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過海

　　海水撲打著長臺，泛著白花混著腥味兒的海風包裹著長臺頂端的兩個人。
　　易天行蹲在臺邊，看著不停翻滾的海水，眉頭微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胖子喬很感興趣地看了他壹眼：“父親說過，到了妳這種境界的人，應該是無情無欲才對，可怎麽看著，妳也像是壹個多愁善感的東方詩人。”
　　易天行看了他壹眼，微笑著說道：“人類有很多種修行的法子，可能……我用的法子和別的人不太壹樣。”
　　確實不壹樣，從九四年到如今，不過短短五年的時間，他已經從壹個空有蠻力的少年變成了如今的模樣，拔劍四顧心茫然，噫噫呀呀，人生真是……無聊啊。
　　胖子喬皺眉道：“真的弄不明白，妳為什麽要來美國。”
　　“這是壹次短程旅行。”易天行認真說道：“我從小生在中國，長在中國，我馬上要去壹個地方，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來，所以想多看壹眼這個世界，多體驗壹下，將來如果被困在某種神秘的地方，或者在臨死的壹剎那，也能多些回憶的內容。”
　　“原來如此。”胖子喬知道自己與他的境界相差太遠，所以雖然不大明白對方說的是什麽，但仍然習慣性地表示贊同。
　　“如果說天地之間是我們的家園，我們何必要離開？”胖子喬繼續問道：“對於某些不屬於我們的地方，我們應該保持著敬畏之心，不去接觸，甚至，不要去猜想那裏是什麽模樣。”
　　易天行笑著搖搖頭：“中國古時候有個姓李的詩人曾經作過壹篇好文章，裏面開篇就吼：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逆旅就是旅館的意思，妳說說，如果老在旅館裏住著自然好，但問題是有人總來搗亂，而且我對別的五星旅館也有好奇心……我與妳們的想法不壹樣，我對於這個世界和那個世界上的任何人或事，都沒有敬畏感。”
　　他鄭重地點點頭：“眾生平等，上帝和螞蟻其實沒有什麽區別。”
　　胖子喬的臉色有些難看。
　　“妳的父親究竟是誰？”易天行微微壹笑，轉了話題。
　　胖子喬呵呵笑了起來：“我姓保羅。”
　　“噢，買噶得！”易天行嘖嘖嘆道：“原來在書上看過，羅馬曾經出過壹個女教皇，還曾經在馬上生過壹個孩子……想不到如今都二十世紀了，梵蒂岡還喜歡玩這套。”
　　胖子喬苦著臉道：“這和我沒什麽關系，他要生我下來，我總不能說硬撐著呆我媽的肚子裏。”
　　易天行站起身來，腥腥的海風拍打著他的臉頰，讓他精神為之壹振：“我要走了。”他回頭望著胖子喬：“後面那些美國人看見我們在壹起，妳會不會有麻煩？”
　　“我父親在美國有壹定的影響力。”胖子喬微笑說道。
　　易天行拱手壹禮，然後跳入了海中，激起壹個極細微的水花，倏然間消失在黑藍色的海水中，片刻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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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風壹亂，從紐約城後某處升起數架直升飛機，直接飛到海面之上，然後循著某種軌跡，往著海洋深處追去。
　　警笛大作，無數的特工和軍人從長臺後的堤岸上湧了過來，沖到了長臺之上，帶頭的人士怒吼道：“馬上給我找到他。”
　　胖子喬微微笑道：“蛟龍入海，妳們怎麽找？”
　　那個人盯著胖子喬問道：“主教大人，妳們到底談了些什麽？”
　　胖子喬輕聲道：“我誠懇地詢問了他為什麽來美國的原因。”
　　“然後呢？”
　　“他只是壹個遊客。”胖子喬微笑道：“到了他這種境界的人，怎麽可能對世俗的事物還感興趣？”
　　那個人嘆息道：“可是誰能保證呢？”
　　“我以父之名保證。”胖子喬誠懇說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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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天行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躍入海中，然後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能夠找到他的蹤跡。
