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書首頁 我的書架 A-AA+ 去發書評 收藏 書簽 手機

             

第十二章

九月鷹飛 by 古龍

2018-5-27 06:02

第十二回 冷夜離魂
  冷香園。
  夜冷、梅香,人蹤已杳。
  梅林裏簌簌的響,是風?還是昨夜枉死在這裏的冤魂?“妳壹直都沒有再見到韓貞?”
  “沒有。”
  “那麽他說不定還在這裏。”
  葉開嘆道:“我只希望找到的不是他的屍體。”
  那些人的屍體呢?找不到。
  聽濤樓上下,連血跡都已被洗得幹幹凈凈。
  是誰替他們收屍的呢?“衛天鵬他們的屍體昨夜還在這裏。”
  “嗯!”
  “是誰替他們收了屍?”
  沒有回答,沒有人能回答。
  剛隔夜的冰雹,晚上又結成了冰。
  風刮在臉上,已不像是風,像是刀。
  寒梅在冷風中卻更香。
  “妳看見燈火沒有?”
  “沒有。”
  “玉簫難道不在這裏?”
  突然間,結了冰的小徑上,竟似響起了壹陣很輕的腳步聲。
  如此寒夜,有誰會在雪徑上獨行?莫非是那些人的鬼魂?鬼魂又怎會有腳步聲?還是沒有燈光,無燈,無星,無月。
  黑暗中仿佛出現了條人影,正慢慢的走出了梅林中的小徑。
  他走得很慢,還不時在東張西望,竟似在尋找著什麽。
  如此寒冷的深夜裏,在這無人的梅林中,他尋找的是什麽?
  走得近了,才聽出他嘴裏竟壹直在喃喃自語:“酒呢……什麽地方有酒……”
  葉開幾乎忍不住要叫了出來:“韓貞!”
  這個人竟赫然真的是韓貞。
  難道他居然還在替葉開找酒?
  雪光反映,照上了他、的臉,他的臉上竟赫然全是血,血也已結成了冰。
  葉開只覺得胸中壹陣氣血上湧,立刻從他隱藏的小石後沖了出去,沖到韓貞面前,壹把握住了韓貞的肩。
  韓貞看了他壹眼,忽然道:“酒呢?……妳知不知道什麽地方有酒?”
  他竟已不認得葉開,可是他還在為葉開找酒。
  他的臉竟已幾乎完全破碎扭曲,竟像是個已被人壹腳踩爛了的硬殼果。
  葉開不忍再看:“妳……妳怎麽會變成這樣子的?這是誰下的毒手?”
  韓貞似乎想笑,卻笑不出,嘴裏還是喃喃的在問:“酒呢?什麽地方有酒?”
  葉開的心,也好像被人重重踩了壹腳。
  郭定就在身後,忍不住道:“他就是韓貞?”
  葉開點點頭。
  郭定也不禁嘆息,道:“看來他是在替妳找酒的時候,被人痛毆了壹頓,打得他神智記憶都喪失。”
  葉開用力握緊雙拳,黯然道:“不過他還記得替我找酒。”
  郭定嘆道:“看來他也是個好朋友。”
  葉開恨聲道:“只可惜我不知道這是誰下的毒手?否則……”
  郭定道:“我想這絕不是上官小仙。”
  葉開道:“哦?”
  郭定道:“壹個女人,絕不會有這麽重的手。”
  韓貞實在被打得太慘,不但臉已破碎扭曲,連肋骨都已陷落下去,至少斷了六七根。
  他怎麽能活到現在的?
  在這種冰天雪地裏,他怎麽還沒有凍死?
