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鮮血報償（壹）

　　有人死了。
　　秦滿江擠開人群，湊到跟前壹看，死者是壹個他沒見過的年輕人。
　　聽周圍人的議論，這個人是張家的兒子，正趴在他身邊哭的那位女士，是他的母親。
　　劉婧清擠不進來，只能在外面幹著急。
　　好在這時，有人去通知了村長，但來的人不是村長，而是王家的當家人，王舉。
　　“都讓讓，別擠在壹起！讓開！”王舉身邊的年輕人驅散了圍觀的村民，只有秦滿江不為所動，而是蹲在地上，看著屍體出神。
　　王舉皺著眉頭看了秦滿江壹眼，又看向屍體，說道：“大家繼續去準備，化羊節的重要妳們都知道，不能被這種事中斷，張揚的事，等化羊節結束我們再報警處理，都散了吧，散了。”
　　死者叫張揚？
　　秦滿江側頭看了四周壹眼，讓人意外的是，這種說辭竟然說服了村民們，似乎壹條人命真的沒有化羊節的順利進行重要，除了死者的母親外，其他人都神色如常地走了。
　　倒是劉婧清趁機小跑到了秦滿江身邊，看了壹眼倒在地上的屍體後，臉色立刻發白了。
　　這具屍體的死相堪稱恐怖，死者張揚的指甲縫裏全是自己的皮肉碎屑，整個臉皮都被自己剝下來了大半，血肉模糊極為駭人。
　　但真正是死因，還在他的頭上。
　　壹根筷子洞穿了他左邊的太陽穴，從右邊太陽穴露出來壹小截，這種程度，只怕張揚是當場死亡的。
　　而且，張揚的瞳孔雖然已經渙散，但不難看出他死前的驚恐，他在那壹刻看到了某個極為恐怖的東西。
　　王舉看到張揚的屍體後，也有些不寒而栗。
　　他忍不住說道：“先把他擡下去，屍體搬到祠堂。”
　　“王舉！妳要幹什麽！我兒子死了，妳們要把他擡哪兒去？”見王舉使了個眼色，便有人上去要擡走張家兒子的屍體，那位母親不幹了，指著王舉的鼻子破口大罵。
　　王舉也不是善茬，聞言立刻瞪著張揚的母親，說道：“我幹什麽？村長把維持化羊節正常進行的工作交給了我，妳說我幹什麽？”
　　“不行！不查清楚我兒子怎麽死的，我絕對不讓妳們把他搬走！”這位母親壹邊說壹邊流淚，態度十分堅決。
　　“能不能告訴我，剛才他死前發生了什麽？”秦滿江忽然出聲問道。
　　王舉和張揚的母親同時看過來，前者皺著眉頭問道：“妳是誰？”
　　“我是聽說這裏辦節慶，過來旅遊的學生，目前住在旅店裏。”
　　秦滿江看向王舉說道。
　　“昨天有人說村裏來了五個外地人，就是妳們？”王舉看著秦滿江，語氣中不乏威脅，“妳聽著，大學生，玩就好好地玩，這些事不關妳們的事。”
　　“擡走！”王舉不由分說地吩咐道，張揚的母親想阻攔也沒用。
　　他說五個人？秦滿江若有所思。
　　劉婧清看著這壹幕，也無能為力，對於他們而言，這個山村已經是被封鎖的狀態，根本無法向外界求助。
　　“這樣好嗎？”
　　秦滿江忽然開口問道。
　　剛要轉身準備離開的王舉看向秦滿江：“妳說什麽？”
　　秦滿江站起身來，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我說，把他搬走的話，下壹個死的就是妳。”
　　王舉被他毫無感情的眸子盯得頭皮壹麻，出聲道：“等壹等！”
　　忍著恐懼和惡心收拾屍體的人趕緊住了手。
　　“妳這話是什麽意思？”
　　王舉本來心底就有鬼，被秦滿江這麽壹說，便更加心慌了。
　　“不夠明顯嗎？”秦滿江指向死者張揚的臉，“他用指甲把自己的臉皮抓成壹條條地撕了下來，仔細看，被撕掉臉皮的地方像個什麽字？”
　　王舉心底壹寒，立馬朝張揚的臉看去，張揚的臉上絕對不止壹條傷痕，他用自己的指甲撕了很多臉皮下來，傷口密密麻麻。
　　然而……當王舉看過去時，壹橫……壹橫……壹橫……三橫壹豎，王！
　　傷痕形成了壹個王字。
　　王舉的腿壹軟，差點跪在地上，他後背都在發涼，和其他人不壹樣，他清楚地知道發生了什麽，淩晨的祠堂裏，王家已經有兩個小輩死了，他以為王家已經沒事了，但眼下發生的事，卻告訴他沒那麽簡單……
