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談玩家

薄情書生

都市生活

八月十二日,陰。
秦滿江拿起放在床頭櫃的眼鏡戴上,扭頭看了壹眼時間,早上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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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壹十二章 許壹的過去

怪談玩家 by 薄情書生

2024-1-10 21:06

  咦?
  雨好大……
  和那天的雨,壹樣大。
  昏黃朦朧的街燈越來越暗淡,可腦海深處的記憶卻越來越清晰。
  我叫許壹。
  也許的許,壹無所有的壹。
  和名字壹樣,我的人生好像要比旁人多壹些也許,多壹些隨機。
  我時常在想,如果六歲那年,我沒有哭著鬧著非要去遊樂園,我的人生會不會是另壹幅模樣?
  那樣的話,老媽就不會專程請假,老爸也不會專程去租車,那天……也不會遇上車禍。
  我看著駕駛座的老爸腦袋軟軟地垂在壹旁,看著副駕駛的老媽大口大口地呼吸,鮮血卻不斷從她破損的喉嚨口往外冒,用手捂都捂不住。
  天在下雨,車在冒煙,路人在尖叫……
  我失去了意識,再次清醒,已經到了另壹個地方。
  雨停了,我蜷縮在床頭,瑟瑟發抖,等回憶起發生了什麽的時候,我嚎啕大哭。
  那天,六歲的我意識到……自己成了孤兒。
  被送到福利院後,我變得沈默。
  這裏的孩子和我壹樣,都是孤兒,但他們也和我不壹樣,他們會笑。
  我不合群,總是壹個人。
  但我也有自己喜歡的東西,我喜歡吃糖。
  福利院雖然會發糖,但壹周才只發壹次,壹次也總是只有那麽壹兩顆。
  也許是擔心小孩子吃多了長蛀牙,但我不管。
  到了發糖那天,我就搶。
  我不合群,下手重,壹群孩子也打不過我,我總是能搶到很多的糖。
  有壹天,福利院又發糖了,我把其他孩子叫去院子裏,像往常壹樣讓他們交出糖,不然就打他們。
  可這次,他們沒有聽話。
  我剛要動手打架,壹個黑黑的,幹幹巴巴的瘦子身影鉆了出來。
  她瞪著我,大聲沖我喊:“不給!就不給!”
  然後轉頭對其他人說:“妳們進去,我來和他打!”
  那天,天空陰沈沈的,壹看就快要下雨了。
  我很討厭下雨,每到下雨天,我的運氣就會很差。
  這個幹巴巴的黑瘦小女孩,我知道,她是這幾天剛來的,大家都叫她小梨姐,她比大多數孩子都要大,進福利院的時候都快滿十歲了。
  而且她雖然又黑又瘦,但個子很高,比我要高出壹個頭。
  其他人立刻轉身跑了,我是男人,懶得跟她這個女人壹般見識,更何況,我不想淋雨。
  我轉身要走,她卻壹把拉住了我。
  “不許走!”
  “松開。”
  “不!”
  她的嗓門兒大得出奇。
  “信不信我打妳!”我瞪著她。
  “來啊!”她毫不示弱地壹挽袖子。
  下雨前的大風吹得她綁好的辮子壹個勁兒往旁邊飄,聲音也被風吹得仿佛散進了整個福利院。
  那群家夥壹個個趴在窗邊往外瞧,想看我挨教訓。
  我臉上掛不住,剛要動手打她,天空卻忽然劈開壹道閃電。
  慘白的匹練劈散了雨雲,大雨傾盆而下。
  這場大雨,把我不想回憶的車禍記憶勾了起來,我看著視野裏白茫茫壹片,還有她的影子,立刻像個瘋子壹樣撲了過去,壹面騎在她身上拳打腳踢,壹面害怕得渾身發抖。
  她壹開始還會還手,可抓扯了我幾下後,她卻停了。
  似乎註意到了我的不對勁,她開始大喊大叫。
  媽媽們也很快被其他孩子叫來了,我和她被拉開,各自帶走。
  我沒想那樣打她的,是那場雨不好。
  不過,這樣也好,她肯定嚇壞了,以後就不敢來惹我了。
  可是,當天晚上,等其他人都睡著後,她竟然悄悄跑到了我床邊,硬是把我搖醒了。
  “幹什麽?還想打架!”我色厲內荏,其實已經有點怕她了。
  “給!”她忽然把什麽東西塞進了我手裏,臉湊了過來,認真地說:“我的糖給妳,以後不許欺負人了!”
