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姑獲鳥開始

活兒該

科幻小說

河北,壹座要在地圖上找很久的小縣城裏。 她透過車窗打量著眼前布滿灰塵和汙漬的夜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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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立命1

從姑獲鳥開始 by 活兒該

2019-5-27 13:05

  李閻壹低頭,崔嬸的手指上是破皮的灰色老繭,路上還摔了壹跤,褲腿上有土印子。
  聽到崔嬸的哭訴,李閻臉上倒是沒有太多表情,只是沈著嗓子問:“嬸,怎麽回事?妳跟我說說。”
  崔嬸哆哆嗦嗦地,她敘述得很亂,李閻聽了個大概。
  省裏有家公司,資產四百多億,在鎮上蓋了大片廠房,這幾年擴建,要占村裏的地。
  大隊上沒跟村民商量,總之先下手為強,老早就簽合同,把地賣了。
  合同裏蓋廠房的地皮,有村裏幾家人的祖墳,壹個沒看住,全讓工廠開鏟車給平了。屍骨撒了壹地。這裏頭就有崔嬸他老頭子家……
  這下子捅了馬蜂窩。村裏人不接受賠償,指著大隊支書鼻子說,告到死也要告。
  崔嬸的老頭子姓劉,脾氣倔,他帶頭上訪了幾次,因為手續不足,也沒結果。三個多月,壹直沒妥善解決。
  這件事,李閻之前也聽過兩耳朵,是酒桌上,他那個發小,張繼勇提過。
  張繼勇知道得多點,這事麻煩在,李閻這個鎮邊上,有大概壹個營的駐軍,甭管外地人信不信,鎮上大街水果攤邊上的胡同口,也寫著明晃晃的“軍事禁區”四個字。
  這家工廠廠房擴建,是為給人家兵團做設備。細了小勇也不清楚,可有這檔子關系,水就深了。
  小勇當時直呲牙花子。
  “這事,不能鬧。越鬧越完。”
  這麽著,這事耽擱下來,有幾戶人拿了錢,再讓人家這麽壹嚇唬,也打了退堂鼓。可祖墳被人刨了,哪能所有人都忍氣吞聲?
  劉老頭年輕的時候也是鎮上的強人,眼看沒個公道,嘴裏罵著大街,叼著煙卷,領著子侄兒,從家裏開出幾輛運土的大貨車,連人帶車把人家廠子門口堵了個嚴實。外頭的人進不去,裏頭的人也進不來。
  這下廠裏發了火,可真鬧起來,崔老頭這邊更吃虧。
  崔嬸早晨瞧見家裏老頭子罵著祖宗八輩帶人出去,實在慌神,想到李閻家裏在這片有頭有臉,料想大閻有人脈,不說解決這事,至少不讓自己那口子惹禍,這才找到李閻。
  “嬸妳等我會兒,我穿件衣服,妳帶我去看看。”
  李閻說完轉身進屋。丹娘伸手遞了壹件外衣過來,李閻點點頭,披上就往外走。
  他從旁邊人家借了輛自行車,蹬著腳蹬子帶崔嬸直奔工廠。
  壹路無話。
  等李閻到了廠子門口,攔路桿子被撞飛的碎片還能瞧見,幾輛貨車還堵著,人圍了裏三層外三層,比李閻想象得還多。高三度的“動手?!”“動手?!”從人堆裏頭傳過來。
  李閻看了幾眼,地上有攤血,邊上,是兩邊紮堆兒的,臉上帶血的男人。
  壹邊是劉老頭幾個外甥和侄子,氣勢明顯矮人壹頭,吃了點虧,壹個個身上掛彩,顯得很狼狽。好幾個都站著都勉強。
  另壹邊是工廠的人,壹個個雖然穿著工廠制服,卻明顯不合身,流裏流氣的。本地人都認得出,這裏頭有好幾個是鎮上出名的滾刀肉,不用想也知道,是工廠這邊特意找來的。
  兩邊人推搡著,食指都要指到對方臉上。
  劉老頭沈著臉,他人在貨車車廂裏,佝僂著身子抱著方向盤,雙眼平視,眼裏都是血絲。自家大兒子在下頭,襯衫上沾著灰塵和血,和工廠的代表紅著眼對峙。
