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戲分陰陽

　　“南枝坊已經沒了。”
　　梅思君的第壹句話就出人意料。
　　“舊址除了伏城的老戲班，沒人找得到。”梅思君的面色有些變化，“它是壹個禁忌，我也是聽父輩閑談時聊到，才知曉壹二。”
　　“方才我夢到了百年前的南枝坊，是壹個冬日，大雪紛飛，鄰近年關，南枝坊的臺柱投井自盡，班主趙啟功找到壹批新人，準備重整旗鼓……”
　　他微微閉著眼睛，娓娓道來。
　　這個夢似乎不長，所透露出的信息也不多，但隨著他的講述，大家的腦海裏漸漸有了壹個舊戲班的印象。
　　“胖老板王有德看上了新來的戲子，叫來趙啟功，趙啟功說新人有六個，不知他要的是哪壹個……”
　　他收了聲，睜眼看向大家：“夢就到這裏。”
　　南枝坊班主趙啟功，好色貪財胖瘦兩商人，投井自盡的青衣臺柱虞姬，不知所蹤的霸王，以及，新來的驚艷戲子……
　　“只從妳的夢來看，是那位投井自盡的青衣在作祟。”陳致遠說道。
　　“請問，妳說現代的南枝坊是妳們行業裏的禁忌，為什麽？”老帥哥密林出聲問道。
　　梅思君看向他，緩緩開口解釋道：“壹則戲曲清幽，能通鬼神。二則過去戲子卑賤，常死於非命，故怨氣深重，死後魂魄不散，徘徊在戲樓。”
　　“所以，戲班通常會供奉仙神，以求平安，驅陰氣。”
　　“我家祖輩供奉的是華光祖師，便是民間傳說中那位三只眼的馬王爺。”
　　他頓了頓，不再說話，細聽腳步聲，原來是咖啡廳的老板端上茶水來了。
　　也是難為了他，除了松茸雞湯，其他的倒真給湊齊送了上來。
　　待他走後，梅思君抿了壹口茉莉小葉潤喉，繼續說道：“其他戲班也有自家供奉，唯獨南枝坊從不奉仙神，不僅如此，這個戲班還接陰戲。”
　　“陰戲？”
　　欣欣瞪大了眼睛，好奇地看著梅思君。
　　梅思君略壹點頭，解釋道：“人有男女，戲分陰陽。剛才說過，戲曲清幽，最為陰鬼所喜，大戶人家有人過世，常請戲班日夜不休來唱。白日場為活人唱，夜間場……則是為死人所唱。”
　　見大家對這陰戲似乎都完全不熟悉，梅思君便簡單地介紹了幾句：
　　“唱陰戲要先拜自家供奉的仙神，再找身體康健的青年戲子，體弱則氣虛，陰鬼易纏身，也不能有女子，舊社會認為女子不潔，會沖撞陰鬼先人。”
　　“登臺前有壹套儀式，三更前由主家操辦，奉上供品，請來自家先人，也不能趕走過路陰鬼。”
　　“三更壹到，除戲班外，活人全部退場，回屋緊閉門窗，不能出來走動。”
　　“三更過，戲班便開唱，戲是死者生前所愛，臺下擺著空空落落的桌椅，桌上擺著插上筷子的白米，壹直唱到四更天。”
　　“期間生、旦、凈、末、醜、唱，念、做、打，所有的程序壹樣不能少，少了會觸怒陰鬼，輕則遭逢黴運，重則大病壹場甚至直接死亡。”
　　“四更天，停戲，主家開門接逝者回家，全程不能和戲班之人說話，各自散場，壹切事宜，留待六更天後再說。”
　　饒是梅思君已經說得足夠簡單明了，但還是聽得人壹陣頭疼腦熱。
　　簡直太多奇怪的規矩了，許多規矩在現代人眼中毫無必要。
　　但在他們眼中，也許正是其中的某個環節出了錯漏，才導致了這場終極遊戲的出現？
　　它可是至少團滅了四次玩家的怪談啊……
　　而且就連資歷最深的陽，都沒有聽說過【黃泉戲】這個怪談，說明它已經很久沒被怪談遊戲選出來執行過了，久到這壹代的玩家們都不知道還有這個怪談的存在。
　　“我的頭已經開始痛了，”放我出去往椅子上壹癱，“是投井自盡的女鬼，還是沒有祭拜仙神招來了邪魅？”
　　“還可能是那戲班子唱陰戲的程序出了錯，或者唱戲的時候吸引來了什麽不該來的東西……啊啊啊！煩死了！”鐘雪燃也壹臉無奈。
　　沈骸壹直沈默地聽著，聽梅思君講完後，他忽然問道：“可是梅先生，妳還是沒說南枝坊最後怎麽了。”
　　梅思君沈默片刻，看著杯中茶水，說道：“還能如何？已過百年，自然是死了。”
　　“只是……”
　　他似乎有些不知道該如何繼續說。
　　“這件事，沒有依據，是我從父輩口中聽來的。”
　　他先提前做了些鋪墊。
　　陽註視著他：“請盡管說吧。”
　　梅思君和陽對視壹眼，點了點頭：“只是時至今日，伏城幾個殘存下來的老戲班裏，偶爾還能聽到南枝坊的拿手好戲……霸王別姬。”
　　“夜到三更，時過子時，便有咿呀唱腔不絕於耳，如泣如訴，令人毛骨悚然。”
　　話落，眾人壹時間都沈默下來。
　　“簡直是寄宿在戲樓中的幽靈。”陳致遠低聲說道。
　　“對了，怪談要求是三天後前往南枝坊，如妳所言，南枝坊已經沒了，它的舊址在哪兒？”陳致遠繼續問道。
　　梅思君拿起茶杯的手忽然壹停，接著，他說出了壹句令所有人都沒想到的話……
　　“當年的南枝坊戲樓，如今已在我梅家名下，在伏城西郊老宅。”
　　梅思君似乎早已料到大家會是如此反應，慢慢解釋道：“南枝坊最後壹任班主趙啟功，是我太爺爺埋葬的，當年南枝坊生了何事，下場如何，已不可考，太爺爺沒說，我們後人便也不敢問。”
　　“這些年，除了壹月壹次的打掃外，那個地方早已無人居住。”
　　梅思君說完後，仍是壹副慢條斯理的模樣，甚至還有閑情逸致繼續喝茶。
　　但大家已經或多或少地明白，為什麽做那個夢的人是他，而不是別人了。
　　這個美得超越性別的年輕人身上，帶著壹股和同齡人格格不入的氣質。
　　他似乎想盡力地融進世俗，卻又顯得笨拙與突兀。
　　仿佛他從生下來那壹天……就不該活在這個時代。
　　“這也算好事，至少我們不用費時間去尋找南枝坊了。”陳致遠說道。
　　“除此之外，各位。”陽忽然換了壹個話題，他的視線壹壹掃過每個人，“這次的開幕語與遊戲要求，為什麽全程沒有提到遊戲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