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信任

　　煥發嫩綠的樹梢搖曳，下方斷崖邊上，壹個穿著白衫垂髫小童，懸著半截小腿在崖外，輕輕踢踏，旁邊還有壹只紅狐蹲伏，獸瞳警惕的看去下方的隊伍。
　　楊素視線從那方山頭巨物上強行移開，循著聲音看到崖邊的孩童，伸手攔下搭弓引箭的士卒，壓低嗓音。
　　“此兒，非尋常人，妳們不可亂來。”
　　他明顯感覺到了孩童身上有著妖氣，旁邊蹲伏的那只狐貍也非尋常野獸，側過臉，朝楊廣拱了拱手：“殿下，稍待，我過去看看。”
　　壹揮袍袖，身形從馬背飛縱，踏過前方士卒肩頭，落去斷崖下方不遠，立在路邊壹塊青巖上。
　　距離拉近，那孩童梳著垂髫，應該三歲左右，放緩了語氣，笑道：
　　“小童子又是何人？”
　　“我叫……”孩童眨了眨眼睛，張開小嘴剛說出兩個字，側過臉靠近身旁的紅狐。
　　“娘，明月可以說嗎？”
　　狐貍長吻勾了勾，沒有開口，只是點頭。
　　得到母親許可，孩童重新坐直身子，朝去下方那短胡須的人，脆生生的開口。
　　“我當然是我家先生的道童啦，叫明月，妳們又是誰，帶著這麽多人，還拿著兵器，是不能進棲霞山的。”
　　楊素明白孩童口中先生是誰，那法陣可能暫且交給了這個童子把守這方。
　　看來老夫這老臉要給這孩童賠笑了……
　　“那請問明月道童，妳家先生可在家中？”
　　“不在不在。”
　　山崖上，小手飛快擺了幾下，明月收回腳站起來：“妳們快走吧，我家先生昨日去見城隍了，還未歸來。”
　　見城隍了？
　　楊素問出那番話，也想套出陸良生的去處，好直接過去尋找，豈料得知去見城隍，表情不由楞了壹下。
　　才多久不見，陸良生已會元神出竅這種神通了？
　　周圍壹群兵將今日是嚇得不輕，以至於聽到見城隍了，連壹點反應都沒有，好似該是如此這般的狀態。
　　“那妳家先生多久回來？”
　　楊素自然不甘心就這麽回去，擡起手朝那童子拱了拱：“我等專程過來拜見。”
　　那邊，明月環抱小手臂，歪著腦袋看著搖晃的樹梢，想了片刻：“我也不知，先生離開時也沒說過幾時會歸，可能要許久吧，也有可能兩三日，不過妳們這麽多人可不能進，明月也不讓妳們進。”
　　小人兒指去遠方山頭的巨物，揚揚小下巴。
　　“不然，我會讓它咬妳們喔。”
　　這……楊素壹時語塞，他也不可能跟壹個三歲的孩童計較，眉頭微皺思索壹番，從袖中取出壹物，放到腳下的巖石。
　　“若妳家先生回來，可將此物轉達，他自會知曉。”
　　言罷，不再和那童子糾纏下去，回到本陣裏，與楊廣以及諸將商議壹番，決定暫且退回富水縣等上壹兩日。
　　“也只得如此了。”楊廣看去遠在盡頭的山村輪廓，嘆了口氣，扯過韁繩，帶著隊伍調頭，沿著山道回去富水縣。
　　煙塵蔓延遠去山道，明月念著陸良生教的法訣，將幻陣收了，他今日其實恰好去小泉山看望母親，才碰上這壹幕，若是在陸家村裏，或許都來不及收手。
　　看了看天色，也是不早了，轉過小腦袋看向母親。
　　“娘，時辰不早了，明月先回村裏，省得先生回來尋不著我。”
　　胭脂化作人形，輕輕摟過兒子，臉貼著臉摩挲，這才有些不舍的分開，臉上綻出微笑。
