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鴨靈號

　　還有大概十來號操弓的漢子縮在船帆後面。個個神色梟悍，他們眼睜睜地看著“天保仔”壹個鷹躍滾進過廊，接著就是倉朗郞的劍光和慘叫。可夜色下影影綽綽的，什麽都看不清楚。
　　良久，壹雙冷冽的雙眼透出黑暗，打得這些人後脊梁骨壹陣發麻。
　　領頭是壹個面色黝黑，胸口敞開疤痕交錯的黑布衫矮子。
　　“這怎麽辦？”
　　“別慌！那香咗（咒人死）這次身邊沒幾個人，把船燒光也要他死。”
　　矮子咬牙切齒。
　　“燒船？”
　　海風把查小刀的頭巾吹開，露出壹顆鋥光瓦亮的光頭。
　　他劃著壹根火柴，火焰躍動，嘴上的手卷煙頭明滅不定。
　　“我幫妳？”
　　火光大作！ ……
　　屍首遍布甲板，李閻大馬金刀地往甲板上壹座，腳下插著壹把血跡斑斑的厚背鍘刀。這刀是船上找的，李閻也用不上，但是看著怕人，能鎮住場子，省得滿船人亂跑。
　　“妳是船主？”
　　李閻問的，是壹個水蛇腰，粉黛很厚的中年婦女。此刻她正瑟瑟發抖，雙眼無神。李閻大聲喝問了兩句，她才掐著壹口尖尖的閩地口音，結結巴巴地開口：
　　“我男人是，被，被箭射死了，天保哥，我真的不知道這些人哪裏來的？”
　　“那妳就是船主了，別慌，借妳地方審審人。”
　　李閻摘下紅頭巾，走到那黑布衫矮子面前。
　　這個矮子兩只胳膊麻花似的，被李閻活生生扭斷，疼得他臉色青壹陣，白壹陣。他渾身上下都是曬痕，兩手布滿老繭，壹看就是常年出海。
　　“為什麽殺我？”李閻問。
　　那矮子抖著嘴唇不說話。
　　李閻初來乍到，頭壹柱香裏，還摟著十八九歲，羊脂玉似的大姑娘，耳邊嬌滴滴的，被人稱呼壹聲“爺”，這系上褲腰帶的功夫，差點讓人射成篩子，說不光火是不可能的。
　　可這幫人的來歷，還真不好說，天寶仔的人頭在官府掛號，也值上兩千吊錢的賞銀。彼時民風彪悍，說這壹夥人，是覬覦賞金，想著升官發財的兇悍漁民，也是有可能的。
　　何況，海盜勢力犬牙糾錯，小則幾十人的半漁半盜，大則數千人的猖獗賊群，五旗聯盟也不能壹家獨大，天寶仔的記憶裏，比五旗的勢力小不了多少的大海盜，還是有幾號的。
　　“妖賊章何”“義豕朱賁”“大老板蔡牽”“寶船王林阿金”，更有鳳尾，矮牛，紅頭，白底諸幫，加上屆時占據澳門的葡萄牙海軍，烈火烹油的英國東印度公司，整個華南沿海，群魔亂舞。
　　想著這些，李閻抓著這矮子的頭發，仔細打量起來。
　　雙眼皮，塌鼻梁，尖嘴，腮上的肉很少。
　　李閻眼睛壹瞇：“安南人？”
　　查小刀披著暗紅色的馬褂走過來，壹臉驚訝：“這妳也認得出來。”
　　李閻耐心解釋：“壹部分是面相，另外壹部分嘛，南洋海盜裏安南人和安南混血很常見。官府每每清剿海盜，瘋狂流竄的海盜們就會退到安南壹帶休養生息，所以安南有又被官府視為南洋海盜的大後方。”
　　“甚至安南國內幾次政變，據傳就和那位“妖賊章何”關系密切。”
　　說著，李閻反問：“妳現在也算是五仙類的行走了吧，能免費查閱的探索筆記比我多，自己為什麽不留心查查。”
　　“沒適應。”查小刀回答完，更好奇了：“那妳怎麽知道的?”
