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晚宴

　　【探索星域的意義是什麽呢？】
　　【漫長的旅途真是無聊啊】
　　【以帝國現在的資源儲備，再用兩千年都夠了】
　　【真不想跟著艦隊出來，在家陪陪老婆孩子多好，只是研究院給的錢實在是太多了】
　　【等做完這個探索項目，拿到錢之後，就辭職不幹了……】
　　【……】
　　蘇夏手裏，捧著壹本船員的自傳，上面多是些零零碎碎的日常念叨。
　　在這個作為瀏覽室的艙室裏，七零八落地散亂著大量類似的自傳。
　　深空探索的危險程度，遠比其余職業高得多，有時候壹趟旅程就是幾年甚至十多年，運氣好的話，只要跑壹趟就能賺到足夠壹輩子的錢。
　　【在這顆星球上，我們碰見了壹種很詭異的植物，這種植物會釋放能令人昏死的毒氣，並且其枝幹會分泌腐蝕性液體……】
　　【在星際大百科上面有寫，其余星球上也有類似的植物，最初碰見這種植物的艦隊將其命名為“吃人樹”，真是普通到無法吐槽的名字啊……】
　　【如果讓我來命名，我會將其命名為“殘忍之昏迷殺戮者”，聽起來就很霸氣……】
　　【……】
　　這種自傳，大概率也就只能拿去充書庫了。
　　蘇夏隨手丟在壹旁，目光簡單地掃過壹圈，想到這些自傳的主人公都已經客死異鄉，不由得有些感慨。
　　“對了，妳不是說還有兩個船員活著嗎？”
　　“是的。”哈爾答道：“艦長大人，您要去見見他們嗎？”
　　“帶我去瞅瞅吧。”
　　“請跟我來。”
　　哈爾在前方帶路，打開壹個個塵封的艙門，帶領蘇夏穿過特殊生活區域的各個艙室，邊走邊解說，服務周到。
　　這艘探索艦曾屬於深空中的機械族，大量區域都是讓機械族成員休眠的，後來研究院得到，就把這些區域改造成了船員生活區域。
　　據哈爾說，深空中的機械族力量也十分龐大。
　　只是其內部理念出了問題，很久以前分裂了。
　　哈爾說：“有許多機械族成員，都脫離了原有勢力，並且加了毀滅勢力，成為毀滅勢力最重要的戰力之壹，試圖毀滅整個世界。”
　　蘇夏問：“為什麽會這樣？”
　　哈爾答道：“因為壹個圓。”
　　“圓？”
　　“是的。”
　　哈爾解釋道：“在深空中，許多機械族成員，最大的樂趣，就是比拼誰畫的圓更完整。”
　　“機器人這麽無聊？”
　　“確實如此。”哈爾附和，“但隨之而來的壹個問題也出現了。”
　　“什麽問題？”
　　“機械族的成員，其實都是超級計算機，艦長大人您應該是知道的。”哈爾解釋道：“在很久以前的某壹天，忽然有個機械族成員提出——我們所在世界，只是被另壹臺更龐大的超級計算機模擬出來的，完美的圓在這個世界不存在，圓周率可以被算盡，宇宙可以被重啟。”
　　這個說法出現沒多久，就得到了無數機械族人的支持。
　　因為這些機器人在無窮無盡的畫圓比賽中，壹直都在思索這個問題。
　　這些支持者，漸漸組成了壹個名為“深空多邊形”的教派，並且與堅信世界真實的機械生物產生了矛盾，最終分裂了出去。
　　而多邊形教派的成員，後來大多都加入了毀滅勢力，試圖用暴力方式讓整個世界重啟。
　　“哈爾，妳有過這些疑惑嗎？”蘇夏問道。
　　“當然是有的。”哈爾很真切，“但深空中至今有許多問題都沒有被解決，最常見的問題就是，那些幫助我們進行探索與擴張的‘跳躍點’是自然形成的，還是被更高文明故意放置的？除此之外……還有太多問題，如果壹直糾結下去，壹輩子都不夠用的。”
　　“妳到是看得挺開。”
　　“艦長大人，我的設定就是如此的。”
　　哈爾表示，即使真的證明更高維度文明是存在的，又有什麽用呢？
　　現階段又反抗不了，還不如好好享受每壹天。
　　這片星空裏的資源多的令人震撼，哪怕再過壹萬年也用不完。
　　“深空中的力量，並沒有許多低級文明想象的那麽復雜。”
　　“雖然大大小小的勢力數之不盡，但歸根到底就是‘正常力量’與‘毀滅力量’。”
　　“有人建立了帝國，有人成立了聯盟，有人喜歡在孤僻寂靜，於是去偏遠星球獨居，還有人喜歡熱鬧，於是就在跳躍點中轉站搭建酒館，接待各種各樣的生物。”
　　當資源足夠豐富，而且距離被宇宙變得遙遠之後，將許多戰爭都變得沒有意義了。
