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古怪村落

　　老婦人盛情邀請，我們自然不敢怠慢，連聲道謝之後，跟著進了村子。
　　我想跟馬壹嶴走壹塊兒，然而他似乎因為我剛才的舉動而對我戒備心十足，我走近壹些，他就走遠壹些，根本不願意與我接近。
　　老婦人瞧見，笑著說道：“他現在就像小孩子壹樣，妳也別介意，等過兩天，給他招魂回來之後，就好了。”
　　我苦笑，說他以前不這樣子的。
　　老婦人回頭，看了壹眼小虎背上的月娘，問道：“這姑娘怎麽回事？是病了麽？我們這兒有醫生，可以幫忙看壹下的。”
　　小虎擡頭，看了我壹眼。
　　我雖然與他不熟悉，但是能夠明白他眼神裏的含義，於是說道：“沒有，她只是有壹些不舒服，休息會兒就好。”
　　老婦人深深地看了月娘和小虎壹眼，沒有多說什麽，對我說道：“請。”
　　我與她壹起前行，路過那幾頭體型碩大的食鐵獸身邊時，下意識地瞧了壹眼這些大家夥兒，發現只要它們不露出兇相的時候，模樣跟平日裏電視上瞧見的大熊貓，其實相差不遠。
　　就好像是放大版的大熊貓。
　　我有心想摸壹下這畜生身上的絨毛，然而礙於旁邊的這些老太太，又終究還是沒有伸出手來。
　　繼續往前，我發現這個村子，當真如同《桃花源記》裏面形容的世外桃源壹樣，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
　　那青石鋪就的道路上幹凈整潔，沒有壹點兒垃圾出現，就連灰塵都沒有。
　　而幾只土狗在前面晃過，田裏還有水牛和馬兒，但都沒有瞧見任何牲口的糞便。
　　這田野到處青草茵茵，路邊栽著桂花樹，微風吹拂，卻有異香浮動，讓人覺得這地方，當真是風景秀美，讓人流連忘返。
　　這兒的人不多，水田裏有好幾個男人在勞作，都顯得十分勤勞。
　　他們佝僂著腰，忙忙碌碌。
　　幾人壹刻都不停歇，就像機器人壹樣，不知疲倦。
　　進了村子，這屋前屋後除了菜地之外，還有藥田，我壹眼望去，認出了好幾種藥材來。
　　那老婦人熱情地給我介紹，說我們這兒的氣候溫和，土地肥沃，藥材種植條件十分不錯，黃芪、貝母、元胡、桔梗、黃連、當歸、川芎、生地、白術、白芍、茯苓等等，這些藥材都有出產，而且品質優異……
　　隨後她指著壹個六十多歲的老婦人說道：“小九兒她對制藥、配藥等事兒十分擅長，壹會兒妳們這姑娘醒了，要是不舒服，可以找她。”
　　那個被叫做“小九兒”的老婦人聽到，沖著我咧嘴壹笑。
　　她壹張嘴，我能夠瞧見她滿口的牙齒都是黑黑黃黃的，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不過除了牙齒黑黃、頭發灰白和滿臉皺紋、老人斑之外，不知道為什麽，我隱約能夠感受得到她的容貌，在年輕的時候，應該是極美的。
　　怎麽說呢？
　　我感覺她跟蔡月娘的氣質有壹點像。
　　這麽對比其實很不合適，不過不知道為什麽，這就是我當時的第壹反應。
　　也是直覺。
　　進了村子，壹樣是幹凈整潔，完全沒有普通農村那種臟亂而局促，整整齊齊的壹條青石道，兩旁是精致的木質建築，空氣裏彌漫著桂花香。
　　這兒所有地方都修補得很是細致，精心雕琢，給人的感覺不像是深藏在山中的村落。
　　它像是某壹處特意搭建起來的影視基地，又或者特地規劃出來，給遊客遊覽的風景區，壹點兒煙火氣都沒有。
　　而且走進村子來，我幾乎都沒有瞧見什麽男人。
　　幾個食鐵獸進村之後，就各自離散，其余的女人也是，除了幾個年長的之外，其他的都各自離開了。
　　老婦人對我說道：“我們這兒有客房，先送妳們過去那裏歇息壹會兒，然後請妳們到我那裏去吃飯，妳覺得怎麽樣？”
　　我拱手，說入鄉隨俗，全憑您安排。
　　老婦人微笑，而前面壹個拐角處，走出了壹個老頭兒來。
　　那老頭大約五六十歲，白發蒼蒼，身子佝僂，挑著壹對糞桶，瞧見老婦人，就像瞧見貓的老鼠壹般，趕忙往後退去。
　　老婦人的眉頭下意識地皺起，隨後喊住了他：“阿大，妳等等。”
　　那個被叫做阿大的老頭將糞桶放下，慌忙跪下，說大嬢孃，我錯了，我不該走主道的……
　　老婦人眉頭壹揚，說妳站起來，都跟妳說了，在我們呆貴村，用不著來這些——妳去跟吳阿三說壹聲，今天來了貴客，讓他準備幾桌流水席，另外讓楊老七把地窖裏藏著的好酒拿出來，招待客人，知道了麽？
