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驚險

　　難以置信的抽氣聲在靜寂中響起，不輕不重，正好驚醒了渾然忘我的某人。
　　床上，葉天陽捧著容玄的臉，單手手腕抵在頭側支撐著身體的重量，停下俯身舔吻的姿勢，微微擡頭，布滿血絲的眸子冷冷地與門口壹臉驚悚瞪著他的雷火對視。
　　“！！！”這是怎樣的壹副光景。
　　門開了條縫隙，紫毛靈獸呆在那裏，目光死死地盯著兩人。準確的說是葉天陽。
　　葉天陽僵硬地支起身子，食指在自己唇上碰了下，無聲地翻身下床，沒碰到被褥衣物。
　　——師父睡著了，別吵醒他。
　　“……”雷火渾身長毛倒豎，毛臉扭曲目眥盡裂，紫光壹閃，雷火張大了嘴，尖利的獠牙泛著森冷的寒光，猛地壹口咬住葉天陽半條胳膊，想把他拖出去。中招的手正是摸了容玄臉的那只。
　　“滾！給我離老大遠點！”
　　葉天陽疼得苦笑，他被帶得走了幾步，然後紋絲不動，好不容易把被咬得血肉模糊的手臂拔了出來，好在血沒多流就止住了，只是牙印觸目驚心。
　　“不能走，師父會睡不安穩。”
　　有妳在更睡不安穩！雷火快氣瘋了，他壹巴掌扇向門，葉天陽眼疾手快動用靈力，把門輕輕地闔上。
　　葉天陽回到自己的冰床坐下，嘆了口氣：“妳聽我說。”他擡手捏訣，劃過壹道光幕，將房間壹分為二，隔絕兩邊氣機，師父在那頭，他在這邊，再不平的情緒波動也互不幹擾。
　　“沒什麽好說的！”雷火擋在兩人間，炸毛般站在床前，同樣不敢發出半點聲響，只見安靜熟睡的人薄唇潤濕泛著曖昧水光，刺瞎了雷火的眼睛，他很想立刻吵醒容玄，關鍵是熟睡的人對此壹無所知。
　　老大高高在上，老大尊貴而神聖，就是那種無時無刻不蔑視蒼生的淡漠，不容任何人褻瀆，就是丟了修為被貶下凡，老大也還是老大，任何人敢趁人之危全都得死。
　　“妳是老大養大的，妳怎麽可以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我沒想過連妳也會趁人之危，妳愧對老大的信任，妳是個叛徒！跟吳恥是壹路貨色，妳們全都是另有所圖，妳不配做徒弟，也根本不配站在老大身邊！”
　　其他人怎麽樣都無所謂，唯獨葉天陽不可以。雷火氣得渾身發抖，咆哮的怒吼聲如雷霆在葉天陽識海中炸響，讓他大腦蒙了雙耳轟鳴大作。
　　葉天陽並不圖什麽，他沒忍住。雷火壹直崇拜師父，從不把他這個正牌主人放在眼裏，葉天陽壹點都不在意，他做了錯事，所以甘願被罵，似乎被狠狠地罵才能撫平內心的躁動與痛苦。
　　“不壹樣，我不可能背叛。”
　　傳入雷火識海的聲音極低。
　　“妳說什麽？”雷火問道。
　　“我這輩子，絕對不會做任何傷害師父的事。”
　　“妳有臉說這種話，看看妳幹了什麽！”
　　雷火憤怒地咆哮，用盡全力想要震亂他的識海，“那妳說是怎麽回事？葉天陽妳解釋壹下妳究竟在做什麽！”
　　“妳想聽？我是看師父睡得不安穩，怕他手放在外面著涼，碰臉只是因為想試試溫度是否正常，至於親吻完全只是意外。”葉天陽語速平緩毫無起伏，如果是寧樞或者另外的人聽到這番話定能輕易搪塞過去，可雷火卻是他的認主靈獸。
　　葉天陽沒有心理防備，失神的瞬間，離得最近的雷火，恰好撞到這壹幕，雖然不能知道葉天□□體在想些什麽，但費點勁卻能感受到他的心情。
　　那是壹種極其激烈，亢奮而又瘋狂，無法形容的復雜情緒，跟以往平和的心境格格不入。
　　“妳當我瞎麽！明明是妳在偷……”不對勁，很不對勁，雷火以懷疑的目光反復審視著葉天陽，疑惑地嗯了壹聲。
　　“妳的眼睛是怎麽回事？”
　　葉天陽看向銅鏡中的自己，驀然壹怔，那是壹雙泛著血光的眼睛，透著陌生的冷漠寒芒，竟有種魔性。想起葉擎蒼的話，葉天陽背脊發涼，他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臉，當著雷火的面拿出半盆凈靈之水，把手伸了進去，果然疼得錐心，像皮肉被融化了壹般。
