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六十七章 1/2

　　崔昊在日記裏記載的那壹幕，此刻在李追遠面前重現。
　　不是在土樓，不是在夜裏，而是在野外的白天。
　　這再次證明，老變婆絕不是那種只會在特定狹窄陰森環境下搞出點動靜嚇唬人的小角色，她的主場範圍，非常之廣。
　　拖拉機的動靜很大，正向著寨子方向前進。
　　山坡上，潤生在等待著來自小遠的命令。
　　李追遠遲遲沒說話。
　　少年現在腦子裏，不是在擔心薛亮亮和林書友的安全，至少，這不是第壹要務。
　　他著重思考的是，如果拖拉機上的自己和潤生是邪祟的話，那為什麽林書友能夠與他們面對面坐著毫無察覺?
　　白鶴童子在官將首體系中又被稱呼為引路童子，善洞察。
　　按照過去經驗，現實裏遇到邪祟時，林書友的豎瞳就會自然開啟。
　　可現在，並沒有，他們甚至在有說有笑。
　　就算撇開豎瞳的探知作用，薛亮亮此時也坐在拖拉機上呢。
　　昨晚自己已經明確告知薛亮亮這次任務情況復雜，會出現詭異局面，按理說，薛亮亮心裏是繃著壹根弦的。
　　林書友偶爾會粗心大意，但薛亮亮不會。
　　邪祟模仿自己的同時還在進行交流，薛亮亮就壹點懷疑都沒有?
　　這壹刻，李追遠自己都有些懷疑，那拖拉機上坐著的四個人，是不是都是假的，自己所目睹的，是不是只是壹層幻象?
　　可當少年擡頭環顧四周時，卻發現周圍風水氣象壹切如常，這意味著自己並未踏入幻境範圍，也不處於什麽陣法之中。
　　“潤生哥。”
　　“嗯。”
　　“跟上去。”
　　“好!?”
　　潤生開始了奔跑。
　　好在，拖拉機本就開不太快，外加這路顛簸難走，所以速度也就那樣，潤生得以很輕松
　　地順著山坡側面，壹路跟著拖拉機。
　　只是，稍稍跟近了壹點後，坐在拖拉機上的林書友似是有所察覺，竟開始扭頭向後方看去。
　　這讓潤生背上的李追遠感到有些無奈，妳有功夫感知到遠距離，就不能抽空多瞅瞅妳面前?
　　“潤生哥，距離再拉開些，不要那麽近。”
　　“好。”
　　潤生往後拉出壹段距離，確保拖拉機依舊在他們視線之中即可。
　　就這樣，壹個靠四個輪子在前面開，壹個靠兩條腿在後面跟。
　　拖拉機上的四個人，只是會不時聊聊天說說話，卻並未發生什麽異變。
　　最終，冉大成將拖拉機開入了寨子，停了下來。
　　四個人都下了車，簡單交流幾句後，薛亮亮和林書友繼續向土樓走去，“李追遠”則被“潤生”背著，向另壹個方向行進，很快就沒入了前方的屋宅後頭，視線丟失。
　　“潤生哥，上！”
　　“好。”
　　即使徒步走了這麽久的山路，潤生的力氣依舊沒有耗光，這時候不再猶豫，開始快速奔跑起來。
　　正給拖拉機調頭的冉大成，看到了這壹幕，有些詫異地撓撓頭。
　　他剛可是親眼目睹這二人向那邊走去了，怎麽又在這邊遇到了?
　　那座屋宅後，是柴垛，沒有看見人影。
　　潤生踩上垛子，李追遠在他背上居高臨下，向四周觀望，同樣毫無發現。
　　那壹對“自己”與“潤生”，好似就這般憑空消失了。
　　李追遠拍了拍潤生的肩膀，潤生挺直了身子，讓少年從他身上滑落。
　　“啪嗒!”
　　少年察覺到自己鞋底傳來的動靜，低頭壹看，發現是壹灘玻璃粉末。
　　蹲下來，仔細向下看去，發現柴垛下面，這樣的粉末還有很多。
　　伸手輕輕抓取出壹點，再讓其輕輕滑落，李追遠留意到，附近很多木柴上面，以及這壹
　　側土圍墻上，也殘留著不少晶瑩，在陽光下，可以很明顯地捕捉到它們的痕跡。
　　剛剛，這裏應該有大塊玻璃炸碎開，炸成了粉末。
　　不過……
　　李追遠再次用手抓取出壹把細細的碎渣放在面前仔細觀察著：
　　這真的是玻璃材質麽?
　　可惜，這裏交通不便，附近縣裏也沒有材料分析機構，想要具體確認其成分，得送去大城市，這樣本送去再結果返回，黃花菜都涼了。
　　饒是如此，李追遠還是從包裏取出壹個塑料袋，取了些碎渣放了進去。
　　他有種預感，這東西，應該是某個關鍵點。
　　取樣後，李追遠和潤生壹起回到土樓，在門口，遇到了同時回來的譚文彬和陰萌。
　　林書友恰好提著壹個水桶出來，打算去外頭井裏打水。
　　“小遠哥，妳們這麽快就把彬哥他們找回來了啊。”
　　李追遠：“我說我去找他們了麽?”