  “我才不要……”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她就風風火火地跑了。
  我攤開手掌,兩顆連糖紙都被捂得熱乎乎的糖果躺在掌心。
  後來我才知道,是福利院的媽媽告訴她,我和壹般的孩子不太壹樣,我親眼看到了父母的慘死,我是從他們的屍體後面被抱出來的。
  我孤僻,乖張,沒有朋友,害怕下雨,只喜歡……吃糖。
  那天之後,小梨成了我唯壹壹個朋友。
  雖然我從不這樣認為,但她自己堅持這樣說。
  很快,要到年節了。
  福利院有很多小遊戲,大家都領到了新衣服,我也有,但我沒去領。
  小梨找到我,壹把拍在我的後背上:“餵?妳幹嘛不去領禮物啊?”
  我轉過身,目光掠過她的臉,看向正排著隊嘰嘰喳喳領著新年禮物的孩子們,他們有些比我小,有些比我大,但都來得比我要早,絕大多數都是壹生下來就被遺棄的孤兒。
  說起來,在這福利院裏唯壹壹個比我來得晚的,就只有她了。
  我忽然很好奇她為什麽會來福利院?父母也死了嗎?
  “妳不覺得他們很可憐嗎?”我說,“他們以為收到禮物,就是得到了愛。”
  “這個地方怎麽會有愛?這裏的所有東西……”我情緒激動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褲子,“吃的,用的,禮物,都是憐憫,都只是在可憐他們這些沒有家的人!”
  “只是可憐而已,不是愛!”
  “沒有家人,沒有親情,都是假的!”
  我雖然說的是“他們”,但我知道,自己也是他們中的壹個。
  她看著我,不說話。
  好像不明白我在說什麽。
  她很努力地皺著眉頭想了半天,搖了搖頭,壹把抓住我的手,用力掰開了我的手指。
  “煩死了,那怎麽辦,我們就該這麽死掉嗎?”
  她把兩顆糖塞進了我手裏。
  我忽然發現,她的皮膚比壹開始進來的時候白了壹點。
  “我才不要!沒有親人,沒有家,可是……可是只要活著,就可以找到新的家人!壹定可以找到!”她篤定地說。
  也不知道這種事她為什麽能說得這麽肯定。
  我懶得跟她計較,收下糖果甩開了她的手。
  新年也只是普通的壹天而已,只是人喜歡把它賦予特別的意義。
  沒有特別的人,任何節日都只是普通的壹天。
  我最重要的東西,已經在那場車禍中完全奪走了,那之後的每壹天,都沒有意義。
  我在想,我活著的意義,也許就是為了等死。
  死掉和仍然活著,對我而言沒有什麽區別。
  日子壹天天過。
  壹年……兩年。
  我依舊只有壹個自稱的朋友,我的性格,也沒有半點改變。
  只是,這兩年她變了些,個子更高了,皮膚也更白了,我也偶爾能聽進去她說話了。
  福利院的小孩兒都在私下說我喜歡她,不然為什麽我這個暴力狂誰都打,卻壹直不打她。
  也真的聽了她的話,不搶其他人的糖果了。
  他們不知道,糖果吃多了會膩,加上她那兩顆,剛好夠了。
  而且,我也不是喜歡她才不打她。
  權當她這兩年壹直把糖果送給我的回禮,僅此而已。
  那天,又要下雨了。
  每到下雨天,我就會把自己關起來,不吃飯,也不想見任何人。
  大家都習慣了,她也是。
  但那天,她卻在下雨前來找我了。
  “做什麽?”
  我斜眼看著她。
  她的個子依舊比我高,依舊幹幹瘦瘦的,皮膚卻白了壹些。
  但我總覺得,她變白了還沒以前黑壹點的時候好看。
  “妳要去上學。”
  她看著我。
  “不上。”原來是這件事,我的年齡早就該送去上學了,但我不想去,去了也會逃學。
  “要去!”她瞪著我,嗓門兒又大了起來。
  她總是這樣,不只是對我壹個人這樣,整個福利院到處都能聽到她多管閑事的聲音。
  這個孩子的事要管,那個孩子的事她也要管,真是個麻煩的女人。
  “關妳什麽事?”我斜了她壹眼,滿不在乎地說。
  “不上學,妳會壹直害怕下雨。”
  她忽然說出了讓我完全沒有料想到的話。
  “轟隆——”
  這壹刻,窗外剛好炸響了壹聲驚雷。
  雪白的電光照得我的臉慘白壹片。
  我捏緊了拳頭,用力地推搡了她壹把,吼道:“不用妳管!”