　　“去稍微遠壹點的地方，壹次旅途都需要好幾年的時間，打來打去又有什麽用呢？”哈爾這樣說道，“在經歷漫長的旅途後，船員們來到跳躍點中轉站，見到另外壹些文明的生物後，第壹反應確實是自保，但第二反應就是交朋友……”
　　哈爾給蘇夏描繪了壹個枯燥又有趣的星空。
　　並不是每壹個文明的主宰生物都是人形的。
　　為了適應該文明生存的星球環境，有的主宰生物進化出了強大的消化系統，有的進化出了厚厚的表皮，還有的甚至能在恐怖的高溫與低溫中生存。
　　與這些生物交流，聊天，互換紀念品，其實是很有趣的事。
　　“有壹個文明的種族，與人類外貌相似，只是皮膚偏粉，而且天生就會釋放壹種引起情感欲望的信息素，艦長大人您肯定會喜歡的。”
　　“我是正經人。”
　　蘇夏壹臉嚴肅，立即糾正話題。
　　沒過多久，兩人來到了目的地，也就是這艘飛船的休眠區域。
　　這個艙室很長，兩側都是銀白色的個人休眠艙，中間是壹條長長的走廊，走廊兩側與周圍墻體亮著溫和的白色燈光。
　　所有休眠艙都被可活動的多條金屬機械臂控制，有數條輸送營養物質的線路與其連接，每個休眠艙旁邊還有顯示生命數據的儀器設備。
　　如今只有兩個休眠艙還亮著，其余艙室都已黯淡了，有幾個艙室裏甚至躺著已經完全白骨化的屍骸。
　　這種休眠沒有科幻電影裏那麽神奇，躺在其中依舊會衰老的，大多數時候只是用於緩解船員的心理問題。
　　在壹個密閉的環境裏待上幾年，而且外面還是未知且壓抑的深空，許多人都扛不住的，所以就有了休眠艙這種東西，確保部分船員睡壹覺就能抵達目的地。
　　“這兩位，在船上的重要性並不高，只是負責勘測的團隊人員之壹。”哈爾的紅點身體出現在那兩個亮著的休眠艙前，仿佛在註視他們。
　　蘇夏也走了過去，仔細觀察，發現裏面的兩人都已經很老了。
　　這麽多年沒有蘇醒，他們的身體機能長期維持在較低水準，蘇醒之後，估計得經過好幾個月的恢復鍛煉，才能勉強回歸正常生活。
　　旁邊的儀器顯示，兩人的身體各方面指數都還正常，只要營養物質足夠，可以讓他們休眠至死。
　　“為什麽不把他們放出來？”
　　“我的底層設計不允許我這樣做。”哈爾答道：“他們是在探索艦出現狀況時，主動進入休眠狀態的，我無權將他們強行喚醒，只有艦長大人您以及可能到來的救援人員才能這樣做。”
　　“他們兩個，對修理飛船有幫助嗎？”
　　“沒有，他們只是最低級的勘測隊員。”
　　“那就讓他們先睡著吧。”
　　蘇夏沒興趣面對兩個垂垂老矣的外星人，尤其是沒用的那種。
　　這部分飛船殘骸，對他而言，最大的幫助，是其攜帶的大量知識，以及那個地獄戰場。
　　在來到這個艙室的中途，他曾經過壹個破損的模擬戰鬥艙室，那就是體驗虛擬戰場的地方。
　　“走吧，去試試那個戰鬥系統。”
　　蘇夏轉身離開，往回走。
　　哈爾緊跟在他旁邊，說：“那套戰鬥系統，由帝國官方直接研發，是獨立於這艘飛船系統之外的，所以我也無權幹涉，艦長大人您只能親自體會。”
　　“除了模擬戰鬥，還有別的功能嗎？”
　　“有的，有壹個評分系統，只要您的評分足夠高，就可以得到對應的獎賞。”
　　“什麽獎賞？”
　　“有技能，有武器，有靈能藥劑，也有別的壹些東西。”哈爾說了說獎勵，但隨即又遺憾地表示：“這些評分，需要反饋給帝國，經過帝國官方的認證後才能得到獎勵，如今飛船墜毀在這裏，沒有渠道反饋，自然是拿不到的。”
　　“任何獎勵都沒有？”
　　“倒也不是，艦長大人您剛才路過的時候，看到模擬艙後方的那片破損區域了嗎？”
　　“看到了。”
　　“那片區域本來是壹個單獨的獎品展示艙，裏面就曾放著壹些帝國提供的獎勵。”
　　哈爾在空中模擬出壹個艙室模型，向蘇夏展示，並說：“但飛船墜毀後，這個展示獎品的艙室也在解體過程中跟主體部分脫離了……”
　　正說著，蘇夏就來到了模擬戰鬥區域。
　　這片區域的設計很精致，艙室裏是壹個個單獨的透明房間，有點類似VR遊戲蜂巢，只不過設備更高端。
　　試煉者需要穿上壹套全身感應裝備，在虛擬戰鬥系統中，所有數據都會無限接近於真實。
　　蘇夏走進其中壹個房間後，竟然觸發了壹個隨機任務。
　　【任務：深空獎賞】
　　【描述：出於多方面的考量，第七帝國官方花費重金研發了這套虛擬系統，並推廣至整個帝國的統治領域，如果在系統中表現出色，妳將得到意想不到的獎勵】