　　難得壹見的凈靈聖水，在雷火看來，也就比尋常靈泉更白壹些。葉天陽沒有解釋什麽，他就像往常洗手壹般，自虐般仔細地清洗每壹根手指，再把整條手臂泡在裏頭，清洗被咬出的血跡，並沒有去掉齒痕，皮肉翻起看上去幾分猙獰。
　　葉天陽洗完後回過頭，露出慣有的笑容，帶著決然的意味：“連妳也要跟我搶麽。”
　　雷火怔了怔，才明白過來這話的意思：“少把我和妳們這些人牽扯到壹起，我雖然怕老大，但是很尊重他，不像妳，另有目的！”
　　“妳誤會了，我從沒想過戳破，明知道不可能，才會在他睡著之後偷偷吻他，但這並不代表我不尊重不珍視師父，恰恰相反……”
　　聽到親吻二字，雷火驚呆了，關註點完全變了味：“這是什麽時候的事，什麽時候開始有這種齷蹉的心思？如果老大知道了，他會怎麽想，妳有沒有想過老大的感受！”
　　雷火表情整個擰成壹團，吼過壹通之後，葉天陽頭都快炸裂了，正要回答，雷火哭了。
　　“是不是覺得老大變成現在的樣子再好不過，就算醒了也沒法殺妳，所以妳就可以為所欲為？我告訴妳，休想！”
　　“妳們這些人把他的驕傲隨意踐踏，只有需要的時候惦記，沒用的時候拋到壹邊置之不理，因為老大連害他的人都不在乎，像龍雲磐那種原本是敵人的人也能為了萬獸峰留在身邊，妳們還想怎麽樣！”
　　“妳沒看出來麽，姓龍的想殺的人只有老大壹個，老大把仇恨全攬到自己身上，好處全都給了妳們！為什麽連妳也要這樣對他！因為太強的人會有威脅，所以沒有人在乎他身體好不好，沒人希望他天賦復原，就想看他跟普通人壹樣，需要的時候再臨危受命，讓老大單靠頭腦披荊斬棘？憑什麽！”
　　葉天陽神情驟然變化，從原本毫無感情的溫柔微笑，到最後毫無表情的沈默，臉色蒼白無力。他擦幹凈手上的凈靈之水，突然揉了揉雷火的頭，露出壹個近乎寵溺的笑容。
　　“能有妳這樣的靈寵，我此生無憾了。”
　　“妳想說什麽。妳別以為拍我馬屁，我就會放過妳。”雷火炸毛似的躲開，被肉麻得眼淚都忘了擦，打濕了半張毛臉。
　　“雷火，妳壹定不要忘了師父對妳的好，記得時刻站在師父那邊，就算背叛我，也永遠不要背叛師父。”
　　葉天陽道，“我有做得不對的地方，妳可以對付我，怎麽樣都行。我不怪妳，相反很感謝。”
　　“這可是妳說的！”要不是他深知老大對這徒弟有多重視，雷火真想壹爪子分屍永除後患，“總之如果妳壹直懷揣著這樣的心思，妳就是個禍害！”
　　葉天陽也不惱，反而輕笑壹聲：“如果我說，其實早在妳出現之前，我就對師父抱有這樣的心思，壹直到現在從未變過。這麽多年來，我有禍害過師父麽，話說回來，隱藏得不錯，連妳都沒發現呢。”
　　這麽多年來壹直，不只是身為徒弟對師父的恭敬，還摻雜別的？所以任打任罵從不躲避從不還手？？老大對男女之情的態度是怎麽樣的，雷火沒見過也聽過，總之沒活路。
　　他再次瞪大了眼，冷冷道：“可妳忍不住！只要妳忍不住就會這樣……”
　　葉天陽收斂笑容，沈聲道：“我會忍。”
　　“會壹直忍，忍到死為止。”看著呆滯的雷火，葉天陽又笑了：“還好妳來了，其實我那樣做，就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可我又不放心師父壹個人。”
　　前不久回了趟青山派，也是事後葉天陽才想起來。其實煉心界回來好不容易蘇醒過來，葉掌門曾指著他的胸口還說過句玩笑話，妳這裏藏了壹只魔，千萬守住了別讓它跑出來，別犯殺戮，不惹是非，安安穩穩過十年就屁事都沒有了。
　　自己的身體自個最清楚，這話說得誇張，被他選擇性地遺忘了。
　　就算是方才偷吻師父，就算是失手殺人，葉天陽也很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能控制自己，也能理智應對，並不是葉掌門那樣危言聳聽。
　　“死之前記得解除魂印，我可不想白白喪命。”雷火冷哼壹聲，轉過去賭氣。
　　這時候葉天陽總算恢復原樣，被雷火突然這麽壹鬧，本該非常混亂的他反倒平靜了，想通了，也看開了，於是轉過來安撫雷火。