  她很要強,個子也很高,我不是第壹次推她了,畢竟她總是喜歡觸我黴頭。
  這次也壹樣。
  但這次也不壹樣,因為……她倒下去了。
  “砰——”
  她砸在了地板上,面色發白,躺在地上壹動不動。
  我呆住了。
  腦海裏再次閃過老爸老媽出車禍時的畫面,我……又害死壹個人了?
  我驚恐地跑去叫福利院的媽媽。
  很快,大人們來了。
  我不敢承認是我推翻了她,讓她摔暈了過去。
  但讓我意外的是,福利院的大人們好像並不意外,她們急匆匆地撥打了急救電話,很快救護車就來了。
  我心裏忽然覺得有些不對,說什麽也要跟著壹起去。
  我又踢又咬,沒人能控制得住我,只能讓我跟著救護車壹起去了。
  我看著躺在擔架床上,面色慘白的她,恐懼到了極點。
  她不會死吧?被我推著摔壹跤,然後死掉……
  我渾身發抖,忍不住問福利院的媽媽:“她會死嗎?”
  福利院媽媽好像沒想到那樣渾的我會問出這樣的話。
  但她的眼裏,卻帶著不加掩飾的哀傷情緒,說:“小梨可能……要走了。”
  我呆住了。
  她真的會死?
  福利院的媽媽摸了摸我的頭:“小梨她……”
  我呆楞楞地坐在救護車上,聽著福利院媽媽近乎呢喃的訴說。
  “小梨她,是被父母丟掉的。”
  “她家裏窮,九歲時查出了癌癥,看不起病,就把她帶到這座城市來丟掉了。”
  “她知道自己家在哪裏,但她不說,她說自己失憶了。”
  “但大家知道……她什麽都記得,也什麽都知道……”
  “癌癥很疼,她喜歡吃糖。”
  “吃糖的時候就沒那麽疼了……”
  “剛來福利院的時候,她總是笑嘻嘻地這樣說。”
  “可她的病,壹直在惡化……”
  “……”
  難怪她這兩年雖然變白了,但卻越來越不好看了……
  我忽然明白了很多事。
  這時,車上的護士說:“這孩子手裏捏著什麽?掰不開啊。”
  “我看看。”醫生過來捏住了她的手指,壹根根掰開。
  我看過去,兩顆糖果躺在她的掌心,攥得緊緊的。
  “這孩子……喜歡吃糖。”福利院的媽媽解釋道,卻又忍不住哽咽。
  我怔怔地看著她緊閉的雙眼,還有她掌心那兩顆刺眼的糖。
  我知道,這兩顆糖她不是給自己準備的。
  忽然!她睫毛壹顫,緩緩睜開了眼睛。
  可這時候,救護車也停了。
  後門被打開,我被護士撥到壹旁,看著她躺在擔架床上,被飛快地推著往醫院裏跑。
  我下意識地跟著壹起跑。
  她歪頭看向我,眼裏的光比之前暗,紮好的辮子垂到了擔架車外,搖來晃去。
  “去上學。”
  她開口說道,不像以往那樣大聲。
  “妳要笑……”
  “開心地……活下去……”
  她躺著的擔架車被推上了斜坡,兩顆糖果從她手心裏翻滾過來,滾落到我面前。
  我停下腳步,醫護人員從我身邊匆匆跑過。
  世界忽然沒了聲音,我的眼裏只剩下了那兩顆糖。
  大雨傾盆而下,我站在醫院的大門外,安靜地淋著雨。
  後來,我不怕下雨,也不再吃糖了。
  ……
  咦?
  又是雨天啊……
  對了,我在壹場遊戲裏,而且這次……搖出了個壹點。
  壹個滿手是血的女人正在我臉上撥弄,她眼裏的情緒……就像過去的我。
  對了,她是鐘雪燃。
  是了……是鐘雪燃。
  她還真是……和我壹模壹樣啊,那個過去的我。
  活著多好啊,有多少人在努力地活著。
  開心壹點,笑壹笑,只要還活著,壹切有什麽大不了的?
  不用去尋找意義,人生就是笑著活下去就夠了啊……鐘雪燃。
  活出妳的人生……
  ……
  “嚴瀟!”
  鐘雪燃又驚又喜,這種時刻,嚴瀟竟然開車出現在了老城區!
  “救救他!”
  不等她說完,嚴瀟將她從許壹的懷抱中扯了出來。
  然後將許壹僵硬的身體往車裏壹塞。
  “妳能救他對吧?嚴瀟?妳可以救他……是嗎?”車裏,鐘雪燃乞求地看著他,聲音都在顫抖。
  嚴瀟壹言不發。
  他看了壹眼即將沖過來的壹群死屍,壹打方向盤,疾馳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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