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五十五章 3/3

　　身影的腳在地上劃動，很快，壹個復雜隨性的紋路被勾勒出來。
　　“來，妳給我找出它陣眼的位置。”
　　身影說完，就坐回到了椅子上。
　　他剛坐下，就看見男孩已經站在了紋路裏。
　　身影猛地站起身。
　　因為男孩所站的位置，就是陣眼所在！
　　身影：“說理由。”
　　李追遠：“沒理由。”
　　身影：“編壹個。”
　　李追遠：“跟著感覺走。”
　　身影：“很不錯的理由，是有壹類人，他能天生和陣法親近。”
　　李追遠：“妳是說我?”
　　身影：“但往往這種人，很難達到真正的陣法大師水平。”
　　李追遠：“教授也這麽說過，他說我們這群孩子太過聰明，沒怎麽吃過學習的苦，也會容易自視甚高，忽略了平臺的作用。”
　　“妳那教授挺有水平，這世上，九成九的人，根本就用不著拼天賦，拼努力就足夠了。
　　只有塔尖那壹小撮，才需要拼天賦，而且那幫人，還往往比其他人，更努力。
　　聽懂了麽?”
　　李追遠：“聽懂了，妳是在自誇。”
　　身影彎下腰，以指尖在地上勾勒，很快，壹個更復雜的陣法紋路出現。
　　畫完後，身影拍了拍手。
　　李追遠：“它不完整。”
　　身影繼續拍著手：“沒錯，我讓妳補全它。”
　　李追遠撿起壹塊石頭，蹲下來，開始補全。
　　字面意義的補全，沒思考，沒猶豫，直接就畫上了。
　　身影拍手的動作，停住了。
　　李追遠站起身：“補好了，應該，正確的吧?”
　　身影：“繼續?”
　　李追遠：“好。”
　　身影開始在前面畫，李追遠在後頭補。
　　起初，二人在這長廊裏，還是壹前壹後的狀態。
　　但畫需要更長時間，補則很快，漸漸的，李追遠開始和那身影並齊。
　　身影在畫壹個陣法時，李追遠沒等他把題目出好，他跟著身影壹起把這題壹起畫完。
　　二人，從長廊壹端，畫到了另壹端。
　　最後，
　　壹大壹小兩個人，壹起直起腰，壹起拍了拍手。
　　身影：“有問題。”
　　李追遠：“是哪裏畫錯了麽?”
　　身影：“沒畫錯，我指的是，妳有問題。”
　　李追遠：“所以，真實的我，研究過陣法??”
　　身影：“不止。”
　　李追遠：“真實的我，陣法造詣很高?”
　　身影：“不止。”
　　“那是??”
　　“真實的妳，陣法造詣再高，就算影響到了這裏，也不可能看到我自創的陣法，也壹眼就會，還能和我壹起畫！”
　　“妳是不是留下過著作?”
　　“我寫過壹些書。”
　　“那我應該看過，所以記下來了?”
　　“記憶帶不進這裏，妳是吃透了。”
　　李追遠：“謝謝。”
　　身影：“對不起。”
　　“這是什麽意思?”
　　“意思是可以進行下壹步了，妳會走陰麽??”
　　“不會。”
　　“我教妳。”說著，身影擡起手，對著李追遠的眉心，彈了壹指。
　　“砰!?”
　　李追遠整個人開始往後退，止住身形後，他覺得自己很輕，像是可以飄起來。
　　“有什麽不舒服的麽?”身影走了過來。
　　“沒有。”
　　“能回去麽?”
　　“結束這壹狀態?”
　　“沒錯。”
　　李追遠聞言，舉起右手，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舉起右手，應該是某種習慣在推動，然後他打了壹記響指。
　　“啪!?”
　　再次睜眼，他回來了。
　　身影依舊站在他面前。
　　李追遠：“這是走陰?類似誌怪小說裏記載的靈魂出竅?”
　　“差不離。”身影轉身，從桌上拿起壹支筆。
　　“我剛剛做得怎麽樣?”
　　“馬馬虎虎。”
　　說著，身影壹揮手，二人身前出現了壹片光怪陸離，各種光圈正在交替演化。
　　“這個要怎麽做?”
　　“試著整理整理。”
　　李追遠開始跟著感覺走，雙手在身前不斷揮舞調整，很快，壹幅幅帶有特殊蘊意的氣象圖案，呈現在了二人面前。
　　身影：“妳以前應該用這種方法教過人，教人望氣。”
　　李追遠：“那說明真實的我，也有弟子了?”
　　身影：“這可不是壹件值得高興的事。”
　　李追遠：“的確。”
　　身影持筆，在身前快速畫出壹只黑色的豹
　　子，豹子發出壹聲咆哮，向李追遠撲來。
　　李追遠開始逃跑。
　　“跑什麽，用術法打它！”
　　“我不會！”
　　“繼續跟著妳的感覺走。”身影又畫了壹只豹子，前後夾擊。
　　李追遠摔倒在地，然後伸手拍打在地面。
　　“嗡!?”