　　李閻壓低聲音說“我用了介主送的呂祖手記，不然哪來這麽高身份？”頓了頓，李閻接著說：
　　“獻祭之後，除了加持75%海戰專精，我也獲得了天寶仔壹部分記憶，畢竟，作為五旗海盜的核心人物，突然連自己手下都不認識了，那也太過奇怪。”
　　李閻獲得的記憶，除了果實的更多背景，還有紅旗幫的切口暗號，自己手下的心腹，船只，軍火，李閻也了如指掌。至於“天寶仔”的私人生活，李閻就不了解……
　　“安南人，能聽懂漢話麽？告訴我，誰讓妳來的，我就放了妳。”
　　這矮子也硬氣，壹語不發，只是眼珠子不自覺動了動。
　　“看來聽得懂。”李閻站了起來。“那就是不說了？”
　　矮子依舊壹語不發。
　　悶長的號子傳遍甲板，海面簸蕩，李閻眼壹斜，紅色的高帆露出尖尖壹角。是壹艘三桅帆船，大概二十幾米長，船形似鴨。置六門24磅英格蘭炮。
　　船喚作鴨靈號，紅旗幫手裏，這樣的船能有壹百多艘，火炮難得，放眼五旗聯盟，船上能配六門24磅英格蘭火炮的，除了五旗的幫主，恐怕也只有天保仔的人了。
　　船上站著二十來號人，身穿百納衣，黑亮的肱二頭肌露在外面，脖子上纏著壹圈發辮。壹個個悍氣十足。
　　船頭坐著個男孩，十三四歲，滿嘴塞著桂花糕。他看見李閻眼前壹亮，嘴裏嗚嗚兩聲，趕緊把搞點吐掉，扯開嗓子，中氣十足。
　　“天保哥，天保哥，別玩了，家裏出事了！天保哥！”
　　李閻拍了拍查小刀的肩膀：“自己人。”
　　他壹招手，讓那男孩跳上來，那小孩也不含糊，彎腰從甲板上夠出壹道飛索，手腕往下壹甩，兩條胳膊掄起來，鐵鉤子毒蛇似的，又快又準地咬住妓船邊沿，濕漉漉的桅桿上。
　　男孩使勁扯了扯，兩只光腳丫蕩在空中，靈巧落地。
　　“我浪！滿地是彩！”
　　男孩誇張地叫道。
　　這小孩壹米多的個頭，腦袋很大，稭稈似的身子晃晃悠悠的，壹看就營養不良。
　　敞著胸口，腰裏紮綠鯊魚皮，門牙缺了壹顆。這時候咧開嘴笑，漆黑的牙洞分外滑稽。
　　“小霸，家裏怎麽了？”
　　“官府端了我們二十幾條船，十夫人都中了槍，她說妳天亮之前不回去，這輩子就不用去了天保哥。”
　　薛霸乖巧地答應。
　　“馬上走。”
　　李閻抓起壹塊船板靠在兩艘船之間，也不管滿船的血，對薛霸說道：“剛才壹幫人要殺我，地上這個就是，剛才抓的。妳看著處置。”
　　“哦。”
　　男孩本來抓著壹塊糕點往嘴裏塞，聽到李閻的話，低頭看了壹眼雙臂被扭斷的矮子，往前八字步拖起厚背砍刀走過去，刀鋒和甲板絲絲摩擦。
　　那矮子睜著死魚眼，壹開始沒反應過來，直到看見小蘿蔔頭似的男孩越走越近，冷不丁打了個激靈。
　　凹陷沾著肉泥的鍘刀壹揚。黑亮的刀身晃過矮子的臉。
　　“是朱賁叫……“
　　噗嗤~
　　男孩使勁看下去，血噴出老遠。
　　鍘刀從頭上劈下，砍得極不規則，壹大半能立著，剩下壹小半耷拉下來，黑的紅的像是開了個醬油鋪子。
　　已經走上鴨靈號甲板的李閻聞聲回頭，那矮子已經身首異處。
　　當啷，鍘刀落地。
　　“……”李閻頗為訝異地看了這男孩壹眼，也沒怪他魯莽，而是有點不確定地問道：
　　“他死之前說什麽？”
　　男孩舔著指縫的桂花糕渣滓，手和下巴上都是血，聽到這話壹楞，好半天才不太確定地說
　　“他說，是豬笨腳？”
　　壹邊的查小刀發動驚鴻壹瞥。
　　薛霸
　　狀態：高裏鬼（五旗聯盟八百高裏鬼之壹）
　　專精：海戰80%
　　威脅程度：紅色
　　查小刀嘖嘖兩聲，心裏壹緊。這顆果實的危險程度，恐怕在自己的想象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