　　“妳得相信師父的判斷，師父的所作所為總有他的理由，或許現在看來難以理解，日後必定會讓人大跌眼鏡。”
　　化敵為友這種事，在別人看來很玄異，但師父就跟家常便飯似的，當初吳胖子瞬間叛變後，龍雲磐的所作所為還沒過分到那種程度。
　　連吳大仁都能收歸己有，只要師父有心，龍雲磐估計也不在話下……身為徒弟，壹路走來，葉天陽對此深信不疑。
　　其實容玄對龍雲磐的態度在葉天陽看來，已經好得不能再好了，不知為何，他甚至能在現在的龍雲磐身上找到當年自己的影子，直覺上怕後者會順著他的心情壹路下來，好在不同的是這回有寧樞。
　　如果龍雲磐和寧樞在壹起，那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再說妳也太小看師父了，神火仍在，精神力還能恢復，困境只是暫時的。不過，這些話心理知道就好不用說出來，妳若敢當著師父的面說他做的壹切全都是不計回報的好事，再把師父形容成無私的大好人，等著挨揍吧。”葉天陽壹副‘我也救不了妳’的表情。
　　雷火覺得有理，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沒人比他更在乎容玄能否恢復，只要師父能復原，他怎麽樣都可以，葉天陽看向窗外，凝神道，“拿下炬赤峰得有充分的準備才行，把妳打探的消息拿來給我過目。還有，讓吳大仁回來立刻來見我，有要事和他商量。”
　　“這是給老大的。”雷火不願意配合。
　　“師父不插手，他說了這件事交由我來辦，就當是磨礪。我不想讓他失望。”葉天陽道。某些希冀壹旦浮出水面很難再壓下去，葉天陽想拿其他事來讓自己轉移註意力。
　　他的心思沒打算讓其他人知道，可各種事情發生的突然，壹是寧樞，再又是雷火，已經超出預估，他最近是魔怔了。
　　雷火很不情願地拿出地域分布圖，上頭崇山峻嶺勢力範圍密密麻麻縮成壹堆，煉器、煉丹、布陣為主的副峰全被不同的記號圈了出來，另有卷軸是寫來往副峰實力排名，葉天陽催動靈力查探，仔細看了壹宿。
　　雷火站在安神香的氣味中艱難地守了壹宿，不惜趴在兩床之間正對著們的方向，防賊似的不準葉天陽靠近容玄的床分毫。
　　直到早晨，天還未亮，雷火想在容玄醒來之前離開，他可沒葉天陽那樣的待遇能自由出入，所以只敢站在門口，卻沒想到……雷火情緒陰晴不定，最後幹脆叫上葉天陽壹起出去，免得這人再趁機占老大便宜。出了門就和女王大吵了壹架，類似於說後者忠心不夠，警惕性不高，自私自利，只顧自己。
　　女王憋屈又冤枉，鼓起蟲腮幫子喘了好幾口，最後軟糯著聲音難過地抽泣：“嗚嗚妳又在說我醜。”
　　雷火：……
　　“夠了！”葉天陽出面調解，冷靜下來繼續看布局和勢力分布圖，順便去炬赤峰走了走，他想去見見炬赤峰峰主馬昭，後來想想還是作罷。
　　其實昨夜聽雷火壹說，激起了葉天陽這麽多天來的疑惑，葉天陽很好奇師父怎麽能泰然自若，難不成師父真的壹點也不擔心，其實是有解決辦法？
　　真仙難覓，除此之外，難道是另壹種方法……葉天陽露出擔憂之色。
　　容玄壹夜無夢，睡得很好。醒來時誘人的香味迎面撲來，只有桌上整齊地飯菜，色香味俱全，全合容玄的口味。他成了凡人啃蔬果這麽久，頭壹次聞到熱飯香味，容玄肚子很合時宜地叫了叫，他是真餓了，於是走過去每樣夾了壹點嘗了，味道還不錯。
　　容玄坐下，風卷殘雲地解決了所有飯菜，最後放下筷子，優雅地拿起桌邊的手巾擦了擦，丟在壹邊，打算出門讓葉天陽來收拾。
　　容玄走出房門，手裏捏著黑玉空間鐲子，這裏頭是龍雲磐幾乎所有的寶貝丹方，容玄想找有沒有自己需要的聖丹，他想盡快恢復修為。但翻了兩三遍只找到小片殘缺的古老丹方，似乎也和血脈傳承有關，但殘損丹方還是輕易不要嘗試，讓容玄好奇的是空間書架裏頭有下達禁制的壹處暗格怎麽也沒打開，容玄本想暴力解決，後來想想還不如問本人來得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