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大閑人

賊眉鼠眼

歷史軍事

  大唐貞觀,天下靖平,山河壯麗,獨鐘李氏。   李靖北擊突厥,太宗東征高麗,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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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四章 相逢隔世

貞觀大閑人 by 賊眉鼠眼

2018-8-21 10:23

  壹只“好大好大”的風箏。
  東陽仿佛忽然被註入壹股活力,掙紮著從床榻上坐起,病怏怏的軀體瞬間恢復了些許精神。
  “風箏?怎樣的風箏?”東陽顫聲問道。
  綠柳不知如何解釋,只好伸出兩只胳膊,最大限度地擺開,用以表示“好大”的意思。
  “好大的風箏,比這麽大……還要大。”綠柳嘴笨,發現表達得不夠貼切,又急忙道:“對了對了,風箏上面還寫了字呢。”
  東陽渾身壹震,轉頭看著高陽,哭道:“壹定是他!壹定是他!府裏新換的侍衛不許他進來,他便想出了這個法子,他壹直都這麽聰明的,壹直都是……”
  說著東陽強撐起病體,從床榻上掙紮著起身。高陽和綠柳急忙壹左壹右攙住她。
  三女從寢宮走出來,站在殿外長長的回廊下,仰頭望向天空。
  灰色的天空下,壹只碩大的風箏當空飛舞,逆風搖曳,像壹只不肯屈服於寒風的鷹,竭盡全力地在風雨中振翅擊空。
  風箏的形狀不算漂亮,顯然倉促而制,僅只是壹面丈長的菱形,白色的綢布上依稀寫著幾個字,由於高度原因,大字顯得很渺小,高陽瞇著眼,費力分辨了許久,壹字壹字艱難地念出來。
  “……相思無因見,悵望涼風前。”
  撇了撇嘴,高陽哼道:“確實像是他的手筆,倒真是聰明得緊,居然能想出這個法子與姐姐妳通消息。”
  綠柳攥緊了小拳頭,激動地道:“殿下,李縣子好厲害……”
  東陽的眼淚止不住地滑落,淚眼癡癡地望著天空中那只上下搖曳的風箏,泣道:“他苦,亦知我的苦。”
  壹道圍墻,生生將兩個有情人隔絕,以前從來不知,這道圍墻竟劃出了天涯海角。
  看著那只風箏,東陽只覺得心尖被針紮壹般刺痛,痛得她不禁彎下身子,費力地咳嗽起來。
  高陽和綠柳慌了,急忙輕輕撫著她的背,許久才緩下來。
  蒼白的俏臉湧上壹抹不健康的潮紅,病容滿面的臉上竟露出壹抹詭異的嫵媚嫣然,捂著不停咳嗽的櫻唇,東陽壹字壹字說得很認真:“高陽,我想見他,現在就想見他!”
  高陽壹楞:“姐姐,現在府裏內外都被金吾衛占了,不準任何人進出,我都是拼了命才進來的,出去的話恐怕更難了……”
  東陽搖搖頭,嬌弱的臉上露出無比的執拗:“我想他了,太想他了……哪怕外面是刀陣槍林,我也要出去見他,但能見他壹面,死也甘心了。”
  高陽為難了,小臉皺成壹團,猶豫半晌,狠狠壹跺腳:“罷了罷了,拼著被父皇責罵,我也要成全妳,姐姐莫急,我想想法子……”
  東陽感激地看了她壹眼,目光隨即投向天空。
  天空裏,那只風箏仍在逆風飛舞,像飛蛾,毫不畏懼地撲向烈火,只為閃耀壹剎的光華。
  ……
  ……
  壹輛華麗高蓬馬車從公主府的馬廄裏緩緩駛出,拉車的四匹駿馬踩著踢踏的碎步,慢慢朝公主府南面側門行去。
  馬車的車轅上坐著壹位俏麗的車夫,正是刁蠻無比的高陽公主,府裏巡弋的金吾衛將士見壹輛馬車莫名其妙駛出來,不由驚愕互視,隨即紛紛警惕起來。
  兩名都尉看著車轅上端坐的高陽公主,不由有些畏懼,然而職責所在,不得不迎上前。
  這位刁蠻公主蠻橫地闖進公主府已然令將士們違了陛下的旨意,若是任由她駕著壹輛馬車出去,大家索性壹頭撞死得了,誰知道馬車裏面坐著什麽人,若讓東陽公主跑了,他們縱然長了十個腦袋都不夠陛下砍的。
  “殿下住馬止步!”為首的都尉鼓起勇氣攔在馬車前,凜然地盯著車轅上坐著的高陽公主:“公主殿下,妳來去進出且由得妳,但馬車不準出府,此乃陛下嚴旨,還望殿下莫為難我等將士。”
  高陽仰起頭,露出熟悉的刁蠻模樣,傲然地用兩只秀氣的鼻孔瞪著他們:“本宮想來便來,想走便走,妳算什麽東西,竟敢管我。”
  “公主殿下可以走,馬車不能走!”
  啪!
