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壹半緣由！

　　李閻聽了卻搖了搖頭：“我這人不動念是以暴制暴，動念就叫胡作非為。與萬人鬥，我能樂在其中。可妳叫我做治人的良醫，我真沒這個本事。”
　　胡氏仰起臉來：“我所求的這件事，也只有大人您才能有這個本事。”
　　“那妳就說說看，我和王生是生死之交，能幫忙我就不會推辭。”
　　李閻語氣沈穩。
　　話說到這，胡氏卻忽然扭捏了起來：“民婦先給鎮撫大人賠罪，我若是說出來，惹鎮撫大人氣惱，請大人切莫遷怒生郎，這都是我口無遮攔，絕無旁人授意。”
　　李閻瞇了瞇眼：“妳說便是。”
　　胡氏氤氳良久，心中暗自提氣，若是此刻不說，過了這個關頭，就更張不開嘴了。
　　“民婦懇求大人，將官家龍虎旗牌借……借我片刻。”
　　李閻臉色陡然壹沈。
　　胡氏心中慌亂，剛要叩頭，就感覺肩膀被人用力壹拉，把自己硬生生拽倒，摔在地上。
　　王生臉色要吃人壹樣，他惡狠狠瞪了胡氏壹眼：“進屋去！”
　　胡氏不敢爭辯，只得低頭往屋裏走。
　　“妳也進去！”
　　王生沖蔡氏低聲道。
　　蔡氏抿了抿嘴唇，拉著胡氏要往屋裏走。
　　“算了吧，老夫人現在心火幹旺，妳叫她們倆進屋是火上澆油。”
　　李閻不鹹不淡地說道。
　　胡氏聽得委屈，只是在後頭抹眼淚。
　　蔡氏見她模樣，伸手攥了攥她的手心，胡氏淚眼婆娑，她擡頭看了蔡氏壹眼，默默無言。
　　王生垂著頭，臉上帶著殘余的憤怒和羞愧的神色：“大人，賤內山野出身，粗野蠢笨沒有規矩，回去我壹定嚴加管教。”
　　“妳有本事和她吼，怎麽沒本事保全子嗣妻母？狐鬼情義妳不想辜負，供奉老母妳也責無旁貸，天底下的便宜都叫妳占盡了。”
　　李閻看著王生。
　　王生跪倒在地，臉上羞愧的神色更加濃郁：“卑職慚愧！卑職糊塗！”
　　“妳又沒做錯什麽，只是做的不夠多。”李閻看著王生，臉色突然肅然起來：“敢做敢當妳是好漢，瞻前不顧後妳就是橫死鬼！我知道妳難，可齊人之福妳要享，僅剩的半條小命也要攥在手裏。難道全靠我這天降的福星給妳撐？”
　　王生臊得滿臉通紅，脖子根上跳出血筋，根本說不出話。
　　這些話是李閻進門就壓在心裏的火氣，現在沖王生說出來，自己也痛快了壹些。
　　他緩和了壹下臉色，饒有興趣地問胡氏：“妳要借我的旗牌，是做什麽去？”
　　“民婦不敢說。”
　　胡氏委屈巴巴地抹著眼淚。
　　李閻瞥了壹眼王生，又沖胡氏說道：“妳說妳的便是，他不敢管教妳。”
　　“是。”
　　胡氏紅著眼圈施了個萬福，才止了抽噎，徐徐說道：“狐鬼與人不見容，共處壹室，人強則傷鬼，鬼盛則害人，這是天理，唯有龍虎之氣，能調和盛衰，與人與鬼，都有裨益，是解我夫妻之難的不二之選。”
　　“我本想著，等生郎做了高官，便能用冊封的龍虎氣，把身子的虧空補起來，可現在東窗事發，這條路是堵死了。”
　　“既然生郎這條路走不通，我便想著，若是我倆能沾得幾分龍虎氣，脫去壹身妖氣禍根成了有敕封的外道鬼狐，便也可解此災禍。只是朝廷的龍虎氣，向來為官達和天師道所把持，尋常百姓尚且不能沾觸，何況我們姐妹二人。今天大人在此，我壹時貪心糊塗，才口無遮攔……”
　　李閻心念壹動：“外道妖仙也能有敕封，還有這般說法麽？”
　　“有的啊，按那龍虎山的說辭，能以龍虎氣施術咒，從肉體凡胎後天修得神通者，都是正道；而因龍虎氣動蕩，天生稟賦，無師自通壹身神通，還要受天劫的，便是外道。除了妖魔鬼怪，好些個異人，也在此列。”
　　說罷，她看了壹眼李閻，在她眼裏，這位李鎮撫便是這樣的異數。
　　“外道要是能得幾分龍虎氣，非但無害，反而能避劫數，脫災禍，世上有那些專門行善除惡的外道，說到底也是為了討朝廷壹個口封罷了。”
　　聽胡氏提及受龍虎氣的，李閻心中大動：“妳說這些，可有什麽生動的例子可舉麽？”
　　“有的啊，七年前，朝廷為了平倭，在朝鮮敕封了兩只妖仙，壹個是五百年道行的木妖，壹個是五百年道行的異鳥，他們還被龍虎山，破格收了做徒弟嘞！”
　　胡氏沒有半點隱瞞，語氣還興沖沖地。
　　她也才五百年道行，固然是尋常狐貍出身，法力不如傳說中的兩人，但依舊對這種壹步登天的傳聞抱有極大向往。
　　李閻追問下去：“那妳知道，這兩只受了敕封的妖怪，現在在哪兒麽？”
　　胡氏有些奇怪，不明白李鎮撫為什麽對這些事這麽感興趣，但還是點點頭：“這可是樁趣聞。那鳥妖名喚九翅蘇都，前陣日子不知由頭，居然反出了天師道，還認了隱世三妖之首的金山老祖做幹爹。木妖叫牛頭旃檀，幾次代表天師道，上乾光洞拿人，每次都是不歡而散。對了對了，那九翅蘇都反出天師道的時間，正對著現在鬧得沸沸揚揚的青火天妖上龍虎山，也不知道其中有什麽聯系。”
　　李閻意猶未盡，繼續追問：“這次我奉命護送旗牌，龍虎山說是為了降青火天妖，妳說金山老祖是隱世三妖之首，那這青火天妖又是哪個？”
　　“這樣的辛秘事，別說膠州，怕是整個山東府的妖魔鬼怪也沒人知道。之前也沒聽說風聲，像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不過，這人是打鴨綠江上岸，自關外往龍虎山走的，聽旁的同道猜測，她可能是前幾年誅殺黑彌呼，占據扶桑妖國的天妖。”
　　李閻知道再問不出什麽，才話頭壹轉：“我明白了，不過龍虎旗牌事關社稷，我不能借給妳。”
　　“鎮撫大人切莫再提，民婦糊塗，民婦知錯了。”
　　胡氏縮了縮脖子。
　　“不過，這世上除了官府敕封，總還有旁的沾染龍虎氣的法子吧？”
　　李閻想起關外甄府壹家，那打更妖人覬覦生前做過六品給事中的甄老太爺生辰牌位，想必就是為了龍虎氣。
　　王生壹直沒有說話，聽到李閻的話，再忍不住：“大人，卑職實在不敢再給妳添這種麻煩。”
　　“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我把天師道都得罪了。妳卻早早橫死，我圖什麽？”
　　李閻噎了王生壹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