  葉開想問,但韓貞卻已甩脫他的手:“放開我,我要去找酒。”
  除了這件事外,他已記不得別的。
  葉開嘆了口氣,柔聲道:“好,我帶妳去找酒。”
  這句話說完,他已點了韓貞的睡穴,將韓貞攔腰托了起來。
  郭定道:“只要能安安靜靜的睡壹天,他也許會清醒的。”
  葉開嘆道:“但願如此。”
  屋子裏有床,也有燈。
  葉開將韓貞放在床上:“妳有沒有火折子。”
  郭定已燃起燈,燈光照在韓貞臉上,更慘不忍睹。
  葉開雖不忍看,卻不能不看,他壹定要查出這是誰下的毒手。
  他雖然是個不願記住別人仇恨的人,但這次的情況卻不同。
  若不是為了替他找酒,韓貞又怎麽會落得這麽慘。
  為了這樣的朋友,無論什麽事他都應該做。
  郭定也在凝視著韓貞的臉,道:“這不是鐵器打的。”
  葉開點點頭,若是被鐵器打傷,傷痕也可以看得出。
  郭定道:“難道有這麽重的手法?”
  葉開道:“韓貞的武功並不弱,能壹拳打到他的臉,這樣的人並不多。”
  他忽然想起自己也曾壹拳打在韓貞臉上,但是那次的傷痕卻遠比現在輕得多,顯得這人的手不但比他重,手上壹定還有特別的功夫。
  解開衣襟,肋骨斷了五根。
  如此寒天,韓貞穿的衣服當然也很厚。
  郭定皺眉道:“隔著這麽厚的衣服,還能壹拳打斷他五根肋骨,這種人實在不多。”
  葉開道:“而且這只是硬傷,並沒有內傷。”
  若不是衣服上沒有鐵器的痕跡,無論誰都會認為這是被壹柄鐵尺打傷的。
  郭定道:“難道這人的手竟跟鐵尺壹樣硬?”
  葉開道:“看他的傷痕,也不像是被鐵砂掌壹類的功夫打傷的。”
  郭定點點頭道:“若是那壹類的掌力,必定會震傷內腑。”
  葉開嘆了口氣,道:“所以我實在不明白,這究竟是種什麽樣的功夫?”
  郭定道:“妳遲早……”
  他的聲音突然停頓,無言的寒風中,竟突然傳來了壹陣淒涼的簫聲。
  東海玉簫!
  郭定壹反手,已熄滅了燈光:“他果然在這裏。”
  葉開道:“妳能不能在這裏替我……”
  郭定立刻打斷了他的話:“韓貞已睡著,用不著我在這裏看守,妳卻不能壹個人去。”
  這就是友情,友情就是了解和關切。
  葉開看著韓貞:“可是他……”
  郭定又打斷了他的話:“現在他的死活,對別人已沒有影響,所以他才能活到現在,可是妳……”
  他沒有再說下去,也不必再說下去。
  葉開只覺得胸中的血又熱了,他不能不承認他說的話有道理。
  “好,我們走。”
  淒涼的簫聲,在寒夜中聽來,令人的心都碎了。
  簫聲是從梅林外傳來的。
  梅林外的假山旁,有個小小的八角亭,亭子裏有條朦朧的人影,那人正在吹簫。
  葉開他們從後面悄悄的繞了過去,他們的行動當然不會發出任何聲音。
  吹簫的人還在吹簫,簫聲似在顫抖。
  葉開忽然發現這並不是“東海玉簫”的簫聲,再走近些,又發現這人身上雖穿著道袍腰肢卻很纖細,竟是個女道人。
  就在這時,簫聲突然停頓。吹簫的這個女道人,竟似在低低哭泣。
  葉開遲疑著,終於走過去,輕輕咳嗽了壹聲。
  這女道人卻似突然被抽了壹鞭子,全身都顫抖起來,哀聲道:“我吹……我絕不敢再停下來了。”
  葉開道:“可是我並沒有要叫妳不停的吹下去。”
  女道人回過頭,看見他,雖然也吃了壹驚,卻又仿佛松了口氣:“是妳。”
  她認得葉開,葉開也認得她。
  ,
  她正是玉簫道人的女弟子中,長得最媚的壹個。
  葉開忍不住問:“妳怎麽會壹個人到這裏來吹簫?”