  李閻遠遠地看著,工廠這邊有個蹲路牙子上抽煙的,壹語不發,拿眼神吊著劉老頭這幫人,下巴上有刀疤。
  這人,李閻認識。
  “呵。”
  李閻低頭壹哂。他安慰了崔嬸幾句,擠過人群幾步到了貨車前頭,那邊氣氛火爆,竟然沒人註意到他。
  咚~咚~咚~
  老頭眼珠壹動,李閻在外邊車外邊敲窗戶。老頭搖下玻璃,壹腔煙酒嗓:“大閻,妳怎麽來了?”
  “伯,開門。”
  老頭舔了舔嘴唇,把貨車車門打開,李閻竄了上去,坐在副駕駛上。
  “伯,妳沒事吧。”
  “沒事。”
  劉老頭虎著臉:“妳嬸找妳了?用不著。妳回來也沒幾個月,別攙和這事。”
  “嗨,您還不知道我麽,好熱鬧。再者說……”李閻話頭陰沈沈的:“要是我爸爸去廣東之前,沒主張著把家裏祖墳遷走,今天開車來的得是我。”
  話是這麽說,李閻還真沒著急插手,放前兩年,他敢搶過老頭方向盤往廠子裏軋,可在閻浮沈浮大半年之後的李閻,卻並不打算這麽做。
  現在看,這事八九不離十,就是這麽個情況,可往口冷裏說。貨賣壹張皮,人憑壹張嘴,崔嬸說的話,未必就全是實話。李閻直楞楞插手,容易裏外不是人。
  就算李閻認定了,這事他管,也得先觀望觀望。
  拔刀相助,哪有那麽容易的事啊。
  ……
  工廠的態度,無非是先禮後兵,可惜地是,李閻來晚了,“禮”這個流程,他沒趕上,這時候正是“兵”。
  聲音雖然嘈雜,可對峙的人堆裏頭,壹個滿臉橫肉的男人頂著廠牌,高八度的嗓子分外出挑。
  他手指頭戳在劉老頭大兒子的臉上。
  “滾聽見沒有?”
  “報警!我替妳報!”
  村民這邊推搡還嘴,兩邊嘴裏都不幹凈。可這男人罵的格外難聽。村民這邊動手吃了虧,可也不樂意走,局面就這麽僵著。
  這時候,廠裏頭有震耳欲聾的聲音響起來。
  李閻往後壹看,小兩百米的履帶起重機開了過來,七八米的貨車跟人家壹比,絲毫不起眼。
  壹個掛著工作證的中年人走路帶風,他拍了拍叫罵的“工人”,走上前嗓子洪亮。
  “好話我給妳們說盡了啊,妳們不是耍橫麽,好辦,看見沒?”他壹指後面。
  “我後面這玩意,幾百噸的鋼材都吊得起來,妳們不是耍麽,我今兒還就治治刁民。”這人越說聲調越高。
  “我數三下,就派人上吊車,那老不死的再不把車都開走,我連人帶車,都他麻了個痹地扔出去!”
  李閻就在車上聽著,他壹伸手,把老頭前窗放的茶水杯拿起來,也不見外,擰開蓋子吹了吹熱氣。
  崔老頭嘴唇動了動:“大閻,這事和妳沒關系。”
  李閻直擺手,也不說話。
  “妳敢?!”
  劉老頭的大兒子壹聽這話不幹了,他壹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壹瞪眼,剛才還吆五喝六的中年人立馬後退兩步,沖蹲路牙子上抽煙的刀疤男人使眼色、
  刀疤男使勁嘬了嘬煙頭,吐口唾沫站了起來。
  “劉學武~”
  他壹張嘴,也是本地人,
  “我呢,壹直沒張嘴,給妳留臉。”他眼神壹冷:“把妳們的車弄走,該幹嘛幹嘛去!昂~”
  劉老頭的兒子沈著臉不說話,半天才啞著嗓子:“姓張的,妳他媽不是東西啊,要是妳們家祖墳讓人刨了,妳今天就這麽說話?”
  這刀疤臉擰著眉頭,壹低頭冷笑起來:“給臉不要臉的玩意兒。”
  他壹回頭,嗓子眼那句“上車”只崩出壹個“上”字來,和車窗上喝茶水的李閻打壹個對眼。
  他壹啞火,別人都往車上看,等看見李閻,壹個個都不說話了。
  所有人眼巴巴看著李閻喝茶水。
  李閻滋嘍滋嘍地喝,眼順著傾斜的茶杯盯著刀疤臉,也不說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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