至於其中死了幾只，誰在乎？
　　但少校沈默了壹下。
　　“是因為拜耳嗎？” 德萊恩說，“他沒事。至少目前，好吧，我不能保證，但他只是去了另外壹個集中營。那裏的長官很愛聽他的獨奏。我不知道這麽說是不是能讓妳覺得好壹些。”
　　胃部的下垂忽然消失。妳感到腹部有種空蕩感，逼迫妳轉過頭與年輕的軍官對視。酒精讓他臉頰透出薄薄的紅暈，看起來顯得柔軟了壹些。
　　妳看出他沒說謊，這壹刻妳由衷感謝他告訴了妳這件事。
　　“謝謝您，少校。” 妳說。
　　妳送他到臥室。德萊恩坐在臥室的床上，在妳給他端了杯水準備離開時，他忽然握住妳的手腕。妳詫異地看過去，他又被燙到似的飛快松開了手。
　　“半小時之後，我希望您能來這裏找我。” 他說。
　　又來了，妳想。壹到這個問題他總有那種帶著點兒倨傲的緊張，甚至用敬語。看來酒精也無法麻痹這壹條敏感的神經。不過和上壹次不同，此情此景下妳莫名其妙地覺得沒什麽威脅感，紅暈幾乎爬到少校耳後，軍裝外套披在肩膀上，白襯衫解開了最頂上的那粒扣子。他半垂著眼睛盯著地毯，睫毛在燈光下顯得纖長柔軟。
　　“好的，少校。” 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