  女道人道:“是……是別人逼我來的。”
  “誰?”
  。
  “是個蒙著臉的人。”
  “他為什麽要逼妳到這裏來吹簫?”
  “我也不知道,他逼我到這裏來,叫我壹直吹,否則他就要脫光我的衣服,把我吊在這裏。”
  “妳怎麽會落在他手裏的?”
  “那時我正在……正在後面,只有我壹個人,想不到他竟突然闖了進來。”
  葉開當然知道“後面”是什麽意思,女孩子在方便時,當然也只有壹個人,這種事她當然不好意思說出口。
  但葉開卻又問道:“那時妳究竟在什麽地方?”
  “就在吉祥棧後面那院子。”
  吉祥棧就是葉開住的那客棧,那裏不但有最好的廚子,也有最舒服的床。
  喜歡享受的人,當然會住在那裏。
  葉開嘆了口氣,苦笑道:“原來妳們就在我後面的院子裏,我卻到這裏來找。”
  女道人緊緊閉著嘴,死也不開口了。她知道自己已說漏了嘴,現在就算不開口,也已來不及。
  葉開道:“有句話我要問妳,妳也可以不說。”
  女道人閉著嘴。
  葉開道:“但妳若不說,我就將妳留在這裏,讓那個蒙面人再來找妳。”
  女道人臉上立刻露出恐懼之色,搶著道:“我說。”
  葉開道:“妳們帶走的那丁姑娘,是不是也在那院子裏?”
  女道人雖然還是不開口,卻已等於默認。
  葉開道:“好,我們不妨做個交易,妳帶我去找她,我就送妳回去。”
  女道人沒有拒絕。她對那蒙面人的恐懼,已遠比她對任何事的恐懼都深。
  她死也不願留在這裏。
  那蒙面人是誰?為什麽要逼著她到這裏來吹簫?
  難道他已知道葉開要來這裏找玉簫,所以特地用這法子指點葉開壹條明路?
  他為什麽要這樣做?他是不是另有目的?
  這些問題,葉開當然都不能解釋。他忍不住又問:“那蒙面人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他不是人,簡直是個鬼,惡鬼。”想起了這個人,她的身子又開始發抖。
  顯然這個人壹出手就制住了她,她已完全沒有抵抗的能力。
  可是東海玉簫的女弟子,武功也絕不會太差的。
  葉開看著郭定,長長嘆了口氣,道:“妳說的不錯,現在雖不是九月,但卻已有群鷹飛起,而且全都飛到了這裏。”
  被褥還是淩亂的,枕上也許還有著丁靈琳的發絲。
  壹回到這裏,葉開的心就開始隱隱發痛——她現在怎麽樣了,東海玉簫會不會……
  葉開連想都不敢想。
  郭定看著床上淩亂的被褥,眼睛又露出種奇怪的表情。
  他沒有再看第二眼,他的心仿佛也在隱隱發痛。
  現在他總算已完全明白了葉開和丁靈琳的關系。
  韓貞已被放到床上,睡得仍很沈。睡穴實在是個很奇怪的穴道。
  那女道人低垂著頭,站在屋角,蒼白的臉上,總算已有了些血色。
  東海玉簫的女弟子都很美,她尤其美。
  她美得和丁靈琳不同,不但美,而且媚,她已是個完全成熟的女人。
  無論誰看見她黃昏時在簫聲中款擺腰肢,媚眼如絲的神情,都難免會心動的。
  葉開看了她壹眼,道:“坐。”
  女道人慢慢的搖了搖頭,忽然道:“現在我可不可以回去?”
  葉開道:“不可以。”
  女道人搖下頭,咬著嘴唇,道:“妳們若想利用我去要挾玉簫道人,妳們就錯了。”
  葉開道:“哦?”