  壹記鞭響,都尉的臉上瞬間留下壹道驚心的血痕。
  高陽陰沈著臉瞪著他:“沒有尊卑的下作東西,本宮今日偏要駕著馬車出去,有膽妳壹刀砍了我!”
  說完高陽壹抖韁繩,在馬臀上狠狠抽了壹鞭,馬兒吃痛,揚蹄狂奔,朝公主府側門激馳而去。
  為了方便府中車馬進出采買,公主府的側門向來是不關的,但守備卻異常森嚴,門口密密麻麻站滿了將士,眼見高陽公主駕著馬車飛馳,門外的將士們也急了,今日縱然拼了命也絕不能讓馬車出去,否則便是殺頭的罪過。
  馬車揚蹄而出的那壹刻,府內府外同時敲響了銅鑼聲,咣咣咣響徹四方,高陽鬧出的動靜不小,將公主府各處守備的將士們都驚動了,各自從四面八方朝側門湧來。
  高陽拽著馬車韁繩,毫無顧忌地抽打著馬臀,見前面密密麻麻的將士們堵著門,高陽不由意氣風發,有種揮斥方遒的暢然,疾馳中揚鞭指著將士喝道:“速速給本宮讓路,被馬撞死莫怪本宮!”
  說完狠狠壹抽鞭子,馬兒痛得長嘶壹聲,加快了速度朝側門跑去,眨眼間便出了側門。
  門外的將士慌了,壹名都尉神情決然地重重揮手,喝道:“前方擺盾牌陣,攔住馬車!”
  數十人舉著半人高的方形盾牌快速閃出隊伍,幾十面盾牌迅速連在壹起,隨著火長壹聲“落!”,轟地壹聲巨響,盾牌重重落地,瞬間形成壹面鋼鐵高墻,遠遠擋在馬車的去路上。
  疾速飛馳的馬車狠狠壹頭撞上盾牌,人仰,馬翻,車傾。
  高陽重重摔落在地,狼狽地趴在地上,痛得直叫。
  金吾衛將士顧不得賠罪,趕緊上前檢查翻看馬車,車裏車外查了半天,卻愕然發現車內無人,眾人不由呆住。
  ……
  公主府門前被高陽鬧得雞飛狗跳的同時,綠柳卻攙著東陽悄悄走出寢宮,無聲無息走到公主府北面花園的偏僻角落,角落的草叢裏藏著壹架梯子,綠柳費力地將梯子架在圍墻上,朝東陽揮手:“殿下,快!順著梯子爬出去,奴婢幫您扶著……”
  東陽點點頭,難得地露出微笑,撫了撫綠柳嫩嫩的臉蛋,道:“綠柳,患難見人心,多虧有妳,妳對我的好,我會記在心裏的。”
  綠柳不好意思地忸怩了壹下,道:“哎呀,殿下,都這時候了,說這話作甚,快出去,遲了便來不及了。”
  東陽小心地踩上梯子,壹步壹步往上爬,如同踩著希望的階梯,越往上,越見曙光……
  ……
  李素靜靜坐在河灘邊,呆呆註視著緩緩流淌的河水,心亂如麻。
  仿佛壹夜之間,壹切都變了,唯獨河灘邊的這塊凈土仍是原來的模樣。
  風箏放出去了,不知東陽有沒有看到,李素現在能做的只是在河灘邊等她。
  往日甜蜜的河灘,今日卻泛著絲絲難言的苦澀,李素坐在熟悉的石頭上,等著壹個值得他等的人。
  回憶湧入腦海,赫然發覺每壹次自己走到這熟悉的地方,總有壹道俏麗的身影背對著他,靜靜地等著他。
  每壹次都是她在等他,直到今日他才發覺,原來等人的滋味這般煎熬,當初她是怎樣在等待中熬過這難捱的孤獨寂寞?
  心中湧上無盡的愧疚,李素壹直以為大家的付出與收獲都是對等的,原來不知不覺中,自己卻虧欠了她那麽多。
  前世與今生,還有哪個女人願意用最寶貴的青春年華,在寂寞中癡癡地等著他?
  匆忙急促的腳步聲遠遠從身後傳來,李素渾身壹震,迅速回頭。
  遠處的樹林邊,壹襲紫色雲裳的東陽發髻淩亂地跑來,像壹只紫色的蝴蝶,迎著朝陽蹁躚飛舞。
  李素笑了,起身迎上前。
  奔跑,擁抱,用力地摟緊,如同擁住今生的僅有。相逢恍如隔世。
  “妳還好嗎?”二人異口同聲地問出第壹句話。
  東陽用力抱住他,抑不住地輕咳了兩聲。
  李素垂頭關心地看著她,見她臉色蒼白,眼中布滿了通紅的血絲,病容宛見尤憐,不由問道:“妳病了?”
  東陽搖搖頭,仰起小臉,笑中帶淚:“無礙的,有妳在就好。”
  許多的苦楚心酸,相逢的壹剎全然忘懷。
  相逢太珍貴了,珍貴得不想多說壹句廢話。
  李素抱著她,轉了個方向,為她擋住河灘邊的寒風。
  東陽被摟在懷裏,滿滿的幸福,蒼白的臉蛋在他胸前輕輕蹭著,夢囈般呢喃:“上次見妳,僅僅是三天前,為何卻像等了壹輩子呢?”
  李素愧疚地道:“我對不起妳,讓妳受苦了……”
  東陽搖頭,淚水在眼眶中打轉,臉上卻笑靨如花。
  “不苦不苦,只要妳在,便不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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