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遲來兩千年的坦白

　　蘇澈再次嘆了壹聲，等待這位稍微宣泄出去壹部分情緒之後，他才說道：“節哀，請問夫人您的丈夫姓什麽？”
　　劉蕓兒壹邊抹著淚水，壹邊用沙啞的聲音回答：“姓江。”
　　“劉夫人，我是在血神窟發現江天德先生的遺骨的。準確來說，是在血神窟中心血池之內。”
　　“竟是那裏？！”劉蕓兒的哀容掩不住驚色，“可他為什麽會去那麽危險的地方呢？”
　　話壹說完，劉蕓兒就想起了關於血神窟的種種傳說，“難道……”她欲言又止，終究沒有在蘇澈面前說下去。
　　蘇澈也沒有就這壹點追問，這很明顯涉及到了勾魂殿的機密。
　　“發現遺骨時，我只在他身上找到這個面具，還有這身黑袍。”蘇澈指了指自己臉上戴的，和自己身上穿的。
　　說實話這壹幕還是有些尷尬的，不過蘇澈依舊用沈穩的語氣、繼續說了下去，“此外，還有江前輩留給您留下的遺言。”
　　蘇澈復述了自己當初所見的壹切細節，包括那些模糊的字跡原文。
　　“我是滄浪閣第二十八代弟子，我的妻子是劉蕓兒……告訴她，我是她所希望的，大英雄。”
　　“大英雄三個字後面還有壹些殘線，看得出來他想寫更多，但是元神最後還是撐不住，自行潰散了。”
　　聽完這句話，劉蕓兒的淚水又忍不住往下掉，“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傻呢？”
　　“當初我們倆都是滄浪閣的弟子，我是某位內門長老的女兒，他是最底層的外門弟子。”
　　“我們倆是沖破重重阻隔才走到壹起的，天德因為被他人看輕，總是想證明自己，總是想有壹天幹出壹番大事業，讓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夥悔不當初。”
　　“當初天德問過我：妳希望妳的夫君是壹個什麽樣的人？我便回答：希望是個大英雄。”
　　“天德聽罷便向我發誓，他壹定會成為讓天下人矚目的大英雄，壹定會讓我與有榮焉。”
　　“那時我只是笑了笑，對他說：我覺得妳現在，已經算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了。”
　　“天德口中應是，但是我知道，他心裏還是想做出真正的大事來證明自己。”
　　“此後發生的事情，我在滄浪閣中不太清楚，只知道他早出晚歸，有時候甚至幾個月不回來宗門。”
　　“那時我還怨過他，但是他每次都安撫我，說他在做壹件大事，成功後壹定要震動天下，讓舉世矚目。”
　　“我聽他說得這麽誇張，還以為是在哄我的，只是讓他踏實做事。”
　　“此後相當長的幾十、幾百年裏，天德都沒在門中出什麽風頭，壹直耐心蟄伏。不管他人是如何言語，他始終待我很好，很體貼。”
　　“直到有壹天他突然失蹤，我怎麽找也找不到他。”劉蕓兒說起這件事的時候，神情還有些恍惚。
　　“當時我急得要死，壹點點追查他留下的壹切蛛絲馬跡，尤其是他身前壹直瞞著我在做的事。最終我找到了勾魂殿，或者也可以說是勾魂殿找到了我。”
　　“老祖宗確認天德的死訊之後，實在不忍這個弟子誌向還未實現、就悄然無聲地死掉，甚至連他的妻子都不知內情、都在埋怨他。”
　　“老祖宗告訴了我壹切真相……他說早年天德在外面獲得奇緣，得到了魍魎面具，甚至得到了無上經典級別的功法，和壹瓶助長修為的極品靈丹。”
　　“天德借此成為了九魁魍魎，修行進度飛快，並開始壹步步在修行界中嶄露頭角。”
　　“這很快就被勾魂殿的人註意到，最終老祖宗見到了天德。兩人促膝長談之後，天德自願成為老祖宗的弟子，並且名正言順地成為了勾魂殿的殿主。”
　　“這樣壹來，天德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勝過了世間大多數人。”
　　“但是天德並沒有告訴我這些，只是想著厚積薄發，壹鳴驚人。”
　　“壹直到好不容易突破進生死三玄境，天德便向老祖宗辭行，說要去找壹件東西。這壹去，他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蘇澈聽完默然，這和他當初在血神窟中的猜測相似，白龍魚服、錦衣夜行，結果還沒等到揭穿真相的那壹天，自己就先死了。
　　要不是江天德不是孤家寡人，還有個師父；要不是蘇澈進了血神窟，那麽江天德估計真的到九泉之下都不瞑目了。
　　“天德太傻，他的性格太過爭強好勝，如果他能不那麽沖動，或許就不會死在血神窟。如果他肯早些對我坦白真相，我壹定不會讓他走到這壹步。”劉蕓兒邊說，邊用手帕拭去臉上殘余的淚水。
　　這壹點蘇澈無法評判，他只是說道：“當日我曾經收殮過江前輩的屍骨，出了血神窟之後，便隨意找了壹處荒山將他下葬，讓他入土為安。”
　　“如果劉夫人您希望將他的屍骨移回來，等會兒我手繪壹張地圖，告訴妳詳細的地點。”
　　劉蕓兒的神情已經平靜了下來，“好，另外我想問問他是怎麽死的？”
　　“怎麽死的我不清楚，但是他的額骨位置，兩眉之間，有壹道深深的裂痕。據我猜測，應該是被某種恐怖的力量直接破掉上丹田，連同元神被毀，死於壹擊之下。”
　　劉蕓兒點頭，“等將天德的屍骨移回來之後，我會請老祖宗看看的。”
　　蘇澈繼續述說，“不管是魍魎面具，還是這身黑袍，都是江前輩的遺物，如果他沒有妻女後人，我可以坦然受之。”
　　“但是他既然有，那我就不能昧著良心不還。”
　　這不僅僅只是場面話，魍魎面具對蘇澈來說很好用，但還沒到讓他失去原則底線的地步。
　　不過劉蕓兒只是搖搖頭，“不用還，如果妳真的不想還，也不會見面就向我坦白壹切，妳是不是還找過我？”
　　“對，雖然我覺得您是兩千年前的人物，或許早就死了，但還是嘗試問過您的下落，沒想到妳真的還活著。”
　　“這就足夠了，”劉蕓兒有些感嘆，“算是妳收殮我亡夫屍骨、還替他帶出遺言的報酬，畢竟中心血池那鬼地方，我想就算是老祖宗也會感到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