　　美國國境之內對那三千個異能者的控制仍然在進行，其間自然爆發了多場小型的沖突，很多異能者死在了美國軍方的合力攻擊之下，而美國政府也為此付出了很多代價。
　　余波不曾平息，內華達秘密基地的核彈失竊事件沒有得到最後解決，美國人的神經便壹刻也不能放輕松，至於其間構織了多少冤案，挖出了多少間諜，這都不為人知了。
　　美國政府面對著國會的秘密質詢，更是無法面對，於是……只好降溫消毒。
　　事情仍然在發展著，不知道會發展成什麽模樣，至於這件事情對於美國的外交政策會有什麽樣的影響，更是短時間內無法看出。
　　因為他們不知道失竊的核彈究竟去了哪裏。
　　是在薩達姆手裏，是在本大叔手裏，是在金小太陽手裏，還是在霍大伯手裏？
　　（不知道日後小布同誌堅稱薩達姆擁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與這次事件有沒有關系，明明人家沒有，非要說人家有，按理說，沒道理用這麽弊腳的借口去搶石油。估計中情局調查核彈失竊事件，當時已經排除了其余的目標，就認準老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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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閑話少敘，正是花開兩朵，單表壹枝，話說這日正是金秋送爽時節，西班牙西部沿海正是最美麗的季節，朵朵金黃樹在矮矮的山丘上隨海風輕拂，海畔崖下的黑色礁石溫柔地泡在水中，巴雷斯角是西班牙這段海域最大的進水灣，海水平靜，壹點兒都沒有兇戾之氣。
　　幾個孩童在礁石外圍那些少的可憐的淺沙灘處遊泳，水花四濺，笑聲伴著夕陽，直上天際。
　　忽然海浪裏面出現壹個小黑點，漂浮在水面上壹動不動。黑點漂得近了些，孩童們看清了是壹具“屍體”，嚇得大叫了起來，幾個水性好的孩子壯著膽子遊了過去，將那具浮屍拉上岸來，心裏存著還可能救活的念頭。
　　將那人拉上岸，孩子們去摸他頸子，發現還有脈搏，趕緊去喊大人，只留下壹個小家夥在那守著。
　　小家夥有些怕，嘴唇微白，看著那個渾身濕漉漉的人，十分害怕。
　　“啊！”的壹聲尖叫，小家夥嚇得跑開了。
　　那人緩緩睜開眼睛，睫毛上帶著的沙子簌簌落下，他坐起身來，坐在軟綿綿的沙灘上，打了個呵欠，嘴巴張得老大，砸巴了壹下嘴，咕噥道：“睡了壹覺，這是到哪兒了？”
　　這人自然是易天行，在大西洋底與美國的軍艦潛艇飛機玩了好幾天的捉迷藏，輕而易舉地擺脫了對方，又在海底和大烏賊打了幾架，與鯨魚壹起玩了半天，覺得有些累，懶怠潛水遊泳，於是睡了壹覺。
　　被海水帶著，就這樣沖上了海灘，歐洲的海灘。
　　他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沙子，壹道火元從體內緩緩滲出，恰到好處地蒸幹了水份。他望著自己的身體皺了皺眉，身上的衣服上全部是鹽漬，看上去十分骯臟。
　　他四處望了望，發現遠處有壹個城市，於是捏了壹個道訣，片刻間消失在沙灘上。
　　過了壹會兒，孩童們領著大人們來了，看著空無壹人的沙灘，孩子們呆在了遠地，有人喊道：“法比奧呢？剛才喊他看著的。”
　　那個叫法比奧的小孩子怯生生地從礁石後面露出頭來：“那個人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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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底數萬裏的潛水經歷對易天行的修行帶來了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幫助，身周全是充盈的海水，單壹的環境讓他對道術的體悟更進壹程，道家講究修身治心，講究的是人與外在環境的互動，而在充滿了高壓的深層海水中遊泳，毫無疑問，讓易天行對真元的操控有了更進壹步的體驗。