  女道人道:“妳們就算當著他面殺了我,他也不會關心的。”
  她眉眼間仿佛帶著種幽怨之色,輕輕的接著道:“我從來也沒有看見他關心過任何人。”
  郭定凝視著她,忽然道:“我們若在妳面前殺了他呢?”
  女道人道:“我也不會掉壹滴眼淚。”
  她說得很幹脆,連考慮都沒有考慮。
  郭定道:“那麽妳為什麽要回去?”
  女道人道:“因為我……我……”
  她沒有說下去,她的聲音似已哽咽,美麗的眼睛裏已有了淚光。
  葉開明白她的意思。
  她壹定要回去,只因她根本沒有別的地方可去。
  葉開並不是個心腸很硬的人,忽然問:“貴姓?”
  “我姓崔。”
  “崔?”
  “崔……崔玉真。”
  葉開笑了笑,道:“妳為什麽不坐下來,難道怕這椅子會咬人?”
  崔玉真也忍不住笑了,她發現自己在笑的時候,美麗的臉上立刻露出紅霞。
  葉開看見她隨著簫聲扭動腰肢的時候,本以為她是個已忘記了羞恥的女人。
  現在他才發現她還是保留著壹份少女的嬌羞和純真。
  只不過,無論誰在不得已的時候,都難免會做出壹些令別人覺得可恥,自己也會後悔的事。
  有時人就像是個壹頭被蒙著眼推磨的驢子,生活就像是壹條鞭子。
  當鞭子抽到妳背上時,妳只有往前走,雖然連妳自己也不知道要走到什麽時候為止。
  葉開輕輕嘆息了壹聲,道:“妳若不願回去,就可以不必回去。”
  崔玉真又垂下頭:“可是我……”
  葉開道:“我明白妳的意思,可是這世界很大,妳慢慢就會發現有很多地方都可以去的。”
  崔玉真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忍不住擡起頭看了他壹眼,眼睛裏充滿了感激。
  葉開道:“妳也不必幫我們去找丁姑娘,只要告訴我們她在哪裏就行了。”
  崔玉真遲疑著,終於道:“就在後面的那個院子裏。”
  葉開等著她說下去。
  崔玉真道:“那個院子很大,壹共好像有十三四間房,丁姑娘就被鎖在最後面的壹間偏房裏,窗臺的外面擺著三盆臘梅。”
  葉開道:“有沒有人在那裏看守她?”
  崔玉真道:“只有壹個人在裏面陪她,因為她還不能走動,玉簫也不怕她會跑。”
  葉開道:“玉簫睡在哪裏?”
  崔玉真道:“他晚上很少睡的。”
  葉開道:“不睡在幹什麽?”
  崔玉真咬緊了牙,沒有回答,但臉上又露出那種悲憤幽怨之色。
  她不必再說了。
  “玉簫好色”,他現在應該已有七十歲,看起來卻遠比實際的年紀輕。
  他有很多美麗而年輕的女弟子。
  他晚上在幹什麽,葉開當然已可猜得出來。
  郭定面上已現出怒容,忽然道:“妳們是不是被他所逼,才跟著他的?”
  崔玉真搖搖頭,悵然道:“我們本來都是貧苦人家的子女。”
  郭定道:“妳們都是被他買來的?”
  崔玉真頭垂得更低,眼淚已流下面頰。
  郭定突然用力壹拍桌子,冷冷道:“就算沒有丁姑娘這件事,我也絕不會放過他的。”
  葉開道:“可是現在……”
  郭定道:“我知道,現在我們當然要先救出丁姑娘再說。”
  崔玉真忽然又道:“他晚上雖然不睡,可是到了天快亮的時候,壹定要睡三個時辰。”
  現在距離天亮至少還有半個多時辰。冬天的夜總是比較長。
  葉開看了看天色,道:“好,我們等。”
  床上的韓貞忽然翻了個身,發出了夢囈——葉開點他穴道,用的力量並不大。
  他仿佛還是在說:“酒呢……什麽地方有酒……”
  反反復復說了幾遍後,他的人突然從床上跳起來,大叫道:“姓呂的,我認得妳,妳好狠。”
  這句話說完,他又倒了下去,滿頭都是冷汗。
  葉開動容道:“姓呂的。”
  郭定道:“看來打傷他的那個人壹定姓呂。”
  葉開沈思著,道:“妳知不知道江湖中有什麽姓呂的高手?”
