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橫看成嶺側成峰

　　“啊……”
　　尖叫聲從我們的身後陡然響了起來，卻是那個被我們壹把推開的老女人，在氣急敗壞地跟著我們過來時，瞧見這慘狀，嚇得頓時就是壹陣尖叫。
　　而她的尖叫也引起了旁邊幾個格子間的動靜，有壹個門被打開，壹個戴著眼鏡，光著脊背的虛胖男子探出頭來，喊道：“做啷子哦？”
　　老女人絕望地喊道：“死人了……”
　　那男子嚇得壹個踉蹌，直接跌在了地上去，另外壹個格子間則傳來壹個男人沈悶的聲音，緊接著“哎呦”壹聲，卻是痛苦不已。
　　馬壹嶴反應很快，壹把揪住了那個老女人，沈聲喝道：“別慌，我們是警察，我問妳話，妳好好答——知道麽？”
　　店裏出了人命案，那老女人早已是魂飛魄散，聽到這話兒，下意識地點頭，說好，好。
　　馬壹嶴拍了我的胳膊壹下，示意我來應付，而他則過去檢查屍體。
　　我清了清嗓子，然後說道：“他什麽時候過來的？”
　　老女人答道：“五分鐘之前啊。”
　　我問：“他進店的時候，可有什麽異常情況？”
　　答：“沒有……哦，有，他滿臉通紅，有點兒猴急，根本沒有說兩句話，也不問價，扔下壹沓錢，就帶著小妹進了房間……”
　　我：“……”
　　好在這個時候馬壹嶴轉過頭來，對我說道：“剛死不久，兇手還未走遠，我們追過去。”
　　說完，他對老女人說道：“我們要去追兇手，來不及了，妳打電話報警。”
　　老女人楞了壹下，說：“啊？”
　　啪！
　　馬壹嶴壹巴掌抽了過去，給她來了壹個清脆的耳光，將人打醒之後，開口說道：“報警！我不管妳這裏到底是幹嘛的，但是現在出了人命案，人命大如天，妳知道吧？別有僥幸心理，我們去追兇手，壹會兒還要回來的，妳若是什麽都不做，小心被當做兇手壹窩端！”
　　他說完，轉身就走。
　　兩人來到了街後面的小巷子，馬壹嶴燃了壹張符箓，那灰塵落在地上，卻將黑暗中的諸多印記變成了熒光模樣。
　　而其中有壹行腳印，十分清晰地走向了遠處去。
　　我說什麽情況？
　　馬壹嶴瞇著眼說道：“女的沒死，只是停止呼吸，短暫昏迷，不久之後就會活過來的，田老七是真的死了，心臟中了壹下，壹擊斃命，我剛才翻看屍體的時候，發現他的身上，除了我留下的印記之外，還被人動了手腳——在零點酒吧的時候，談判開始之前，我並沒有感受得到，而在此期間，他還接觸了誰？”
　　我跟著他，壹起循著腳步往前走，聽到這說法，忍不住說道：“楚小兔？”
　　馬壹嶴說：“這只是其中的壹個可能，也有可能是被肖克軒下的，或者後面的什麽人，不過剛才那老板娘說田老七火急火燎地跑進來，滿臉通紅的樣子，極有可能是中了別人的算計，被下了媚毒。”
　　我說春藥？
　　馬壹嶴點頭，說對，妳看這腳印，很明顯不是壹個成年男子的，要麽是個小孩，要麽是個女人。
　　我瞇著眼睛，說婦孺啊？
　　馬壹嶴長長嘆了壹口氣，說道：“有的時候，婦孺和看上去老弱病殘的人，可比正常人更加可怕。”
　　兩人壹路追蹤，很快就來到了壹處狹窄的巷子裏，而在不遠處，聽到了動靜，馬壹嶴拉住了我，示意我不要出聲，隨後他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半個身位來，朝著陰影處望了過去。
　　然而他似乎看到了什麽，整個身子都為之壹僵。
　　而隨後那邊也傳來動靜，緊接著墻頭上有輕微的腳步聲，我趕忙沖過去，卻瞧見壹個黑色的身影躍上了另外壹邊的小樓，三兩下，如同飛天狐貍壹樣，不見蹤影了去。
　　我想要去追，然而馬壹嶴卻攔住了我，說道：“算了，論輕身手法，我們都不如，貿然去追，反而會暴露自己。”
　　我說妳看到了什麽？
　　馬壹嶴猶豫了壹下，說道：“還記得第壹屆高研班的第壹名麽？”
　　我眉頭壹跳，說唐道？
　　馬壹嶴點頭，又搖頭，猶豫了好壹會兒，方才說道：“我不確定是不是他，但剛才那人，的確是壹個貓屬夜行者……”
　　我楞了好壹會兒，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想了想，問道：“妳瞧見了那人的臉，對吧？”
　　馬壹嶴說道：“側臉。”
　　我說：“像麽？”
　　馬壹嶴摸了摸下巴的胡茬，點頭說道：“像，很像，特別是那冷漠的眼神，簡直是壹模壹樣。”