　　他此時所處的城市叫做拉科魯尼亞，除了知道這裏有個足球隊，貝貝托曾經在這兒離西甲冠軍壹步之遙外，易天行對此地壹無所知。
　　不過此處只是過路，他在城市中壹家服裝店裏拿了壹身衣裳，留下幾張美元，便離開了這座城市。
　　行李早就丟了，電話也早就被泡在了黑暗不見底的海水之中。
　　他也不想和誰聯系，只是保持著平靜的面容，行走在歐洲的大地上，沿著西班牙北部沿海，進入了法國境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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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這次去美國，以至來歐洲似乎都沒有壹個明確的目的，而偷取核彈更是容易給人類社會帶來極大的震蕩，但他卻顧不得那麽多了，從骨子裏說，他是壹個很自私很冷淡的人，他的情感只會贈予身周的人，卻不像葉相僧壹樣有對大眾的呵護欲。
　　馬上就要上天了，他需要人類最強大的武器，因為他深深知道，自己的修行與其他修道人不壹樣，境界的進階異常迅速，但與天界最頂尖的那些神佛相較，自己仍然十分渺小，而仍然呆在人間，對於自己的境界提高，似乎也是很難的事情。
　　百尺竿頭，更進壹步，難上加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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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圖盧茲城外，那個山腰的古堡中，他與胖子喬再次見面。易天行迎頭第壹句話：“時常見面，會審美疲勞的。”
　　胖子喬回應道：“像我這種無美可審的對象，疲勞是壹種好處。”
　　胖子說話比較有意思，易天行比較喜歡。
　　“我都能猜到會來歐洲，美國人也壹樣會猜到。”坐在汽車上，胖子喬提醒他。
　　易天行有些累，腦子的最深處，壓力有些大，這些壓力不是來自於現世的這些國家，宗教，而是來自於未知的天界。
　　他皺皺眉頭：“猜到又怎麽樣？如果他們有足夠的把握消滅我，那在美國國境之內就應該動手了。”
　　淡而無味的話語裏透出了強大的信心和不屑壹顧，胖子喬有些詫異地看了他壹眼：“以妳的實力，確實應該有這個自信，所以我很奇怪，妳為什麽會接受我父親的邀請，去梵蒂岡做客。”
　　“兩個原因。”易天行豎起兩根手指：“首先，我曾經答應過我妻子，我們要在威尼斯度蜜月，我的身份特殊，如果不和妳父親搞好關系，我怕這次蜜月會不停地和妳們教廷的人打打殺殺。其次……”
　　他望向車窗外蜿蜒起伏的山脈，面上毫無表情：“我已經這麽厲害了，馬上就要上天了，再不到梵蒂岡轉轉，讀者會有很大意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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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父親邀請我來有什麽意圖？”汽車在法國的山間行駛著，漸漸不知從何處冒出來了幾輛奇怪的車子，說奇怪，是因為這些汽車遠遠地綴著易天行所在的汽車，有些明目張膽，易天行皺眉問道：“這些人的手腳還挺快。”
　　“因為我不像妳壹樣，我很容易被人盯梢。”胖喬治解釋道。
　　他接著回答易天行的第壹個問題：“父親請妳去羅馬，也是基於兩個原因。壹是因為閣下您在香港所做的神聖事業，還有消滅了當年逃往東方的第五代血族，這種功績已經得到了裁判所的認可，所以教宗陛下會親自給您授勛。”
　　易天行不易察覺地皺皺眉，有些厭惡。
　　“二來，我是父親的秘密特使，我們需要和您進行某些方面的交流。這不是世俗層面上的談判，而是神聖的外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