　　壹條條黑色霧氣從兩只黑豹腳下竄出，隨即，兩只黑豹被穩穩壓制住。
　　身影目露疑惑：“什麽玩意兒?”
　　李追遠爬起身，指了指它們，問道：“我居然會術法?”
　　身影：“陣法、風水、走陰都會，怎麽可能不會術法，會寫詩的人難道不會認字?”
　　“剛剛我要是使不出來，妳會對它們喊停麽?”
　　“妳知道的，我不會。所以才能激發出妳的潛能。”
　　“這很危險。”
　　“妳已經做了更危險的事了。”身影揮了揮
　　手，兩只黑豹消散，地面留下壹條條黑色鞭痕，“我說，妳怎麽串那裏去了?”
　　“啊??”
　　“我見過他的後人，但他們用的是什麽十二法門。”
　　“是我剛剛用的那種麽?那家，姓李?”
　　“不是這個姓，而且妳用的，比他們家後人好。”
　　“為什麽會這樣?”
　　“倒也不奇怪，但和他牽扯上太多的關系，並不合適。”
　　“他脾氣很不好?”
　　“何止是不好。先不提這個，呵，該不會妳也命裏犯烏龜吧?”
　　“我沒養過烏龜，至少現在的記憶裏，沒有。”
　　“那龜記仇得很，都是不好搞的角色啊，我以前都不願意沾惹他們。嘶，不對，不應該，那兩處的地方，應該和妳沒關系。
　　不是妳把三家都引過來的，不是因為妳，那兩家，有各自的牽引。”
　　“牽引?”
　　“血緣、詛咒。”
　　“那妳是被……我麽?”
　　“我壹開始沒以為是妳，但現在，我懷疑是妳。”
　　“妳確定沒有留下過子嗣?”
　　“沒有。”
　　“那就不是血緣，有沒有第三個選項?”
　　“沒有。”
　　“那豈不是說我被妳……”
　　“妳爸媽有沒有教過妳，不正經的書，少看。”
　　“我現在有點迷茫。”
　　“妳把妳生辰八字寫下來我給妳算算。”
　　李追遠馬上寫下自己的八字，身影持筆在紙上劃動，但他並未低頭，而是盯著李追遠的臉。
　　“嘩!”
　　桌上的紙，忽然燃燒起來，順便燃到了身影的右手，他毫不猶豫地左手化作手刀，“噗”的壹聲，將右手手掌切了下來。
　　“哎喲。”身影再次看向李追遠，“呵呵，
　　哎喲。”
　　李追遠：“哎喲，這是什麽意思?”
　　身影：“小老東西，妳在走……妳在船上。”
　　“這是某種代稱麽?”
　　“直接說出來不吉利。
　　但妳可真狠啊，也夠絕，玩兒得也是真花啊，哈哈哈！”
　　身影笑著笑著，擡起頭，望向遊樂園上方的天空。
　　“我還是不理解……”
　　身影低下頭，看向李追遠，壹字壹字道：
　　“妳沒必要繼續在這裏裝可憐，也沒必要尋求什麽庇護，這是妳自己挖的溝，我們仨都是妳引來的王八。”
　　李追遠面露痛苦，他用力地抓住自己的頭發，強迫自己不去蘇醒。
　　“不用再抵抗了。”身影發出壹聲嘆息，“妳是安全的，他們這次，會被妳給玩兒死。”
　　“我醒了，就得從頭來過，然後就不記得妳了?”
　　“嗯。”
　　“我還是想和妳再說會兒話。”
　　“僅僅是想說會兒話這麽簡單?”
　　“不然呢?”
　　“換位思考，我想要的，只會更多，我相信，妳也壹樣。”
　　身影說著，看了看自己的右臂，那只手，還沒恢復，依舊斷裂。
　　“他娘的，這水，還是這麽兇。”
　　李追遠：“妳覺得我還缺點什麽?”
　　“我又不是妳。”
　　“妳剛剛說了，妳可以換位思考，如果妳是我，妳覺得還缺點什麽?”
　　身影伸手，向東西兩側指了指：“他們倆，都太含蓄了，我會覺得，缺點熱鬧。”
　　李追遠：“那我應該也是這般覺得的。”
　　男孩擡起頭，看向身影的臉，雖然對方仍然模糊，但彼此可以捕捉到對方的目光。
　　身影：“那就，再添壹把火?”
　　李追遠：“妳教我。”
　　身影：“按照正常節奏走，這般下去，遲早會有壹個先心煩，擡手抹去壹些東西，但這
　　怎麽能過癮呢?
　　得把他們其中壹個，搞得怒不可遏，搞得氣急敗壞，搞得不惜壹切代價，也得去當那壹把刀！”
　　身影再次低頭看向自己已經失去的右手：
　　“只斷壹只手怎麽夠呢?
　　怎麽著也得砍去四肢，戳瞎眼睛，割掉舌頭切掉耳朵，剜去鼻子，再找個新鮮的糞缸，給人家好生供起來。”
　　李追遠：“能做到麽?”
