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7章 演技達人

　　“還有？！”
　　金殿嘩然。
　　只要是不瞎，都能看出來，李牧已經忍耐到了極限了。
　　傳聞中，侍中王珪惹了他，被他在太極宮外打了壹拳，直接打成了壹個捂眼青，害得侍中大人請了十天的病假。
　　妳壹個小小的禦史中丞，哪裏來的膽子，敢惹這位煞星？
　　果然，李牧冷哼了壹聲，就在眾人以為他要發作之時，李牧忽然笑了，問道：“王中丞還有什麽見教？”
　　這笑容，令人膽寒。
　　熟悉李牧的人都知道，這個梁子算是結下了。他若此時爆發出來，發泄了火氣，事情也就算過去了。但此時他卻笑了，壹個本來壓不住火的人，把火氣壓了下去，待到來日爆發出來的時候，可就沒有那麽輕易解決了。
　　李世民自然知道李牧的脾氣，王境澤是他比較看重的年輕禦史，他當然不想折在李牧的手裏。事情到了這步境地，話趕話趕到這兒了，也已經遠超他的想象。
　　李牧壹心為他辦事，自然是不能寒了心的。王境澤他又想保，為今之計，只能讓王境澤先閉嘴了。
　　“王愛卿，妳的問題已經夠多了，退下吧。”
　　“陛下，臣還有壹個問題要問。”王境澤拿出了‘鐵骨錚錚’的架勢，堅定道：“臣知道陛下是在維護臣，臣也清楚，今日之後，必定會得罪逐鹿侯。但臣是禦史，有些話不得不說，也不得不問。至於後果，臣沒有時間想，就算想了，也還是要說，請陛下恩準。”
　　“妳……”
　　不得不說，王境澤的表演天賦是壹等壹的。李牧昨日只是給他寫了今日對話的梗概，他竟能舉壹反三，演得如此精彩。這讓與他演對手戲的李牧也頗覺得過癮，這就是人才呀！
　　李牧接過話，道：“陛下，您讓他問，臣光明磊落，不怕問。”
　　王境澤也是不客氣，直接問道：“聖明天子不得與民爭利，因此，我大膽向逐鹿侯提出壹個小小的建議。凡事百姓涉足的行業，還請逐鹿侯退避三舍。”
　　“我揍妳！”
　　李牧再也忍不下去了，他自己沒有笏板，伸手躲過旁邊官員的笏板，拿在手裏當作武器，劈頭蓋臉地向王境澤打過去。
　　王境澤舉起他的禦賜‘鐵笏板’相迎，李牧手裏這個象牙笏板應聲而斷。王境澤似乎是嚇著了，往後退了三步，躲到壹位禦史後面，大叫道：“逐鹿侯，妳這是在做什麽？金殿之上豈容妳放肆？下官身為禦史，盡禦史之責罷了。我說的話可有壹句錯處嗎？逐鹿侯如此，莫非是要鏟除異己，殺人滅口？”
　　“妳別躲人身後，妳出來，本侯要跟妳單挑！”
　　王境澤大叫道：“諸公為我作證，明日我若是死了，逐鹿侯逃不脫幹系！”
　　“氣煞我也！”李牧掙開拉著他的人的胳膊，就要沖過去。李世民突然大喝壹聲，道：“李牧！妳放肆！”
　　李牧回頭看向李世民，表情中帶著三分委屈，七分詫異，道：“陛下，我……”
　　“妳什麽！”李世民沖他擠了下眼睛，隨後道：“金吾衛何在，還不把逐鹿侯拿下？”
　　殿外進來四名全身披掛的金吾衛，架起李牧便走。
　　李世民面沈似水，深吸了口氣，道：“這最後壹個問題，朕替李牧應下了。內務府，絕不與民爭利，百姓做的買賣，內務府退避三舍。不僅如此，內務府的生意，也絕不以勢壓人，大小商賈皆可公平競爭。王愛卿，這個答案，妳可滿意？”
　　王境澤趕忙跪下請罪，道：“陛下聖明，愛民如子，臣替百姓感激陛下。”
　　李世民沒搭理他，又道：“好，既然諸位愛卿再無意義。朕便擇日下旨，設內務府，總管內帑、皇產，宮廷內外事宜。朕乏了，今日朝議就到這裏。”
　　說罷，根本不給百官異議的機會，李世民站起身，甩袖離去。
　　高公公甩了下拂塵，尖聲道：“退朝！”
　　百官行禮，陸續退去。
　　王境澤聽到這聲退朝，腳下壹軟，癱倒在了地上。忽然胳膊上多了壹雙手，王境澤擡頭看去，竟然是魏征。
　　“魏公……”
　　王境澤不知說什麽好，曾幾何時，魏征便是他的人生偶像，但如今，他已經是逐鹿侯的門下走狗，與魏征形同陌路，甚至成了對手。此時他竟伸手相攙，王境澤不知該用什麽態度對他了。
　　魏征把王境澤拉起來，幫他撣去灰塵，道：“妳很不錯。”
　　“魏公？”王境澤心中大駭，魏征說我不錯？這若是傳到了侯爺耳朵裏，我還有命嗎？
　　魏征不知王境澤的內心活動，繼續道：“從前老夫對妳有些誤會，以為妳投靠了李牧，成為了他的走狗，現在老夫要向妳道歉。錯不在妳，而在於老夫。”
