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6章 大智若愚

　　李牧真的是刮目相看了，白巧巧能想到這些，著實讓他驚訝了壹下。
　　壹直以來，他回家都不說外面的事情。其實也算是變相的壹種保護，他想要白巧巧過得簡單些，不想他面對的事情，或者承擔的壓力轉嫁到他的身上。
　　李知恩總說白巧巧傻乎乎的，這也算是李牧刻意而為之吧。他就想讓白巧巧傻白甜壹點，可以在他撐起來的空間內，平安喜樂的生活，這是他想為白巧巧做的。
　　但是現在看來，他好像判斷錯了。白巧巧的聰明，遠超他的想象。
　　白巧巧看到李牧吃驚的模樣，道：“這有什麽好驚訝的，牡丹夫人已經嫁了人啊……怎麽改嫁呀？”
　　“噢……”
　　李牧哭笑不得，他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可笑，分析了這麽多，原來人家的想法竟然是這麽簡單。
　　“巧巧，相公問妳個事兒。”李牧攬著白巧巧的肩膀，真心真意地問道：“如果啊……我是說如果，如果妳我生活在壹個男人只能有壹個女人，女人也只能嫁壹個男人的時代。我這麽花心，妳會不會吃醋啊？”
　　白巧巧笑了，道：“夫君，妳又開始胡思亂想了。怎麽可能會有那樣的時候，我雖然不懂得很多道理，但是我也看到過呀。就說咱們馬邑的那個馬瘸子，賣皮貨掙了點錢，還惦記要再娶壹房呢。那些突厥人，自持勇武，不也是搶很多女人嗎？厲害的男人，身邊就是要有很多女人的……夫君妳這麽厲害，什麽都懂，怎麽可能只有我壹個女人啊。”
　　“牡丹夫人又會做生意，可以幫助夫君，都是為了咱們這個家好，我是妳的妻子，還有什麽不高興的。我只希望妳能壹直把我放在心上，這樣巧巧就很知足了。”
　　李牧擰著眉毛聽白巧巧這些話，心裏有點明白了。原來，這不是吃醋或者不吃醋的問題。而是在白巧巧的心中，她壓根就沒覺得這是個問題。這跟後世，要求自由，解放，平權，甚至過度敏感的女權人士的想法，截然不同。
　　其實細想之下也是這麽回事。這裏是唐朝，而且是初唐。隋末大亂也不過是十年左右的事情，李唐徹底平定天下也不過五六年而已。無論是中原還是西域，到處殺戮四起，什麽男人女人，小孩老者，戰事壹起，不過草芥爾。
　　壹個奴隸，在西市不過壹貫兩貫。壹頭牛，能抵過五個、甚至十個人。在這樣人命不如牲畜的時代，女人想要生存，沒有別的辦法，只能依附男人。女人的地位，完全取決於她的男人的地位。
　　皇後的男人是皇帝，所以她才是皇後。白巧巧的男人是李牧，所以她才能得封五品誥命。而府內的丫鬟們，就只能當下人。
　　若按照後世的思維來評判，有人會問，丫鬟就沒有人權嗎？
　　是的，在這個時代，丫鬟沒有人權。她們是奴，她們是婢，是可以買賣，可以送人的‘財產’而已。
　　白巧巧的意識，便是在這樣的社會環境形成的。因此，她的基本訴求只是想要李牧心裏有她，稍微過分壹點也不過是李牧對她的寵愛，要超過其他人而已。她根本就沒想過讓李牧壹生只愛她壹個人，因為她下意識地認為，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哪怕是拈酸吃醋的李知恩，也不過是想在‘妻’之下，爭取做壹個寵妾罷了。她想要的，不過是在白巧巧之下，做最受寵的妾而已。她把王鷗視為競爭對手，也不過是擔心王鷗分潤了太多李牧的寵愛，擔心失寵。因為她是侍妾，不是妻，她在府內的壹切權柄，都來自於李牧的寵愛。若失了寵，她和府內的其他丫鬟也就沒有什麽分別了。
　　如此壹分析，李牧頓覺霍然開朗了，原來是這麽回事。
　　李牧在白巧巧的嘴唇上親了壹口，道：“娘子，謝謝。”
　　“謝？”白巧巧不解道：“謝什麽？”
　　“沒什麽，就是謝謝。”李牧打了個哈欠，把白巧巧擁入懷中：“謝謝妳做我的娘子。”
　　說完，李牧閉上了眼睛睡覺。白巧巧有些懵懂，但也沒有再問，拉過被子，窩在李牧的懷裏，也閉上眼睛睡了。不壹會兒，就睡熟了。
　　但是李牧卻沒睡著，他有些矛盾。
　　他畢竟是壹個穿越過來的人，思想也是前世的思想。在這樣的思想下，他覺得自己‘欺負’了巧巧。但是巧巧卻不這樣覺得，反而覺得很正常。
　　可問題是，內疚這東西，不以對方的想法為標準，而是從自己的內心出發。李牧是真真切切地感覺到內疚了，這可怎麽辦？