　　身影：“妳能力肯定不夠，但放心，有我在。”
　　李追遠：“妳教，我來做。”
　　身影：“先二選壹選擇激怒哪壹個。”
　　李追遠：“妳來幫我選。”
　　身影：“其實激怒哪壹個，都會在以後給妳帶來更大的麻煩，但我建議，把那只龜先放壹放。
　　因為另壹個，至少還有個人樣，而且他受到限制，不能離開那個地兒。
　　最重要的是，我懷疑另壹處地方，牽引他過來的，是血緣。
　　這也就意味著，他的血緣子嗣站在妳這邊。
　　他肯定是不在乎絕後不絕後這種事的，但有個後人跟著妳，以後好歹能搭上點話，選擇自己受死的刑罰時，能挑壹個稍微痛快點的。”
　　“後果這麽嚴重?”
　　“怕了??”
　　“更有趣了。”
　　“嘖。”
　　身影走出長廊，來到外頭空曠處。
　　“我以前閑暇時，是寫過壹些書，但那都是偏基礎的，不好意思。”
　　“妳為什麽要壹直對我道歉?”
　　“因為確實是不好意思，我寫那些書的初衷，可能不是那麽友好，當時的我，還有些幼稚。”
　　“那要是換做現在的妳呢?”
　　“我會寫下更大的惡意。”
　　李追遠：“謝謝。”
　　“小老東西，妳看好了，我不知道妳具體
　　看了我多少書，我腦子裏現在的記憶也不全，但我還是有些東西，並未留在書裏。
　　妳且仔細看仔細學，仔細領悟，光是死記硬背，是不夠的。
　　這裏因果錯綜復雜，那兩尊又都在這裏，怕是南柯壹夢後，潮水沖刷，妳在這裏的記憶基本都會被抹去，能真正學到多少，就像妳先前那樣，只能是吃透的那部分。”
　　身影的腳下開始構建陣法紋路，他的左臂揮舞間形成術法，他的嘴巴吞吐，幻化出氣象。
　　這是他的陣法、術法和風水感悟。
　　李追遠有種預感，要是錯過這次機會，等自己蘇醒恢復記憶後，必然會萬分遺憾。
　　但哪有當老師的，三堂課壹起開的?
　　李追遠開始壹心三用。
　　記憶中，自己以前並未這般嘗試過，因為應用場景並不多，只是偶爾壹心二用應付壹下。
　　但不知道怎麽的，壹心三用之下，竟意外得順暢。
　　身影所表現出的陣法、術法和風水，像是被男孩自己分割出了三部分，全部顯露在面前
　　的三張棋盤上。
　　外在形式不重要了，自己直接以黑白棋子，記錄其神韻！
　　先吃透內核感覺，外部的枝條，等自己有空時可以慢慢去逆推補全。
　　身影沒有停止，李追遠則在三盤棋上快速落子，跟上進度。
　　男孩甚至還有余力分心去想其它：
　　看來，自己以後挺喜歡下圍棋的，棋藝感覺比現在明顯高出很多。
　　同時，男孩還有些許疑惑：
　　自己以後是要應對怎樣壹種艱難復雜的局面，竟把壹心三用運用得如此順滑?
　　時間，就這樣慢慢過去，只不過在夢裏，對時間流速的感覺會失真。
　　忽然間，李追遠發出壹聲悶哼，摔倒在了地上，眼耳口鼻裏全是鮮血溢出。
　　身影也停止了教學。
　　李追遠愕然擡起頭，看向他，不解地問道：“妳在企圖偷偷控制我?”
　　就在剛才，他察覺到壹股特殊的意誌，正試圖控制自己的思維，而在這裏，能稱得上獨
　　立個體的，只有自己和他。
　　身影沈默不語。
　　李追遠繼續問道：“為什麽，妳為什麽要控制我?”
　　身影發出壹聲嘆息：“唉，妳居然連這個，也學過。”
　　“我學過?”
　　“我說過的，只有吃透的東西，才能在這裏表現出來。”
　　“那又怎麽樣?”
　　身影彎下腰，看向李追遠，小心翼翼地問道：
　　“小東西，妳是不是有病?”
　　李追遠的瞳孔壹縮。
　　身影伸出手，拍了拍李追遠的肩膀：“怪不得，我能被牽引到這裏來，我之前還在思索原因，呵，居然是落在這裏。”
　　“我不懂妳在說什麽，我無法理解。”
　　“小東西，既然妳有那個病，那妳不老，妳真實年紀應該不大的。可能，就比妳現在，只大那麽壹點。”
　　“我的真實年紀?”
　　“因為剛剛畫陣法時，我看出來了，妳沒有用武的習慣，妳還沒練武，應該還沒到年紀。”
　　“我還未成年?”
　　“媽的，真畜生啊！”
　　身影忽然發出了怒吼。
　　這憤怒，讓李追遠感到莫名其妙。
　　“人家還是個孩子啊，妳怎麽能這麽畜生!?”
　　“妳到底，在表達些什麽?”
　　“它肯定會給妳提高難度，它會故意與妳較勁，它會刻意刁難妳，這不是因為它有情緒，也不是因為它變壞了，而是因為我來過。”
　　“因為……妳來過?”
　　“它絕不會允許，第二個我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