　　阿大聽聞，喜上眉梢，笑著說道：“好，好嘞，我去叫他們弄。”
　　老婦人吩咐道：“叫他們快點啊，客人趕了壹天路，都餓了。”
　　老頭趕忙拱手，說好，好，壹定。
　　他挑著糞桶，美滋滋地從屋邊小道離開，老婦人對我們說道：“我們這兒的吳阿三，以前是個廚師，做紅白喜事流水席出身的，手藝很不錯，壹會兒妳們可得好好嘗壹嘗。”
　　我聽到了，又趕忙躬身，說勞煩您了。
　　老婦人故作惱怒，說妳再這麽客氣，那我就攆人了啊。
　　我這才長吐壹口氣，說好，好，我不客氣了。
　　老婦人這才喜笑顏開，說對嘛，妳們是馬九兒的朋友，也跟我的孩子壹樣，高興著呢……
　　這村子不算大，說話間就到了供我們休息的地方。
　　那是壹處大部分都是用竹子構建的屋子，樓前有垂蔭覆地的大榕樹，旁邊有蔥蘢的鳳尾竹，它雖然只有壹層樓，但修築得十分漂亮，就好像是電視上面的建築壹樣。
　　我們走進了這竹屋，最外面是壹處客廳，裏面的桌椅板凳十分齊全，大部分也都是用竹子制作而成。
　　老婦人給我們介紹，說這兒壹共有四個房間，都有床和被褥，妳們自己調配壹下，屋後面有水井，不過要洗熱水的話，妳提前說壹聲，我讓人給妳們送過來。
　　我打量了壹下這周圍的環境，非常雅致，那墻上還掛著字畫。
　　那些字畫，筆跡秀美瑰麗，畫風蔚然出色，讓人感覺好像是古代學堂壹般。
　　我滿心感激，說您想得真周到，謝謝，謝謝。
　　老婦人瞧見我們很滿意，也開心地笑了，然後對身邊的馬壹嶴說道：“馬九兒，妳跟妳朋友壹起住兩天，壹會兒來吃飯，嬢孃回去了啊。”
　　馬壹嶴壹聽，趕忙抱住了她的胳膊，委屈地說道：“我不，嬢孃，我要跟妳壹起去，我不想跟他在壹起。”
　　老婦人很奇怪，說為什麽呢？他是妳朋友啊？
　　馬壹嶴頭搖得像個撥浪鼓壹樣，說不，他才不是我朋友呢，我都不認識他。他是壞人，我不要跟他待在壹起。
　　老婦人給小孩兒壹般的馬壹嶴纏得沒有辦法，對我苦笑道：“妳看這……”
　　我也無奈了，對她說道：“沒事，讓他回去唄，等回頭的時候，我們商量壹下，怎麽幫他招魂吧。”
　　老婦人淡淡壹笑，說也好。
　　她領著人離開，當她們壹行人離開了我們視線裏的時候，壹直都沒有說話的楚小兔終於忍不住了，開口說道：“侯子，我覺得……”
　　我伸手攔住了她，低聲說道：“止言。”
　　我讓楚小兔別亂說話，而小虎檢查了壹下旁邊的座椅之後，將壹直處於昏迷狀態的蔡月娘給放了下來，隨後身子伏低，將耳朵貼在了地板上面傾聽著。
　　好壹會兒之後，他站起來，朝著我打了壹個“沒人”的手勢之後，又去了別的地方。
　　來回搜了壹圈，小虎回到了大廳裏來，對我說道：“沒有布置，應該不會有人在偷聽。”
　　我點頭，說好，妳覺得剛才那個大嬢孃所說的話，有幾成真假？
　　小虎看我，說妳指的是哪壹方面？
　　我說都可以談談。
　　小虎想了壹會兒，然後說道：“我先說我比較肯定的事情——首先‘呆貴’在苗語裏面的意思，是女人、美女的意思，呆貴村，按照妳們漢人的說話，應該叫做女人村。”
　　女人村？
　　我琢磨了壹下，問道：“妳的意思，是？”
　　小虎說我能夠確定的事情，是這些老女人，應該都是當年進山的落花洞女——傳說中的事情果然是真的，在黑風溝裏面，果然有壹個專門接納落花洞女的村落，也就是這兒。
　　我有些驚訝，說是麽？這些人都是落花洞女？但為什麽她們看起來，並不像月娘壹樣，傻乎乎的，就好像是沒有魂兒壹樣？
　　小虎搖頭，說我不知道——事實上，我也很奇怪，而有壹件事情更讓我奇怪，妳知道是什麽嗎？
　　我搖了搖頭，說妳時間緊張，妳別繞彎子，直接說。
　　小虎低聲說道：“那個小九兒，我其實是認識的，應該說是有記憶——她是我們鄰村王寨的，叫做王翠華，在我還只有五歲的時候，作為落花洞女，給送進了山裏。”
　　我說哦，這有什麽奇怪的，妳當時還小，她沒有認出妳來，不是很正常麽？
　　小虎搖頭，壹臉嚴肅地說道：“我是想講，我差點兒認不出她來了——妳知道她被送進山裏的時候，多少歲麽？”
　　我聽到他這麽說，聯系前後，不由得壹臉驚恐，說道：“等等，七八年前的事情？”
　　小虎點頭，說：“當年的她，只有——十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