  郭定道:“近年來好像只有壹個。”
  葉開道:“呂迪?”
  郭定點點頭,道:“不錯,‘白衣劍客’呂迪。”
  葉開道:“妳見過他出手?”
  郭定搖搖頭,道:“我只知道他雖然是‘銀戟溫侯’呂鳳先的堂侄,練的卻是武當劍法,武當是內家正宗,絕不會……”
  葉開突然打斷了他的話,道:“妳說他是誰的侄子?”
  郭定道:“呂鳳先,‘銀戟溫侯’,昔年兵器譜上排名第五。”
  葉開的眼睛裏突然發出了光,道:“呂鳳先,我怎會忘了這個人。”
  郭定道:“妳認為是他麽?”
  葉開道:“銀戟溫侯在兵器譜上排名第五,在別人已是件很值得榮耀的事,可是在他看來,卻是種恥辱。”
  郭定了解這種心情:“有很多人都不能忍受屈居人下的。”
  葉開道:“但他也知道百曉生絕不會錯,所以他毀了自己的銀戟,練成了另壹種可怕的武功。”
  郭定道:“什麽武功?”
  葉開道:“他的手!”
  郭定的眼睛也亮了。
  葉開道:“據說他已將他的手練成鋼鐵般堅硬鋒利。”
  郭定道:“妳是聽誰說的?”
  葉開道:“壹個曾經親眼看過他那只手的人,壹個絕不會看錯的人。”
  郭定道:“小李探花?”
  葉開點點頭,道:“世上若有壹個人能赤手將韓貞打成這樣子,這個人就壹定是呂風先。”
  郭定道:“可是他多年前就已失蹤了。”
  葉開冷笑道:“連死了的人都可能復活,何況是失蹤了的人。”
  郭定道:“妳認為他也已到了這裏?”
  葉開道:“妳說過,現在雖不是九月,確是獵狐的時候。”
  葉開道:“也許他已可算是群鷹中最可怕的壹只鷹。”
  郭定道:“他若真的來了,妳要找他?”
  葉開望著床上的韓貞,緊緊閉住了嘴。
  他已不必再開口。
  郭定的眼睛更亮,卻仿佛凝視在遠方,喃喃道:“能與昔年兵器譜上排名第五的人決壹勝負,倒也是人生壹大快事。”
  葉開道:“但這卻不是妳的事。”
  郭定道:“不是?”
  葉開的表情很嚴肅:“絕不是。”
  郭定微笑著道:“不必怕我搶妳的生意,韓貞是妳的朋友,不是我的。”
  葉開終於也笑了笑,道:“這句話我希望妳最好莫要忘記。”
  郭定的表情也變得很嚴肅,道:“妳最好也莫要忘記壹件事。”
  葉開道:“什麽事?”
  郭定道:“銀戟溫侯排名第五,但是他的手卻比他的銀戟更可怕。”
  他凝視著葉開,慢慢的接著道:“我不想看見妳被人打得像韓貞這樣子。”
  葉開忽然轉過身,推開了窗戶。窗外冷風如刀,但他的心卻是熱的,就像是剛喝下滿滿壹杯醇酒。
  遠方的空谷,本是壹片黑暗,此刻卻已剛剛變成了灰白色。
  然後他就聽到了壹聲雞啼。
  “是最後面靠左的壹間屋子,窗臺外面還擺著三盆臘梅。”
  【未完待續】
  共計13412字節
  
上壹頁

熱門書評

返回頂部
分享推廣,薪火相傳 杏吧VIP,尊榮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