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六章 聶雲真

　　“就等妳這句話！”
　　易連海興奮地看了上空壹眼，白瞳之神的眼睛已經睜開了四分之三。
　　“先出去，我的儀器在村子裏，走！”
　　他急匆匆地轉身就要跑，卻發現自己根本就看不見出口。
　　“快來啊！”
　　易連海催促道。
　　秦滿江點點頭，他仰頭看了壹眼巨大的白瞳之神。
　　無論看多少遍，他都無法習慣那張“自己”的臉。
　　視線向下，落在觀音化身身上：“壹會兒可能需要妳幫忙，可以嗎？”
　　觀音化身擡起下巴，用僅剩的已經沒有手掌的左臂敲了敲自己的胸口。
　　秦滿江心中壹顫。
　　嚴格意義上來說，她只是壹個“新生兒”。
　　雖然直到現在為止，秦滿江都沒能揭開她為什麽天然與自己親近這個謎團。
　　而且，她不止壹次提到過“三”。
　　甚至在二十年後的觀音平湖的湖畔，也是觀音雕塑的碎瓷片主動找上了他。
　　秦滿江確信，自己和她之間，壹定曾發生過什麽，只是在目前自己的記憶中，它尚未發生而已。
　　呼……
　　吐出壹口濁氣，秦滿江帶著她壹起，和易連海往出口跑去。
　　如果可以，自己壹定要阻止白瞳之神的蘇醒。
　　雖然祂是傳說中的，深愛著人類的神，也是在紅瞳之神制造的各種怪談中，強行給人類留下了壹線生機的神。
　　但此刻的祂……已經不是曾經的祂了。
　　失敗後，祂產生了何種變化人類不得而已。
　　白瞳仍是白瞳，但祂身上纏繞的氣息，卻早已裹滿了死亡。
　　尤其是壹想到二十年後瞳界裏那只完全睜開的巨眼之中，有著紅白交織的螺旋瞳孔，秦滿江就不寒而栗。
　　他想盡力在這可能的“二十年前”，試試能不能改變歷史。
　　能不能……讓那螺旋瞳孔消失。
　　——
　　深夜。
　　三人再次逃出地洞時，外界已是深夜。
　　今晚的月亮很大，清輝刺破雲層，映在觀音村中央那尊寶相莊嚴的觀音雕像之上。
　　雕像之下，秦滿江和易連海氣喘籲籲，觀音化身卻仰著頭，怔怔地看著這座雕像。
　　秦滿江的目光掃過四周，地面仍然血肉成沼，骸骨遍地，但整個村子的震動已經消失了。
　　不過，他和易連海都很清楚，這種平靜持續不了多久，方才那白瞳之神，明明有攻擊他們的能力，卻只在射出了兩根口腔裏的觸須後就沒了動作，就像是故意放他們出來的壹樣。
　　秦滿江心中有不好的預感，自己剛才和易連海說的那些話，白瞳之神很可能已經聽到了。
　　但……祂並不在意。
　　甚至有壹種可能，正因為祂聽到有兩個人類準備殺了祂，祂才會停止攻擊，任由秦滿江三人逃走的。
　　放在以往，秦滿江絕然不會冒這個險，畢竟白瞳之神的做法很像是已經看穿了他們的意圖。
　　但這次，秦滿江打算拼壹下。
　　如果可以在這裏徹底解決掉白瞳之神，那二十年後的伏城【瞳界】，就不會再出現紅白交織的螺旋瞳孔了。
　　盡管他也不知道紅白螺旋瞳孔到底有什麽恐怖之處。
　　但恐懼的本能在湧動，也在提醒他，紅白交織的那只眼瞳……極度危險。
　　易連海辨別了壹下方向後，就立刻跑開了，壹邊跑，他壹邊喊著：“就在這裏等我！這個位置很好！”
　　秦滿江轉頭看向清冷月光下的，這尊巨大的觀音雕像。
　　這裏的確很好。
　　頭頂懸著圓月，腳下踩著血泥，這尊觀音雕像就這麽陷在屍骸與血肉之間。
　　秦滿江的視線落在了觀音化身的身上。
　　這壹趟自己欠她的太多了。
　　雖說她是觀音化身，的確有完成人類祈願的本能，但這壹路發生的事，有好些秦滿江並沒有祈求幫助，是她自己立刻拯救了秦滿江。
　　而且，她已經殘疾了。
　　易連海的那個辦法，是讓他作為載體，觀音化身註入詭異力量，再由不怕紅色眼球的秦滿江拿著它，將那枚紅瞳眼球扔進白瞳之神的眼裏。
　　這個過程中，會再對她造成某些傷害嗎？
　　大概率是會的……
　　秦滿江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但他還是選擇了繼續。
　　為了眼下這個到底是不是真實時空的二十年前，去放棄二十年後真實存在的未來，不可能。
　　似乎感受到了秦滿江的目光，她回過頭來，歪著頭凝視著他。
　　秦滿江躲開了她的眼睛。
　　真是奇怪，左弦附在她身上時，明明還能直視她眼睛的，現在卻不能了。
　　“妳有名字嗎？”
　　秦滿江下意識地問。
　　問出口後又覺得自己蠢，她明明才剛誕生，而且又不是人類，怎麽可能會有名字？
　　更何況，比起觀音化身，她更準確的描述應該是……承載著怪異之力的材質，經年累月後脫胎出的人形。
　　這尊觀音雕像，只是壹個表象而已。
　　起到作用的不是觀音，而是柏家弄來的這塊似玉非玉，似石非石的東西本身的詭異。
　　柏家可以將它雕成任何形狀，效果都是壹樣的。
　　采用觀音這個形象，只是為了更好地讓觀音村的村民相信，讓計劃更順利地進行罷了。
　　這是個蠢問題，但讓秦滿江沒想到的是，她竟然做出了反應！
　　月光下，她用力地點了點頭，然後指向了秦滿江。
　　秦滿江壹怔，我？
　　什麽意思？
　　是讓我給她取個名字？
　　壹下子，秦滿江腦子裏出現了易雨，不知道易雨現在怎麽樣了，還有秦滿意，她好像發現了那個凝水成冰的人，正反客為主地在追殺對方。
　　“妳是讓我幫妳取個名字嗎？”秦滿江收回思緒，低聲問到。
　　誰知，這次她卻搖了搖頭，四下看了壹眼，然後伸出光禿禿的，已經沒了左掌的左手，伸到了觀音雕像前的月光下。
　　在這束淒清的月華之下，她壹筆壹劃地，極為認真地……寫著自己的名字。
　　萬籟俱寂，地下最恐怖的“鬼”在蘇醒，地上屍骸遍野，血流成河。
　　秦滿江註視著那束月光，還有……月光下她的那只光禿禿的手。
　　“聶……”
　　秦滿江的眼睛緩緩睜大，呼吸也逐漸沈重了些。
　　不可能……
　　這不可能！
　　第壹個字寫完後，她開始寫第二個字。
　　“雲……”
　　秦滿江渾身微微顫抖，眼中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不……
　　怎麽會是她？
　　怎麽可能是她？
　　她不是從棺材裏醒來的人嗎？
　　她不是有兩個人格嗎？
　　雲字落下最後壹筆，她寫下了……最後壹個字。
　　“真。”
　　她站在觀音雕像前的月光裏，右臂空空蕩蕩，左臂殘缺不全，轉過身來，眼角帶笑地看著秦滿江。
　　秦滿江喃喃念出了她寫在月光下的三個字：
　　“聶雲真……”