　　“嗯，時辰也不早了，那就快些回去吧。”
　　將兒子送到山下，明月走出幾步回頭揮了揮小手：“娘，改日得空了，明月在來山上看妳，到時候給妳帶好吃的。”
　　說完，小跑著壹蹦壹跳的往村裏去，邊跑，不時還回頭揮手，令得胭脂輕笑喝斥幾句：“小心點！”“看著路，當心絆著。”“改日娘來看妳”之類的話。
　　目送兒子小身影消失在村口，笑著身子壹矮，變做狐貍躍進了山林。
　　……
　　“大師兄，該收攤了！”
　　進村的明月壹蹦壹跳，與進村不遠擺攤算命的王半瞎打了聲招呼，腳丫子邁開，飛快跑回籬笆小院，原本想找宇文拓、李隨安、屈元鳳三個少年玩耍，反正先生現在都還沒回來。
　　“二師兄、三師兄，我們來……”
　　壹進院門，就見三少年規規矩矩的坐在幾張石凳上，伏在石桌專心書寫典籍註解，驢棚裏，多了壹頭老驢匍匐，壹搭沒壹搭的嚼著草料。
　　明月頓時咽下後面的話，剎住腳步站的筆直，看去檐下的背影，乖巧的喊了聲：“先生。”
　　“去見母親了？”
　　陸良生也是剛回來，他沒有走官道，而是直接騎著老驢翻山越嶺，呈壹條直線回到棲霞山，那樣更快壹些。
　　在明月“嗯”的回答聲裏，他進屋將手中那片嫩綠的樹葉放去書桌，伸出手指推醒榻上呼呼大睡的蛤蟆道人。
　　“師父，醒來，跟我上壹趟山。”
　　半睡半醒的蛤蟆還沒回過神來，身子輕飄飄的升高，就被徒弟放去了肩頭，差點沒抓穩，滑落下去。
　　“彼其娘之……老夫剛夢到……呃……夢到什麽來著？”
　　門口，明月走過來，擡起手臂，攤開的掌心有壹枚玉佩。
　　“先生，剛剛有人給的，還帶了好多人過來，不過都被明月打發了，厲害吧。”
　　“厲害。”
　　陸良生拍拍小腦袋，拿過那枚玉佩，不用明月解釋，從上面流轉的法力，他能感覺到對方留在玉佩中的訊息。
　　‘楊素不好好攻城掠地，跑棲霞山來做什麽？又奉楊堅的意思，請我當國師？’
　　手在小人兒腦後輕拍，說了句：“去玩吧。”便是走出房間，那邊三少年伸長脖子望來，李隨安見明月跑開，小聲問道：
　　“師父，那我們呢？”
　　回答他的，是壹巴掌拍在頭頂，按回桌上，惹得宇文拓、屈元鳳嘿嘿笑出聲音。
　　陸良生走過他們，側臉輕聲說了壹句：“繼續寫！”
　　便是走出院門，去往棲霞山上。
　　殘陽從西面山頭照來，拖著他影子斜斜劃過山石、林木，斷崖外雲海翻湧，老松輕搖漫舞，舞動的斑駁裏，壹抹倩影，青絲飄蕩，紅憐站在茅廬前，看著陸良生走來，臉上化開笑容，款款福了壹禮。
　　“公子。”
　　她輕聲道了壹聲。
　　看著擡起的眼眸，陸良生伸手拉過她的手，推門走進房裏，拉著坐到床沿，沈默了片刻，將此去天治城隍與周瑜的壹番談話講予她聽。
　　“可能，沒辦法讓妳投胎，不過還有壹種方法，或許可以壹試，可能有些危險，紅憐，妳願意嗎？”
　　壹旁，感受著男人手上的溫熱，紅憐抿了抿唇，兩頰顯出好看的梨渦。
　　“妾身信公子。”
　　書桌上，蛤蟆道人看看徒弟，又看看小女鬼對視，歪過腦袋，眨了眨蟾眼，不明白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