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林中大雨，佳人在側

　　過了曾經夜宿的蘭若寺，到了商雍縣北，下起了暴雨。
　　通往長安的道路變得泥濘難行，林野間全是雨水嘩啦啦打在樹葉的聲響，陸良生驅使法力，周圍草木枯枝飛來依靠壹顆大樹搭起了涼棚。
　　老驢橫臥最裏面，書架擺放壹側，燃起的小堆篝火，王半瞎雙腿盤坐，掐著指頭口中念念有詞。
　　往火裏投了壹根枯枝，陸良生聽著外面雨聲、雷聲，捧著書卷安靜的翻著書頁，蛤蟆道人躺在他鋪開的袍擺上，雙蹼枕在腦後，翹著壹條腿抖來抖去，閉著眼睛悠閑的哼著當初紅憐唱過的曲子。
　　“初見郎君過門望……猶記前世煙雨……
　　披那袈裟端缽來討緣……哼哼吶個啷……”
　　好像忘了後面詞兒，哼哼唧唧了兩段，蛤蟆道人暢快的發出長嘆：“為師有些想念小女鬼唱曲兒了，當初就不該叱咤什麽天地，不如混跡人間，飽腹欲，聽人間妙音。”
　　t聽到師父突兀開口自言自語，陸良生擡了擡眼，看到草棚外幾只鳥兒濕漉漉飛進來，落在伸出的枝丫上，書生朝它們笑了笑，袍袖壹拂，濕漉的羽毛漸漸幹燥，四只飛鳥跳著爪子興奮的在棚裏上上下下，好奇的看著那邊的書生。
　　不理會這林間的鳥兒，陸良生垂下視線落去書頁上，淡淡浩然之氣蘊有溫和，令得鳥雀不自覺的靠近過來，立在書生肩頭、腿上青翠鳴囀，就連那袍擺間躺著的蛤蟆妖，也不覺得害怕。
　　書頁‘嘩’的翻過壹頁，陸良生忽然開口，問了壹句哼曲兒的蛤蟆。
　　“師父，妳說白袍郎君是故人，那他是什麽樣的妖？”
　　“妖就是妖，打聽那麽清楚做什麽？”
　　蛤蟆道人猛地壹挺，坐了起身來，咂了咂嘴，腳蹼翻去袍擺邊沿，看去草棚掛起的水簾，蟾眼都快瞇成壹條縫。
　　“反正過去西北，妳也碰不上。”
　　書生闔上書籍，反而來了興致，看著師父坐著的小背影，笑道：“就問問，既然能與師父相提並論，那肯定也是大妖了。”
　　這話後面兩段讓蛤蟆道人頗感舒服，微微頷首。
　　“呵呵，怎會相提並論，想當初為師還救過他壹命，縱橫三山五嶽的時候，他還在沙子裏東奔西跑……”
　　說到興頭，從袍擺上跳了下去，傳出‘啪’的輕響，陸良生連忙放下袍擺起身，蛤蟆道人飛快從地上起來，拍了拍灰塵，負手摸著屁股壹搖壹晃走去草棚門口。
　　“此妖也就比為師稍差那麽壹點，不過也是很厲害的，西北群妖中，也算數二的存在。”
　　陸良生挑了挑眉角，不由問道：“那第壹的是誰？”
　　那邊，身形矮小的蛤蟆，微微側過臉來，蹼壹揮。
　　“自然是為師！”
　　‘師’字落下，那邊火堆掐指頭念念有詞的王半瞎，忽然壹拍膝蓋，大叫了聲。
　　“好！”
　　師徒兩人談話停下來，齊齊偏頭看過去，老頭兒感受到四道目光，連忙起身朝陸良生拱起手，隨後又向蛤蟆道人拜了拜。
　　“師父、師公，承恩唐突了，剛才掐指盤算師弟境況，發現多是吉兆，想來往後班師回朝免不了高官厚祿，承恩也好順勢搬進京……”
　　壹時激動差點把心裏想法都說了出來，王半瞎剎住話語，心裏松了口氣，還好還好，差點說出讓師父誤以為老朽乃是貪圖富貴之人。
　　那邊的陸良生又非當初初出棲霞山的少年人，如何不知他半句什麽意思，不過也沒在意，對他觀氣星象之術，卻是勸解壹番。
　　“承恩，此術雖說可觀氣數吉兇，但不可往後推算詳細，有些事情，天道自有因果，窺視多了，只會讓後面原本正常的事，變得模糊不清，產生變數！”
　　修行不易，何況老人這般歲數，當日收徒之時，王承恩也算行了師禮，自然算他陸良生的弟子，豈能厚此薄彼。
　　“妳修道太晚，又學的多是觀氣星象之術，將來壽數或許短暫，可切莫貪圖榮華，多指點迷途、困惑之人，積攢陰德，說不得還能延年益壽，歷劫成就正果，切記莫去做有損陰德之事……”
　　蛤蟆道人看著徒弟循循教導的模樣，拖著錢印長袖，走去篝火，懶洋洋的趴下來，微闔眼瞼。
　　“又學妳老學究的模樣，給人說教。”
　　風夾雜雨點‘嘩嘩’落下林間，草棚枝葉搖晃，壹時半會兒是停不下來，篝火溫暖，蛤蟆道人盤在壹側無聊的打了壹個哈欠。
　　陸良生重新捧過書架，細細品味典籍故事，停在棚中幾只鳥兒落在老頭兒亂糟糟的頭發，梳攏羽毛擠在壹起相互對啄輕鳴，偶爾，安靜的聽著，那邊的書生讀書聲。
　　……
　　“快快！那邊有壹個草棚！”
　　“哎喲，幸好遇上壹個躲雨的地方。”
　　泥濘小道上，壹輛馬車碾過泥水，趕車的車夫，與幾個騎馬的年輕人來到不遠，幾人全身濕透，哆哆嗦嗦翻下馬背，指著那邊草棚朝馬車內叫喊，片刻，簾子掀開，三個女子撐著紙傘相互攙扶下來，提著裙擺冒雨跟著四個青年跑去那邊草棚。
　　“妳們在車裏待著啊，跑出來做什麽？！”
　　“是啊，車裏不淋雨。”“成文兄如何說話的，豈能讓三個姑娘與車夫壹起！”
　　“哎，草棚裏有人！”
　　前跑的四個青年跟後面女子說話時，最前面壹人忽然開口，壹行七人就見草棚裏燃有篝火，壹個頭發亂糟糟的老頭、壹個白袍的書生，最裏面還有壹頭老驢，旁邊擺放有書架。
　　“這位兄臺，方便讓我等進來避雨嗎？”
　　七人中還是有人頗為禮貌先開了口，然而還未等陸良生說話，那先開口的公子壹旁，另壹人卻是搶過話頭，揮袖將棚中幾只鳥雀扇的到處亂飛。
　　“成文兄，草棚立在路邊，又非他的，理會作什麽，看年齡雙十之數還沒中舉，也就壹個落魄書生罷了，當不起我等禮貌。”
　　陸良生眉頭皺了起來，目光望去濕漉漉的男女七人時，那前面四個青年後面，三個女子其中壹個穿青色蓮花衣裙的女子看到對面書生面容，俏臉忽然笑開了花。
　　她認識這個書生的，還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