　　魏征感慨道：“曾幾何時，老夫也如妳這般，對事不對人。無論是皇親貴胄，還是門閥士族，老夫無不敢言。但如今，老夫……多了許多難言之隱，不過看到禦史臺有妳這樣的年輕俊彥出現，老夫也算是欣慰了，老夫後繼有人。”
　　王境澤已經嚇傻了，這不壞了麽！若是侯爺知道魏征對我如此欣賞，我可怎麽辦？
　　“不要怕。”魏征以為王境澤是在擔憂李牧，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李牧那廝，雖說無賴了些，卻也不是壹個不講道理的人。只要妳不為私心，又占著道理，他就算憋著火氣，也不會真的把妳怎麽樣的。”
　　王境澤勉強擠出壹絲笑意，附和道：“多謝魏公安慰，下官、下官先告退了。”
　　“去吧。”
　　魏征放王境澤離開，看著這位年輕禦史的背影，仿佛看到了曾經年輕的自己，苦笑了壹下，也邁步離開了兩儀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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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名金吾衛把李牧帶到了太極殿，關上了殿門，不讓他出來。李牧順著門縫往外瞅了壹會兒，看著李世民的步攆快過來了，大呼小叫了起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我要把這廝抓起來，把他按在糞坑裏！我要在他回家的路上堵他，我要把他打得他媽都不認識他！”
　　“啊啊啊！氣死我了！！”
　　正喊著，殿門吱呀壹聲開了。李世民沈著臉進來，高公公在外面把門給帶上了。
　　李牧閉上了嘴巴，頭卻扭到了另壹邊，不跟李世民對視。
　　李世民踱步走過來，故意站在李牧面前。李牧又把頭扭到另壹個方向，李世民也不嫌麻煩，跟著繞了壹圈，又站在了李牧的面前。
　　“陛下，內務府的事情，只當臣沒提過。臣今天憋氣又窩火，想回家了。”李牧緊緊抿著嘴唇，壹副受了委屈，又努力忍住的樣子。
　　李世民強忍著，才沒笑出聲來，做出壹副‘朕懂妳’的神態，擡起手拍了拍李牧的肩膀，道：“妳的心意，朕當然知曉。但是妳也不能否認，王愛卿說得也有壹定道理。李牧啊，朕不是借著由頭說妳。妳這個脾氣也是得改壹改了。朕知道妳是壹個有才幹的人，恃才傲物，不算是什麽毛病。但是妳如此聽不得不同的聲音，時間長了，恐會養成剛愎自用的性格啊。”
　　“《管子》有言，兼聽則明，偏信則暗。上位者不可受人擺布，卻也不能不虛心納諫。不管他人說得對不對，聽壹聽總不會少塊肉，妳惱怒個什麽？”
　　李牧閉口不言，大有壹副，妳是皇帝妳有理，我說不過妳我不說的架勢。
　　李世民嘆了口氣，又道：“妳也是，這種事情，私下裏跟朕商量不好麽？非得在金殿上說，還耍小聰明要挾朕。現在好了吧，聰明反被聰明誤，被人挑出了毛病。”
　　李牧還不吭聲，下巴高揚，眼睛瞅著殿梁，擺出了壹副拒絕溝通的樣子。
　　李世民終是忍不住了，指著李牧，笑道：“妳如今的樣子，四個字足以形容，妳可知道是哪四個字？”
　　“貌比潘安！”
　　“呸！”李世民啐了壹口，道：“惱羞成怒！”
　　李牧咬了咬牙，道：“臣不想跟陛下辯這些，時候不早了，臣肚子餓了，要回家吃飯了，臣告退。”
　　李世民壹把拉住李牧的胳膊，對外面喊了壹聲，道：“高幹！”
　　“陛下！”
　　“傳膳，朕與李牧有話要說，做點他愛吃的。”
　　“諾。”
　　李世民笑著看向李牧，道：“朕賜妳午膳，留下陪朕聊聊？”
　　李牧本來還想繼續演，但看到李世民如此關愛自己，心裏也有些不忍了，嚅囁了壹下，躬身行禮道：“多謝陛下。”
　　李世民又笑了起來，叫小太監搬來壹把胡椅，示意李牧坐下。
　　“內務府的事情，妳沒有錯。那個王境澤也沒有錯，他做了他應該做的事情，妳不能與他為難。朕也不會讓妳吃了虧，該入股妳就入股，該分潤妳就分潤，就當朕賞賜妳的，不叫外人知道就是了。”
　　“不要！”李牧壹副有骨氣的模樣，道：“臣當著百官的面說了不參與到內務府的生意裏，就壹定不參與。紙包不住火，若是臣參與了，早晚有壹天得露餡。到時天下人的悠悠之口，還不知會把臣說成什麽樣子。臣要臉，吃虧就吃虧，沒什麽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