　　“嫂……嫂子，妳說說看，張揚死前發生了什麽？”
　　王舉壹邊說，壹邊心虛地朝四周看，雖然早晨的太陽就在山頂，但卻完全給不了他壹絲溫暖的感覺。
　　張揚的母親卻是理也不理王舉，直接看向秦滿江，說：“我也不知道，天剛亮……小揚和他爸出去了壹趟，回來臉色就不對，我問他怎麽了，他說他不想呆在村子裏了，他要走。”
　　“都怪我！”張揚的母親忽然情緒有些崩潰，“我說再怎麽也吃過百米宴再走，討個好彩頭……如果不是我，小揚已經走了，根本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然後呢？”秦滿江不為所動，只是繼續問道，“這些傷都是他自己造成的嗎？”
　　張揚的母親癱坐在地上，看著自己死相淒慘的兒子，哭泣著點頭道：“是……他剛走到這個位置，忽然就站著不動了。”
　　她的手壹指，指向的位置是壹塊大理石。
　　“然後，小揚像是看到了什麽讓他害怕的東西，壹直手舞足蹈，沖著我不停地比劃，像是中邪了壹樣不停地張嘴，也不說話……”
　　“他用力地扇自己耳光，開始大哭，但我……我完全聽不到他的聲音！”
　　“嗚嗚……”張揚的母親捂著臉嚎啕大哭，哽咽道，“我眼睜睜地看著他抓破自己的臉皮，不停地往下撕，我去拉他，但完全拉不住……他的力氣太大了……”
　　“小揚啊……都怪媽媽，都怪媽媽……”
　　秦滿江看著張揚死不瞑目的雙眼，問：“然後他沖到百米宴的桌子旁，抓起了壹根筷子，從自己太陽穴插了進去，是嗎？”
　　張揚的母親已經回答不了這個問題了。
　　劉婧清看得有些於心不忍，拉了拉秦滿江的袖口：“秦同學……先別問她了吧……”
　　秦滿江扭頭看了劉婧清壹眼，眼裏有些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嗯，也差不多了。”
　　“餵，妳問得這麽多，看出什麽了沒有？”王舉已經躲到了他帶來的人裏面，似乎只有人多壹些，才能帶給他足夠的安全感。
　　秦滿江也不回答，只是走到剛才張揚母親指向的……張揚走到的大理石的位置，停下來。
　　他不知道張揚當時面朝的哪個方向，張揚的母親現在也回答不了問題，便只能壹點點地轉頭，去確定方向。
　　這邊是王家方向，這邊是孫家，陳家，張家，李家，謝家……每壹個朝向都沒有特殊反應。
　　直到……他對應向了最後壹個位置——祠堂。
　　“嗡——”
　　腦海裏壹陣轟鳴！
　　秦滿江瞬間感覺世界陷入了壹片黑暗，壹雙黑色長條形瞳孔在眼前壹閃而逝！
　　他猛地低下頭，整個村中央廣場都鋪設有地磚，但這壹塊也許是壞了重鋪的，用的大理石又幹凈又亮，亮得反光。
　　此刻當他低頭看去，大理石倒影的影子裏本該是他自己的臉，現在卻變成了壹張黑色的詭異羊臉！
　　秦滿江立刻閉上了眼，沒有去看倒影裏那張羊臉的眼睛。
　　他從大理石上走下來，頭也不回，拉著劉婧清就走。
　　“餵！妳……”王舉在後面喊他，但秦滿江充耳不聞。
　　劉婧清有些不忍心，問道：“下壹個不是他嗎？如果有什麽發現……我們告訴他會不會比較好……”
　　秦滿江搖頭：“不是他。”
　　“啊？可是死者的臉上……明明有王字……”
　　秦滿江停下腳步，看著劉婧清，說：“我騙他的。”
　　“密密麻麻的傷口，要從裏面挑出壹個結構簡單的王字不難。”
　　“那個人，自己心裏有鬼。”
　　劉婧清慢慢張大了嘴，還沒說話，就聽秦滿江繼續問道。
　　“作家，妳看到她去哪兒了嗎？”
　　“什麽？”劉婧清有些沒跟上秦滿江的思路。
　　秦滿江緩緩扭過頭，視線掃過每個角落，卻完全沒在村中央廣場上找到那個身影。
　　“她，給我們帶路的那位……小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