　　另外，他壹直沒碰李知恩和王鷗的理由，他也沒有說全。巧巧猜到的是壹個，另外還有兩個。其中之壹就是這份內疚，他個人的理想主義，其實是希望壹夫壹妻琴瑟和鳴白頭偕老的。但是，他同時也很想三妻四妾，不枉穿越壹遭。兩相矛盾，讓他不太敢邁出這壹步。說白了，有點慫。
　　而最後壹個理由，他壹直不敢往深了想。不知怎麽，李牧的直覺告訴他，無論是李知恩還是王鷗，早晚有壹天，都會離開他。因為這兩個女人，都有各自的秘密，各自不肯說的秘密。而白巧巧就不壹樣，倆人壹起長大，李牧繼承的記憶中，雖然原來的李牧對白巧巧不假以辭色，但是關於她的壹切都非常清晰。這讓李牧很有安全感，他不用去提防，也不用去想，不用去猜。他知道，壹個肯定的答案，無論他變成什麽樣，白巧巧都不會離他而去。看得見，摸得著。
　　“哎呦……”
　　李牧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忽然感覺到左邊有壹個身子拱過來，睜眼壹看，原來是李知恩的被子不知什麽時候被她踢掉了，冷著了，迷迷糊糊地擠過來。
　　李牧把她也籠進懷裏，感受著兩邊的溫度，心慢慢踏實了下來。
　　這壹刻，李牧忽然覺得自己很矯情。挺大個男人，竟然如此缺乏安全感。自嘲般笑了笑，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
　　次日壹大早，李牧就起床了。吃過了早餐，門房趙有財來報，黃岐前來辭行。李牧來到大堂，黃岐和錢大海都在，看到李牧過來，趕緊站起來行禮。
　　李牧擺擺手，示意倆人坐下。
　　黃岐道：“侯爺，壹切都按照您的吩咐，準備就緒了。糧車和工人都在城門外等著，我來跟侯爺辭行。侯爺還有什麽要囑咐的，或者有什麽話讓我捎給小少爺麽？”
　　李牧把虎皮裘的包裹交給他，道：“這是我給思文做的，妳幫我拿給他。另外，跟他說。長安這邊，都有我照應，不用他操心，多寫信過來……還有我那個小舅子，讓思文給他找個老師，不求學問多高，起碼要認識幾個字。有空寫信回來，免得我那丈人惦記。其他也沒什麽了。”
　　“哦，路途遙遠，又逢冬至，運的又是糧食，保不齊遇到個山賊土匪，壹定要多加小心。真要是倒黴碰到了，保命要緊。千萬不要試圖拼命，為了那點糧食不值當。咱們的釀酒工人，可比糧食金貴得多。但是壹定要記得，糧食可以給，酒曲必須毀掉。”
　　李牧壹字壹句道：“酒曲，片刻不得離身。”
　　黃岐當然知道酒曲的價值，重重點頭，道：“侯爺請放心，隨行護衛不少，當能確保無虞，萬壹出了意外，只要黃岐命在，酒曲就不會落入他人之手。”
　　“好，走吧，我就不送妳了，讓妳的老搭檔替我送妳壹程。”李牧說著，看向旁邊的錢大海，道：“老錢，送送黃掌櫃，以後酒坊那邊，就要指望妳了。”
　　錢大海趕忙道：“多謝侯爺的賞識和信任，我錢大海，壹定不辜負侯爺的栽培！”
　　“好說，去吧。”
　　二人告辭離開，李牧回到後院收拾了壹下，叫上李重義和獨孤九，也出門去工部‘上班’了。
　　他這幾天的事情，排得是密密麻麻。大唐鹽業和大唐礦業初步籠絡出了壹個框架，還有工部壹大攤子的事情等他處理。首當其中的，便是之前答應李大亮的‘工廠’。李大亮已經把那些戰爭孤兒都找來了，李牧這邊卻遲遲沒能兌現，若不是李牧拿著錢養著這些孩子，給他們飯吃，李大亮早就找上門來了。
　　壹直養著當然不行，這天底下哪有白吃不幹活的好事。今天，李牧就要把這件事解決壹下。昨天‘下班’的時候，他已經吩咐了下去，今天早上，讓工部所有官員和工匠以及這些戰爭孤兒，全部來到工部官衙門口的小廣場集合，他有壹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宣布。
　　李牧如今在工部已經被神化了，在工匠們的心裏，他就是神明壹樣。自從李牧來到工部之後，工部的工匠日子壹天比壹天好，也逐漸有了地位。這段時間，自打大唐日報上公布了暖炕火墻的事情後，長安的達官貴人，排著隊來工部請工匠到家裏搭暖炕和火墻，都非常的客氣。不但好吃好喝招待著，還壹分不少的給工錢。
　　雖然來的人都是各府的管事，但也是非常來之不易了。要知道，李牧沒來工部之前，就連工部的主事，都是被各府的管事呼來喝去的小角色。何況工匠了，誰能正眼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