　　我深吸了壹口氣，緩緩吐出了，隨後笑道：“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
　　唐道當初在天機處裏面，算得上是壹顆冉冉升起的新星，頗得許多人的器重，就連李洪軍這種背景很強的自家子弟，都不及他風光。
　　然而他卻在昆侖山中離奇失蹤，事後更是壹點兒消息都沒有，卻不曾想居然在時隔那麽久之後，又在這兒出現。
　　而且他還殺了田老七。
　　他到底是想要做什麽呢？
　　是剛好趕巧了，又或者是沖著我們這件事兒來的呢？
　　我和馬壹嶴不得而知，但也知曉憑著這人的輕身手法，想要追過去壹查究竟，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我們原本準備追上田老七，將他拿下，並且用手段逼問出魯大腳神通的計劃，因為這家夥的突然死亡而落了空，既然如此，那就沒有繼續下去的理由。
　　兩人離開了小巷子，也不準備返回死亡現場去惹事兒，而是繼續往前走，來到了大街上。
　　沒走壹會兒，旁邊壹條巷子傳來了孜然和肉糅合在壹起的撲鼻香味，卻是壹條賣夜宵和燒烤的小街。
　　我和馬壹嶴心理強大，即便是剛剛從兇殺命案的現場走來，也並不影響什麽，反而是剛才的壹番追逐，弄得肚子空空，於是就找了壹家生意還算不錯的檔口，要了些烤串兒，加上兩瓶啤酒，坐下對吹起來。
　　啤酒清冽，冰鎮過後的口感尤佳，馬壹嶴喝了大半瓶，放了下來，對我說道：“有沒有可能，唐道跟了白虎？”
　　我說妳想說什麽？
　　馬壹嶴說道：“唐道野妖出身，即便後來被西川唐門收養，也改變不了這個現實，而沒有受過現代教育的野生夜行者，從小的理念都是不同的，而白虎高舉‘振興妖族、挽救瀕危’的旗號，對他並不是沒有吸引力。而如此壹來，唐道很有可能加入白虎的旗下，成為她的門下鷹犬，最鋒利的壹把刀……”
　　我放下酒瓶，閉上眼睛，腦海裏頓時就浮現出了那個男孩沈默寡言的模樣，以及他那清冽的眼神。
　　還有他拿著壹瓶AD鈣奶，遞上前來的手。
　　我長長吐出了壹口濁氣來，說道：“希望不是。不然，多了這麽壹個敵手，我會很難過。”
　　馬壹嶴嘆氣，說道：“希望不會吧。”
　　兩人伸出了酒瓶，碰了壹下，隨後將瓶中的殘酒給喝完了去。
　　當天我們吃完宵夜之後，就回到落腳的酒店住下，次日吃早餐的時候，約好的時間，馬壹嶴卻沒有過來。
　　等到我吃了壹半的時候，他有些臉色難看地走了過來。
　　我招呼他壹聲，等待他落座之後，問道：“怎麽了？”
　　馬壹嶴說道：“剛才肖克軒打來電話，質問我，說田老七是不是我們殺的。”
　　我拿紙巾擦了壹下嘴，說道：“什麽意思？”
　　馬壹嶴說道：“肖克軒說田老七就算是做得再不對，但那家夥的長輩，畢竟跟他老爺子有些交情，我們這般做，他有些不好對自己父親交代。”
　　我說妳沒跟他說出事情的真相麽？
　　馬壹嶴無奈地說道：“我跟他說了，但他的那樣子，好像不是很相信。”
　　我聳了聳肩膀，說我們昨天要弄那家夥的樣子，很明顯麽？
　　馬壹嶴摸了摸下巴，說好像是。
　　我喝了壹口豆漿，無所謂地說道：“那就別管了，我們行事，又何必在乎別人感受？”
　　我們與肖克軒，交情不深不淺，既然我們說了真話，他還不相信，就沒有必要再去解釋什麽。
　　我們不是娘們，用不著黏黏糊糊。
　　愛信不信。
　　我喝完豆漿，說道：“今天幹嘛？”
　　馬壹嶴說道：“是時候見壹下決鬥的主事人了。”
　　我說黃大仙在哪裏？
　　馬壹嶴說道：“打聽到了，在城西的金竹山莊。”
　　我說行吧，走，去拜見壹下老朋友。
　　兩人吃完早餐之後，出門搭車，前往金竹山莊。
　　抵達金竹山莊之後，戴著面具的我們找到前臺，直接對上暗語，隨後在壹個勁裝漢子的帶領下，來到了壹處竹樓前。
　　那竹樓樓下有個小孩蹲在地上，專註地打量著地上的螞蟻，那漢子卻肅然起敬，拱手說道：“小旗主，有人要見大長老。”
　　小破孩盯著地上的螞蟻，頭也不擡地說道：“我師父身體不太好，不想見客，讓他們回吧。”
　　那勁裝漢子有些為難地看著我們，而我則走上前去，開口說道：“兜兜，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