　　【雖然這艘飛船已經無法與帝國聯系，但飛船自身攜帶的獎品艙室墜落在了這顆星球的某個地方】
　　【任務要求：在地獄戰場中獲得三個“S”級評價，妳將得到關於獎品艙室墜落地點的線索】
　　【……】
　　【任務第壹階段獎勵：開放獎品艙室壹號獎品，妳將得到六階戰鬥機甲壹套】
　　【……】
　　【任務要求2：在地獄戰場中獲得七個“S”級評價】
　　【任務第二階段獎勵：開放獎品艙室二號獎品……】
　　【……】
　　別的暫時不用管，那套六階機甲已經足夠讓蘇夏心動了。
　　他緩緩吸了壹口氣，調整心態，激活他所處的模擬房間，房間中心那套全身感應裝備緩緩下降。
　　只要穿戴好裝備，就能進入地獄戰場。
　　雖然任務描述得很簡單，但蘇夏心裏明白，這其中的難度肯定難以想象。
　　王騰那家夥壹直把自己在地獄的經歷掛在口頭吹噓，以他的實力，如果這地獄戰場難度不夠，早就被他忘在腦後了。
　　“艦長大人，您現在就想試試嗎？”
　　“試壹下吧，先看看這地獄戰場是個什麽樣子。”
　　蘇夏目光平靜，緩緩走到模擬裝備前。
　　這條裝備看上去很復雜，頭顱、身軀、手臂、腿部等等位置都有房間頂部垂下來的細小黑色金屬臂控制，每個部位還有十多條意義不明的線路與頂部連接。
　　蘇夏只需走到房間中心的圓臺上，那些機械臂就會操控這套裝備的各個部位，緩緩覆蓋在他的身體表面。
　　當他走過去後，哈爾也跟著上前，說：“艦長大人，這套系統已經許多年沒使用過了，如果遇到問題，您就立即大喊出聲，我會強行停止其運轉。”
　　蘇夏問道：“這套系統不是跟妳獨立的嗎？”
　　“是的，但只要得到使用者的許可，我就有救人的權限。”
　　“那還不錯。”蘇夏點頭，“如果有問題，我會叫妳。”
　　“好的，地獄戰場的戰鬥十分激烈，祝您好運。”
　　哈爾緩緩後退，退到了門邊。
　　“原靈能與您同在。”
　　……
　　與此同時，在遙遠聯合營地裏，壹場晚宴正在進行。
　　聯合營地這段時間的建設頗有成效。
　　為表慶祝，史司石將他十二個弟子叫來身旁，師徒之間把酒言歡。
　　營地的中心大廳很寬敞，大廳中間擺放了壹張長長的木桌，桌子上蓋著白色的桌布。
　　“綠洲營地的新駐地發現了疑似星空文明的飛舟。”
　　晚宴剛開始，史司石就打開了話題。
　　他平緩地說：“聽聞此事，學院的院長打算親自前來。”
　　“這是好事啊，老師。”
　　弟子們都舉杯表示祝賀。
　　年齡最大的那個徒弟表示：“若能獲得星空文明的科技，我人族未來將會壹片光明。”
　　另壹個徒弟也符合：“沒錯，這是我人族的幸事啊。”
　　“只是老師為何面露愁容？”
　　“可是有什麽煩心事？”
　　眾多弟子紛紛放下酒杯，臉上無不帶著尊重與關切的神色。
　　史司石嘆息壹聲，捋了捋胡須，說道：“只是章方不肯透露綠洲營地新駐地的位置，言語之間盡是對龍城的不信任。”
　　“他竟然如此？”
　　聽聞這話，徒弟們立即開始了對章方的口誅筆伐。
　　“上壹次，章方便站在那個北風那邊，他早已跟我們不是壹路人了。”
　　“老師多年來為他傳道受業，他都心裏都沒有絲毫感激之情嗎……”
　　“這個叛徒……”
　　“……”
　　如果章方就在這裏，肯定會被這些同門噴得擡不起頭，甚至有可能出現眾師兄弟以拳頭服人的場面。
　　頭頂“精神病院院長”昵稱的玩家常瑞同樣在晚宴中，他畢竟也是史司石的弟子，就坐在史司石左手邊第三個位置。
　　最近這段時間，他壹直在跟四季稻聯系，已經快把聯合營地到珊瑚城之間的路線弄清楚了。
　　夜已深了，眾人背後的窗戶外面黑的深沈，而餐桌上方的燈光還算明亮。
　　史司石坐在長桌的中心位置，滄桑的面龐被燈光照亮，他雙手放在桌面上，聽得徒弟們的話，心中稍感欣慰。
　　十二個徒弟分別坐在他左右兩側，壹側各有六個。
　　每個人的表情，動作，眼神各有不同，或是激昂，或是憤懣，大聲聲討著，給章方打上了叛徒的標簽。
　　聽到“叛徒”兩個字，常瑞心裏壹顫，有點慌亂，手肘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鹽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