　　林書友詫異道：“是啊，妳讓我和亮哥回來先做飯，妳和潤生去找彬哥他們……”
　　面對著李追遠認真質詢的目光，林書友說著說著，自己都有些不自信了。
　　李追遠：“回屋開會。”
　　所有人都圍坐在院子裏，李追遠把自己先前所見的畫面描述出來。
　　譚文彬和陰萌只覺得無比驚奇。
　　薛亮亮和林書友則是直接站起。
　　林書友：“小遠哥，妳的意思是，我們是陪著倆變成妳們模樣的邪祟壹起坐拖拉機回來的?”
　　薛亮亮：“妳有什麽方式證明，妳才是真的小遠?”
　　“哦，對！”林書友馬上擋在了薛亮亮身前，重心下壓，做好隨時出手的架勢。
　　在他的認知裏，他能確定的，就是今天壹直與自己在壹起的薛亮亮，肯定是真的。
　　薛亮亮的反問以及林書友的動作，沒讓李追遠生氣，他對此反而挺欣慰的。
　　李追遠將塑料袋樣本取出來，丟到了眾人
　　面前。
　　“我懷疑，邪祟最後分崩成了這個。”
　　林書友將樣本袋撿起來，自己摸了摸後，又遞給薛亮亮，薛亮亮倒出壹些，仔細觀察了壹下，說道：
　　“玻璃??”
　　“不知道是不是玻璃，但有必要找檢測機構確認壹下具體成分。”
　　李追遠從靴邊，抽出壹把精巧的匕首，將匕首放在篝火上燒了燒，再對著自己的左手手掌壹劃，口子出現，鮮血流出。
　　少年自地上撿起壹個碗，讓自己的鮮血滴落進碗裏，然後才開始處理傷口。
　　“用最原始的方法檢驗壹下身份吧，然後交換血碗讓其他人去確認。”
　　潤生馬上照做，先將手指劃過黃河鏟邊緣處，再把鮮血滴入碗中。
　　薛亮亮點點頭，也拿出了小刀，破開自己手指，滴血。
　　林書友擡起腳，手臂向下壹揮，順勢抽出靴側匕首，再很是連貫地對著自己手上壹刀：
　　“嘶……”
　　劃深了，血壹下子漫出。
　　李追遠下意識就覺得林書友的血不用再檢驗了，應該是真的。
　　但他馬上又摒棄了這個念頭，還是得檢查壹下，因為假的，似乎有能力扮演得跟真的壹樣。
　　等這邊四人都滴了血後，李追遠看向譚文彬和陰萌，問道：
　　“妳們兩個，在猶豫什麽?”
　　譚文彬聳了聳肩，說道：“啊，我們也要做麽，我還以為我們今天沒出寨子，身份不用懷疑了呢。”
　　陰萌：“我也是這麽想的。”
　　李追遠笑了。
　　潤生舉起了黃河鏟，林書友抓起三叉戟。
　　兩個人，壹左壹右，將譚文彬和陰萌夾在了中間。
　　潤生和林書友都察覺到不對勁了，因為譚文彬和陰萌，罕見地沒有主動響應小遠的命令。
　　陰萌就算不需要做，她也會這麽做的，哪怕事後再得到壹聲批評：妳其實不用做。
　　譚文彬則會更主動地配合這壹行為。
　　不管怎樣，這個時候的抗拒不做，就意味著身份有問題。
　　“餵餵餵，幹什麽啊，不會還懷疑起我們了吧?那行吧，萌萌，我們也驗明壹下正身。”
　　“嗯。”
　　譚文彬和陰萌都抽出了自己靴側匕首。
　　李追遠：“動手。”
　　潤生毫不猶豫，壹鏟子拍了過去！
　　林書友猶豫了壹秒，三叉戟紮了過去。
　　譚文彬和陰萌發出壹聲厲嘯，集體向李追遠沖來。
　　但他們的偷襲，已經晚了。
　　譚文彬的腦袋被潤生壹鏟子拍碎，陰萌的脖子上被林書友的三叉戟洞穿。
　　二人發出慘叫，然後身體快速幹癟變平，逐漸透明化，以極快的速度，變成了類似玻璃壹樣的存在，隨即……炸開。
　　“砰!?”“砰!”
　　玻璃碎向四處飛濺，潤生攔在李追遠面前，氣門開啟，以氣浪將這些玻璃屑給掃開。
　　林書友身形後退，拉住薛亮亮，二人壹起倒地，避開了波及範圍。
　　這種玻璃渣，倒是不具備多大殺傷力了，但壹不留神，是能給妳身上造成很多口子的，要是嵌入皮膚裏，處理起來也比較麻煩。
　　四周到處是晶瑩，譚文彬和陰萌原本所站的位置下，更是有兩堆碎渣粉末。
　　李追遠扭開水壺，喝了兩口水。
　　他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麽薛亮亮和林書友會沒能認出來先前壹起坐拖拉機的是假貨了。
　　因為自打在門口相遇，直到對方沒有第壹時間響應割破手指滴血前，李追遠自己也沒發現，譚文彬和陰萌是假的。
　　他們倆，無論是從形象、神情、動作、語言等等方面，都毫無破綻。
　　但這不可能啊。
　　外貌容易模仿，但對話聊天時的反應內容，是如何模仿出來的?
　　李追遠可不相信，這老變婆能做到全知全能。
　　少年低下頭，開始重新回憶起在門口遇到
　　譚文彬和陰萌後的所有對話。
　　也就是最後在自己強迫之下，他們倆的語言出現了變形，在那之前，都很……不，不是。
　　李追遠忽然發現了壹點，那就是在先前這段時間裏，自己雖然和譚文彬、陰萌有過對話，但這對話裏，沒有信息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